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台邊上還有兩個較矮的台子,上麵立有四個綁著紅綢的牛皮戰鼓, 戰鼓前頭各有一名舉著鼓槌的士兵。


    布獵的儀式就在鼓聲中展開,八百人組成的騎兵陣營分作兩隊, 演練出防守、突擊、包抄、對抗、撤退等陣型。


    無論是懂兵法的還是不懂兵法的,都看了一場熱鬧。


    阮靈萱完全沉浸在他們模擬衝鋒陷陣的激烈場景當中,好像自己身臨其境到了戰場上,眼睛都能冒出光來。


    寶嘉郡主就在她們看台的右上,草野的風輕易就把她那不屑一顧的嗓音吹了過來,“大周的騎兵也不怎麽樣……”


    阮靈萱容不得她一句詆毀,回頭就扔了個李子回應。


    寶嘉郡主與她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你幼不幼稚!”


    說著她也把手裏一個石榴丟了出去,還險些打到了阮靈徵身上,幸好有慎行出手,把石榴截住了。


    “寶嘉,別鬧事。”卓爾親王心裏正煩躁,看她們兩個打打鬧鬧更嫌棄。


    寶嘉雖不服氣,但也忍住沒有再還擊。


    阮靈萱盯著他們兄妹兩,還想看看他們有沒有做壞事前的心虛,誰知這兩人一個賽一個的無辜。


    這時候有個眼生的小廝匆匆忙忙找上來,一開口就要找阮靈徵。


    “阮姑娘,你可見到我家公子了?”


    阮靈徵吃驚道:“不曾,裴公子他怎麽了?”


    小廝急道:“今日大清早公子就被一女使請了出去,說是阮姑娘有請,公子一去不複返,直到現在還沒回來,家中擔心這才派小的找來。”


    “我未曾邀過裴公子,這裏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阮靈徵搖頭,秦氏過來問。


    阮靈徵還是一樣的回複:“阿娘,我起來就和六妹妹一起,沒有做別的事。”


    阮靈萱點頭。


    “那可怎麽辦,我家公子總不能無緣無故不見了。”小廝擔心被責罰,非要問阮靈徵要人。


    “阿娘,我還是去找找吧,興許是昨夜我們聊到了獵場周邊幾處景色好的地方,裴公子他好奇……”


    秦夫人心裏是不想讓女兒管的,好端端一個成年男子就算一時半會不見能有什麽事,這裴家也太小題大做。


    可裴家是未來的親家,不好表現得太冷漠,遂道:“是什麽地方,你讓下人去找就是了,現在正是布獵最要緊的儀典,你可不能無故離席,免叫人說不懂規矩。”


    “可是……”阮靈徵還是擔心。


    “那讓慎行去好了,他身手好,大姐姐可以放心。”阮靈萱搬出慎行,給阮靈徵排憂解難。


    “我不去。”慎行不給麵子。


    謹言給了他一胳膊肘。


    阮靈萱道:“你不去,那就我去了。”


    謹言馬上道:“還是慎行去吧,他手腳快,一會就能回來了。”


    慎行隻能隨著小廝去找人。


    很快騎兵演練結束,就到了布獵的重頭戲,早就有專人將林子裏的走獸以包圈的方式往外趕,以供圍獵之用。


    順天帝正值壯年,能騎能射,親自下場帶隊,要去林間行獵。


    至於那些年輕的皇子、公子也興致勃勃地跨馬提弓,打算一展身手。


    阮靈萱見這麽久都無事發生,一切都井然有序,不禁也躍躍欲試。


    丹陽郡主早料想她坐不住,已經派人過來叫她注意安全,並不阻止她參與。


    “寶嘉郡主他們參加嗎?”


    “郡主傷了手參加不了,卓爾親王身體不適,已經送去休息了。”謹言身邊不停有人來報告,最新的消息他都知道,雖然阮靈萱還沒有提起,但是他主動說起:“殿下也已經隨陛下進林子去了。”


    “那這樣就不會再出什麽事了吧。”阮靈萱高興起來,提起裙子就要下去,“蕭聞璟都去玩了,那我也去打獵了!”


    “可是……”謹言想要勸阻,但一看台上的人都撤得七七八八了,就連禁軍也隨大部隊轉移了陣地,還要將阮靈萱留在看台上好像也不妥。


    “就這麽辦!”阮靈萱跑了下去。


    謹言遲了一步,隻是幾個眨眼的功夫,就弄丟了阮靈萱的身影。


    轟轟轟——雷鳴一樣聲音從地平線的方向響起。


    還在林子外調整隊形的獵手們紛紛回頭。


    “那是什麽聲音?”


    阮靈萱剛翻上小石頭的背,腳踩馬鐙,回頭遠眺。


    那個方向正是太陽升起的地方,光線強烈,白茫茫的光猶如萬道利箭迸射而出,刺激著眼睛,幾乎隻有窄窄一線的視野。


    很快白茫之下出現了很多跳動的黑點,浩浩蕩蕩。


    “是、是馬!——”有人大喊了一聲,“馬群往我們這個方向來了!”


    伊佃獵場的東邊就有大周數一數二的馬場,裏麵常年備養有上萬匹軍馬。


    萬馬齊奔的場麵少有人見,所以大家一時也沒有把如天邊轟雷一樣的悶響聲與馬群聯係在一起。


    來的全是軍馬,那鐵蹄堅硬,健碩勇猛,他們這些肉身凡胎如何抵擋,不用多想,也知道通通會成為鐵蹄之下的爛泥。


    “快逃!”有人大喊。


    烏泱泱的人開始往高處逃去,有些夫人和貴女腿腳不敏捷的,逃得踉踉蹌蹌,幾乎都要亂衝的馬匹撞倒在地上,阮靈萱騎著小石頭為她們擋住人群的衝撞,指向旁邊的高台道:“快上台子!”


    “綿綿!”


    “小姐!”


    幾道熟悉的聲音在人群當中,可是分辨不出方向,阮靈萱朝周圍看去,沒有看見阿娘或者雲片的身影,隻能作罷,牽過小石頭的韁繩,準備往森林方向。


    “靈萱妹妹!”魏嘯宇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拉住了她的韁繩,“馬朝著這個方向勢必要衝進林子,林子裏地形複雜,若被馬群衝散,會有危險。”


    阮靈萱遠眺黑點,已經初見馬的輪廓,密集鼓動的聲音催著心髒也狂跳不止,她喘著氣道:“我知道,但是蕭聞璟他們都在林子裏麵,還不知道有危險!”


    “我會去,還有很多禁軍會去,你是姑娘家,留在安全的地方。”魏曉宇攔在阮靈萱的馬前,苦口婆心,也是為了她的安危著想。


    “可我的騎射也不比男子差!”阮靈萱不想被瞧不起,她勤獵騎射不是為了在有需要的時候還要躲在別人身後。


    魏嘯宇也沒有想到自己一句話會讓阮靈萱如此激動,“可是姑娘家就應該被保護……”


    阮靈萱將韁繩調轉了方向,從魏嘯宇的另一側繞了過去,語速奇快:“你有時間阻我,倒不如我們一起快點進去找到他!”


    說罷,她已經策馬往林子裏去,毫不遲疑。


    魏嘯宇若有所思地看著阮靈萱的背影。


    找到他?


    “大皇兄!你快醒醒。”


    蕭宗瑋從一個草堆裏睜開眼睛,頭暈目眩,他看了一眼天光,渾渾噩噩道:“天、天亮了?”


    “什麽天亮了,布獵都已經開始了!出大事了!”


    蕭宗瑋借著他的力氣坐起,“什麽事?”


    “伊佃馬場的戰馬不知道被什麽人放了出來,後麵還有大量狼群驅逐,它們都往圍獵的林子去了,陛下以及其第一批進去的公子貴女都失去聯係。”


    蕭宗瑋正聽著四皇子快速述說,忽而又聽見有人氣衝衝喊著他的名字。


    “蕭宗瑋!”


    “阮大姑娘?”看見來人,四皇子一下站了起來。


    阮靈徵跑到兩人跟前,忍不住微彎下腰,扶住雙膝喘息不止,看著蕭宗瑋道:“是你、是你派人把裴公子叫走的,他現在在哪裏?”


    “裴公子?”蕭宗瑋下意識轉過頭看四皇子,眼眸微眯。


    四皇子不敢正視蕭宗瑋的審視,吞吞吐吐道:“我讓他到林子深處去了,如果運氣好一點的話,還在林子裏。”


    運氣不好,就被馬群正麵撞上……凶多吉少了。


    這話四皇子不敢當著兩人的麵說。


    但是她們兩人也不傻,一樣能猜出這位裴公子的下場不會好過。


    阮靈徵鼻頭微酸,眼淚盈在眼眶。


    “連我年幼的妹妹都知道在危難當頭,大事為先,你們卻在百般算計一無辜之人。”


    蕭宗瑋沒有出聲解釋,隻是怔怔看著阮靈徵眼淚落了下來。


    “除了不斷算計人,誅除異己,你還能做什麽?”阮靈徵很少對人說如此重的話,仿佛是長時間的積累的脾氣都在這瞬間釋放了出來,“你若做個好人……”


    蕭宗瑋喉間澀然,怔怔看著她。


    阮靈徵輕晃了晃頭,離開了。


    群鳥振翅,飛出叢林,如黑雲敝日。


    阮靈萱仰頭看向頭頂,交織在上方的樹杈猶如漆黑的蛛網,不見天日。


    她拍了拍小石頭的脖頸,“得快點找到小棉花,不然狼群來了,它害怕!”


    小石頭用力甩了甩鬃毛,低頭用鼻子撥動著地上的碎石頭。


    這裏有數百匹馬的氣味,它想找出小棉花依然很費勁。


    “不好!馬群到了,快散開散開!”有人在林子裏示警了一聲。


    其實不必人提醒,大地都在震顫,小一點的石頭甚至都被顛了起來,林子裏的鳥獸被驚擾,嘰咕亂叫,渲染著危險的逼近。


    阮靈萱驅使小石頭找地方躲開,免得被這群喪失理智的馬撞上。


    然而馬群還不是最嚴重的事,緊隨其後的狼群才是。


    在草原上的馬最怕就是狼,狼一吼叫,再訓練有素的馬都會失去控製。


    “竟還有狼!”


    小石頭載著阮靈萱慌不擇路地往林子裏飛奔。


    饒是騎術精湛,阮靈萱也被顛得身子骨要散架了,好不容易等小石頭停下來,都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更不知道身在何處。


    好在無論是發瘋的馬群還是窮追不舍的狼群都遠離了,四周靜寂又安寧。


    阮靈萱鬆了口氣,大致分辨了一下方向,繼續往前找尋其他人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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