岑詞若有所思,“找時間我去問問羊小桃。”


    湯圖沒說話,一時間覺得胸腔發沉發悶,這件事聽著像是沒什麽,但越想越覺得脊梁骨發涼。如果羊小桃撒謊,那她的目的是什麽?總不能因為生病請假就想個借口吧?哪有這麽幼稚?再說了,她這次生病算的就是工傷。


    如果她沒說謊,那她看見的到底是個什麽?


    正想著,秦勳起了身往外走,岑詞緊跟其後,湯圖見狀也趕忙起身跟上。


    秦勳先去了後院,也就是岑詞窗外的位置。後院照比前院的麵積能大一些,栽了花草和四季常青的鬆柏,聖誕夜下了雪,院落的花草枯枝上的積雪未化,隻清了中間的一條羊腸小道。


    如果羊小桃沒撒謊,如果那晚羊小桃進了大門並沒發現前院有什麽異常,那突然出現的男人最有可能是早就藏在門會所裏。前院藏不住,屋子裏鎖著他進不去,那極有可能就是藏在後院。


    這是秦勳的想法。


    所以他到了後院後細細檢查有可能藏人的地方,講真,能藏的地方不少,後院高樹植被較多,又有各式各樣的花架子,高高矮矮的不等,如果在白天可能藏得不是那麽精細,但大半夜的,後院又沒有照明係統,藏個人不被發現太容易不過。


    羊腸小道上的雪化得快,濕漉漉的,就算當時留下腳印現在也沒了,他便沿著小道查看兩旁,兩旁都有積雪,一旦有人闖入的話肯定會留下痕跡。


    岑詞明白他的想法,也沿途細細打量。


    沒有闖入或被踐踏的痕跡,積雪處完好,有化掉的地方會有濕的泥土,泥土上沒有碾壓或腳印。他順著小道走到盡頭,兩旁也都看了個仔細,再去檢查花架等物件,都是完好無損。


    岑詞站在鬆柏前凝思,湯圖上前說,“這樹上是不可能藏人的。”


    枝杈細密,藏不住人。


    岑詞說,“我在想,如果那個人是藏在後院的話,那他是怎麽進來的?是從前院進來繞到後院藏好?還是從後院翻/牆而入?”


    湯圖查看了牆根,搖頭,“沒有能墊腳的地方,總不能徒手翻/牆吧,那不得留下血跡?”


    門會所的前後院牆都沒安防盜網、電網之類的東西,因為在當初裝修的時候想到一是有攝像頭,二是南城的治安也挺好,所以院牆翻新時就簡單地往牆頂插了碎玻璃,也是比較傳統的翻盜設備。所以湯圖的意思是,一旦有人翻/牆入院,那胳膊腿肯定得被玻璃紮傷吧?


    可說完這句話後,湯圖又覺得這件事就自相矛盾了。


    沒人翻/牆的痕跡,那羊小桃口中的男人就是從大門而入?可攝像頭又沒拍到有外人進入,而且羊小桃回會所的時候大門緊鎖,門上的是防盜鎖,沒鑰匙想要進來難上加難,除非把鎖給拆了,但明顯是不可能。


    不是翻/牆,不是走門,那他怎麽進來的?再加上監控資料裏根本看不到這個人,難道羊小桃真在撒謊?又或者是她出現了幻覺?


    正想著秦勳走到鬆柏前看了看,又繞到牆根仔細排查了一番,起身說,“翻/牆而入也不是不可能。”他指了指高牆之上的碎玻璃,又沿著院牆的高度指向那棵鬆柏,“隻需要一條類似飛虎爪的繩索就行,甚至都不用那麽專業,繩頭帶錨鉤的就行。牆上的碎玻璃插得不夠密實,有心的人踩在上麵避開受傷不是難事。”


    岑詞試想了一下,按照秦勳給出的角度和樹幹的高度來計算,如果利用一根帶錨鉤的繩索,一頭甩勾在樹上,順著另一頭的確可以登高上牆,眼前這棵鬆柏雖說藏人不行,但承下一人的攀爬重量還是沒問題的。


    隻是……


    她輕聲問秦勳,“還有其他可能嗎?”


    “有。”秦勳肯定地說,“對方也可以從前院進來。”


    啊?


    岑詞和湯圖紛紛一怔。


    兩人跟著秦勳又來到了前院,前院沒高樹,沒法做到像秦勳所說的錨鉤借力,所以翻/牆而入的可能性極低,除非對方會縱雲梯,一個飛身上牆,然後再一個縱身而下。


    想到這,岑詞心頭就驀地竄出一個荒唐的想法來……


    秦勳沒提借力的事,也沒去看大門上的鎖是不是完好,他走到院牆旁,沿著大門的左側慢慢巡視,然後再順著大門右側的院牆查看,最後抬手拍了拍牆壁,笑說,“從前院進的話就更簡單了,走牆而進,再走牆而出,就像羊小桃說的一樣。”


    湯圖著實嚇了一跳,“不會吧!”


    她是相信羊小桃不會輕易撒謊,但走著上牆這種事任誰聽了都會覺得胡謅八扯啊,哪有人能擺脫地心引力呢?除非對方不是人。


    想到這,湯圖一個哆嗦,失聲,“不會真是那種東西吧?”


    岑詞雙臂交叉於胸前,輕聲說,“你也說了,世間之大無奇不有,說不定就有人有這本事呢。”她接受這種詭異現象挺快的,畢竟勘察一番後,如果是在確定有人進了院子的前提下,那就像秦勳說的,要麽後院利用繩索,要麽前院走牆而入。


    剛剛她升騰起的荒唐想法就是這個。


    這跟她之前剛聽到羊小桃說那人走牆而入的感覺不一樣,剛開始覺得荒誕,現在經秦勳這麽一排查,竟也覺得,或許真有這個可能性呢。


    他們出來隻為了排查,前院和後院就那麽大點的地方也要不了多久,所以岑詞出來隻披了條羊絨披肩。冬天就是這樣,下雪時反倒暖和,室外雖說陽光挺燦,但也架不住融雪時的涔涼,風一過,岑詞就覺得脖子涼嗖嗖的,將披肩裹緊了些。


    湯圖費解,“咱就打真有人這麽牛掰吧,那咱們怎麽沒在監控裏發現他?”


    秦勳剛開始一直在盯著院牆看,回頭要作答的時候正好瞧見岑詞打了個冷顫,他踱步上前,將大衣脫下來披她身上。岑詞原想著再冷就回屋披件外衣出來,不想秦勳會把自己衣服給她披,剛想說不用,秦勳就抬手按住她的肩膀,力量雖輕,卻也是不容拒絕。


    “沒在監控裏看見他,那隻能說是沒拍到他,並不代表他就沒進來過。”秦勳的手沒拿開,順勢圈著岑詞的肩膀走到院牆前,這才放下手臂,似剛才的舉動很不經意,可又平添了幾許曖昧。


    “牆上的確隱約能看見腳印。”


    第88章 半張臉


    岑詞被秦勳攬入懷裏時,有瞬間的心神恍惚。她一直覺得秦勳的氣質跟鬆柏很像,也不知道是因為初次見麵時他背後就是壓雪的鬆柏,還是他本就如此。清冷矜貴的同時也有厚重沉穩,也亦如岑詞此時此刻身上的外套,密密匝匝包裹她的也是這般男人氣息。


    好聞,舒心。


    他來門會所的時候又極少抽煙,所以沾身上的煙草味也是極其淺淡。


    見湯圖困惑地盯著自己瞧,岑詞這才意識到自己走神了,上前仔細查看院牆。順著秦勳手指的方向,果然牆壁上有痕跡,很淺的印子,但明顯就是腳印。


    從大小來看,的確是男人的腳印,鞋型來看,不是運動鞋,應該就是皮鞋。


    羊小桃說,那個男人穿著較為正式。


    牆上的鞋印雖說不清晰,但能看出不是一處,沿著鞋印向上找,能隱約看見第二處、第三處……許是當時鞋底是沾了雪和泥,現在雪化了,隻留了泥,這才會有輕輕淺淺的印子出現。


    秦勳衡量了一下,以手示意給他們做示範,“如果按照印子的分布來看,羊小桃說得沒錯,就是有個人踩著牆一步一步走上去的。”


    湯圖震驚。


    秦勳再度回到前院的窗子前,依著羊小桃描述的當時情況來看,窗旁融化了雪,想找到腳印是不可能的,窗子又寬,羊小桃並沒說那男人的雙手也搭在窗玻璃上。


    但窗玻璃上有極淺的印記,還是在陽光的映襯下才看得到。


    這次不是腳印。


    “人的臉上或多或少都會有油脂,尤其是到了晚上,這應該就是臉貼上之後留下來的。”秦勳說。


    岑詞仔細去看窗玻璃,印子算不上有多大,也沒辦法看得出就是一張人臉形的,但會所裏的玻璃都是定期清潔,她記得清楚,最後一次做玻璃清潔是在平安夜那天,會所的保潔阿姨是出了名的愛幹淨,做事也十分仔細,所以不可能是她沒擦幹淨玻璃。


    唯獨的解釋就是,這印子是聖誕節那天留下的。


    湯圖覺得心口突突跳,想說什麽,嘴巴張不開。


    還是岑詞開了口,歎氣,“真有人進來啊。”


    “會所的前院和後院有攝像頭不假,但如果站在這個角度來看的話,就完全形成攝像的盲區。對方如果是從後院進的話,那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我之前說的,可一旦翻了牆就會被攝像頭拍到,所以後院進沒可能。前院進門就能拍到,不走門,院內沒支撐點可攀牆,牆上又沒鑿釘的痕跡,隻能從攝像頭的盲區進入。”


    從窗子到留有腳印的院牆,秦勳來回指出了一條直線,重點強調,“盲區。”


    “換句話說,那個人真的就是從外麵走牆進來,然後走牆出去?還是身體跟地麵……平行?”湯圖還是無法置信。


    秦勳輕聲說,“如果真是有人進來,那這就是唯一的解釋,而且從院牆上的腳印和玻璃上的印記來看,聖誕節那晚的確是有人進來過。”


    **


    門會所發生了“靈異”事件。


    雖說聖誕節當晚進了人是十有八九的事,雖說也能解釋出對方是如何進的院又是如何出的院,但是,試問哪類人種能那麽走路的?


    這話還是從保潔阿姨嘴裏出來的。


    緣由是她在翌日給窗子旁的盆栽澆水時發現了玻璃上的異樣,她咦了一聲,盯著窗玻璃左看看右看看,又往後倒了幾步。等岑詞從治療室裏出來的時候,就見保潔阿姨蹲在地上,頭仰著又近乎跟身子呈現九十度角的姿態,嚇了來訪者一跳。


    將來訪者送走後,保潔阿姨招呼岑詞上前,“這玻璃上的印子挺奇怪啊。”


    是奇怪,但岑詞已經知道是什麽了,也就沒驚訝。


    保潔阿姨又說,“岑醫生你快來看看,像不像半張人臉?”


    半張人臉?


    之前他們看到的隻是印子,還構不成具體圖案,怎麽保潔阿姨就能看出人臉了?還是半張的?岑詞倒是覺得奇怪了,盯著窗玻璃瞅,保潔阿姨見狀拉了拉她的衣袖,“我這個角度才能看得清楚。”


    岑詞隻能照做。


    還真有半張臉……


    保潔阿姨肝顫兒地說,“咱們會所……是不是鬧鬼了?”


    ……


    早在晚高峰前岑詞就到了記餐廳,這個時間餐廳沒什麽人,但岑詞往包間裏走之前好信地看了一眼預訂記錄,今晚又是爆滿。


    周末,輪到老板親自下廚。


    蕭杭也在,看見岑詞來了之後比上次還要熱情,又開玩笑說讓她一定得看好秦勳,馬上一大批女粉絲將至,那都是衝著能一睹餐廳老板俊顏的。


    岑詞聽了這話有些許尷尬,一清嗓子,“我怎麽看啊。”


    正巧秦勳拿著食材和備料經過,一身廚師服穿在身上挺周正,還真是跟他平日裏的形象大相徑庭,笑著扔了句,“簡單,有上來搭訕的,你就說是我女朋友。”話畢就鑽了後廚。


    這話落在岑詞耳朵裏就有別樣的意味來,可他說這話的時候又顯得那麽隨意,似真似假裝教人難以捉摸。岑詞避開蕭杭笑得別有用意的眼神,轉身進了包間。


    後廚有條不紊,張師傅按照既定菜單備菜。


    記餐廳是這樣的,非老板下廚時間都是有菜單的,跟尋常餐廳一樣,但到了周末,老板下廚那天是沒菜單的,當晚所有的菜品都是隨著老板的心情自己定。


    越是這樣,就越是勾的人擠破了腦袋前往,因為但凡嚐過記餐廳周末菜品的人都知道,隻要是經老板手的,那都是珍貴食材,更重要的是老板手藝精湛,哪怕真就是普通食材,也能料理出米其林餐廳的色香味水準來。


    前菜是蕭杭親自端進來的,秦勳太忙。


    但岑詞相信,蕭杭能幫著打下手進包間,心思也沒那麽單純,不過正好,她也有話要問他。


    蕭杭上了菜後果真沒馬上離開,在她對麵坐下,將托盤裏的矮身彩釉酒杯拿到她跟前,順過吞口細脖酒壺給她滿了一杯,“先聽秦勳說你挺喜歡喝我們這的米酒,有品味啊,這的米酒都是純手工釀的,口感清甜,在外麵喝不到。”


    岑詞道謝,這話不假,她倒真是挺喜歡這的米酒,酒精度低不說還潤口,喝多了也不上頭,每次來,秦勳就會給她打上一小壺。


    “蕭店長也來一杯。”岑詞說著拿起酒壺給他滿了一杯,補上句,“趁著秦勳在忙,我們邊喝邊聊。”


    蕭杭一聽這話,心歎這女人的眼睛也忒毒了,他的確是有心想要打聽一番她和秦勳的進展問題,豈料被人看得底兒掉。怎麽著也不能丟臉吧,於是就笑說,“哎,喝酒來日方長,後廚那邊忙著呢,我得去——”


    “不急,我每次來也沒見過蕭店長去後廚幫忙啊。”


    蕭杭笑得有點尬,真是要命啊……


    “其實我是想跟蕭店長打聽個人。”


    蕭杭聞言好奇,“打聽誰?”


    “挽安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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