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嗓音低啞,神情卻無比真摯,叫人無法質疑他的任何一個字。


    慕從雲耳朵又有些發燙,嘴角卻控製不住地翹起來,心房被溫暖的熱流所充盈,帶來溫暖飽漲的滿足感。


    這種感覺在他很小的時候有過一次,他並不陌生,那是付出得到回應後的滿足感。


    他小時候曾經喂過一隻流浪狗,那隻黑色的小狗戒備心很重,孤兒院的孩子拿食物哄它過來,它卻從來不吃。


    它隻會吃慕從雲喂給他的食物。


    慕從雲寧願自己吃不飽,也會把飯菜省下來偷偷喂給小狗吃。而那隻很怕人的小狗,每每在吃完食物之後,都會親昵地蹭過來舔舔他的手心。


    他在孤兒院裏遭受排擠,很長一段時間那隻小狗就是他唯一的朋友。


    隻是後來,那隻小狗忽然就再也沒有出現。


    那時他還太小,甚至沒有能力離開孤兒院去找它,隻能每天帶著省下來的飯菜去老地方等待小狗出現。


    但那隻會舔他手心的小狗再也沒有出現過。


    這麽多年過去,慕從雲仍然記得它,記得那種被回應和重視的感覺。


    除了那隻小狗,再沒有人給過他這樣的回應。


    沈棄是第二個。


    慕從雲無意識地翻過一頁書,想起沈棄追問他的問題,之前不太明晰的想法逐漸清晰起來。


    ——如果是沈棄的話,他大約是不忍心拋下他的。


    沈棄和其他人不一樣。


    就像當年那隻再也沒來找過他的小狗。如果可以,他會離開孤兒院,穿過一條條馬路和巷道將它找回來。


    即便它可能已經悄無聲息地死在了某個角落裏。


    但他仍然會找到它,帶它回家。


    *


    第三日,花家如約送來了五萬靈石。


    五萬靈石即便用儲物袋裝,也裝了滿滿十個儲物袋。


    金猊清點數目的時候笑得合不攏嘴,倒是花家來人哭喪著臉,見他確認了數目,接過了文書之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跑這麽快做什麽?小心摔著。”金猊抱著儲物袋在後麵喊:“記得替我謝謝花家主慷慨解囊。”


    送靈石的管事背影踉蹌,差點摔了一跤。


    金猊在後頭笑得越發大聲,等瞧不見人影了,才意猶未盡地轉過身來,將懷裏的儲物袋挨個發過去。


    “大師兄一袋,二師姐一袋,小師妹一袋,小師弟一袋……”發到趙槐序麵前時,他的手急急轉了個彎,將懷裏剩餘的儲物袋攏了攏,笑得十分虛偽:“趙師兄今日怎麽不去丹室了?”


    趙槐序哪能沒看出他的心思,但為了心上人隻能臉皮厚些:“今日不必去。”


    金猊敷衍“哦”了一聲,轉過身去又拿出一袋靈石收好,才將餘下的五個儲物袋都塞給了慕從雲。


    “???”慕從雲不解看他。


    金猊笑嘻嘻道:“我留一袋便夠用了,餘下這些便都孝敬師尊了,到時候可以分一些給其他師兄弟姐們。宰了肥羊,自然要一起喝湯!”


    “你可以自己給。”慕從雲提醒。


    “放在我身上,若是被人打劫了怎麽辦?”金猊一副“那我豈不是虧大了”的表情:“還是師兄替我收著穩妥。”


    見他如此說,慕從雲也沒有再推拒,將之收了起來,才道:“不出意外,師尊過幾日就會抵達學宮。”


    “金猊的事不是已經解決了,怎麽師尊還是來了?”關聆月奇怪道。


    “不隻是因為金猊,也是為了陰雪失蹤一事。”慕從雲道。


    陰雪已經失蹤多日,至今未曾尋到下落。


    “陰雪?”關聆月越發不解:“他與我們玄陵有何關係,怎麽還驚動了師尊?”


    慕從雲已經提前和謝辭風確認過,此時便沒有再刻意隱瞞陰雪的身份:“陰雪並非普通人,他實際上是天外天燭龍一族的人,他的父親正是燭龍一族的族長。”


    除了沈棄之外,其餘人都是第一次知曉燭龍一族還存於世的消息。


    “燭龍?”金猊連聲音都拔高了。


    肖觀音也不複鎮定,興致極大:“真是傳說中的龍族?”


    關聆月沉穩些,倒是沒有失態,隻是神色間也蘊著極大的好奇。


    唯有趙槐序想起沈棄曾經對陰雪的敵意,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緊接著便微微眯了眯眼——


    沈棄站在慕從雲身側,也是一副好奇的模樣,隻是眼底的情緒很淡。


    “我知道的也不多。”慕從雲將自己所知告訴他們:“師尊說天外天很快便會再派人前往西境,這個消息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傳開。”


    金猊嘖嘖兩聲:“難怪行事那麽猖狂,原來是龍族。”


    “聽說龍族肉身強橫,出生便有忘塵緣境修為。西境還有誰能悄無聲息地把龍族擄走?”肖觀音則是從另一方麵思考。


    “此事確實蹊蹺。”慕從雲道:“但此事還輪不到我們處理,你們隻知道就行,在天外天來人前莫將消息外傳。”


    幾人自然應下。


    第51章 天外天


    三日之後,謝辭風果然抵達十方學宮。


    叫人意外的是,除了玄陵之外,大覺寺、問劍宗還有偃都竟都派了人前來,掌宮姬煬領著人打開中門相迎,陣勢實在不小。


    慕從雲一行站在學子的隊伍當中迎接。


    “怎麽這麽大的陣仗?一個陰雪竟有這麽大的麵子?”金猊小聲嘀嘀咕咕。


    慕從雲聽在耳中,也有同樣的疑惑。


    他先前隻知師尊要來,卻不知道其餘各大宗門都遣了人來。


    若隻是為了陰雪,實在說不太過去。


    瞧著一行人被迎進學宮,慕從雲心中生出些許擔憂來,總覺得一個陰雪並不至於攪起這麽大的風浪。


    沈棄站在他身側,遙遙望著同謝辭風站在一起的人,找到了幾個熟麵孔。


    他緩緩轉了轉指間的鎖紅樓,冷然笑了下。


    旁人不知道這些人齊聚十方學宮是為了什麽,他卻能從赤隼兄弟送回來的消息猜到一些。


    陳破在他有意指引下,尋到了隻剩一口氣的陰雪。陰雪被陳破帶走後,當初他設下的陣法自然也破了。


    無頭蒼蠅一樣的陰驕終於尋到了蛛絲馬跡,卻遲了一步撲了個空。


    他沒能尋到陰雪,卻從現場殘留的痕跡推斷,擄走陰雪之人來自酆都。


    陰驕三人此行乃是秘密行事,此前又從無人認識他們,知道消息的唯有十方學宮、黎陽皇室以及幾個大宗門。如今陰雪被酆都之人暗中擄走,陰驕認定是西境出了內鬼走漏消息,暗中勾結酆都妖魔。一早便將此事傳訊給了殷秉衡。


    殷秉衡得知消息後震怒,自然又要派人前往西境。


    但天外天與西境之間隔著一層結界,隻靠一座吊天橋相連,因結界所耗甚大,無法隨意開啟關閉,隻能等待結界七日一次自行修補之時方能通行。


    因此天外天的人還未到,倒是西境各宗門收到了消息後,先行一步趕到了。


    是為了清除酆都妖魔,也是為了查找內鬼。


    沈棄掃了一眼混在接待人群之中的陳破,想起日後混亂的場麵,愉悅地勾了下唇角,又很快壓了下去。


    慕從雲看著各宗門的代表都被請去了無涯峰,猜測師尊一時半會兒應該無法抽身。便先回了上嵐峰。


    回去的路上恰好撞上了陰驕與陰識,兩撥人點頭擦肩而過,沈棄回頭看了一眼,看兩人的方向,應該也是往無涯峰去。


    他轉過頭,跟在慕從雲身側,繼續往聽竹苑去。


    *


    因為各宗門突然到訪,學宮暫時停了課。


    隻是不知道何故,學宮各處正門偏門全都關閉,不允許出入。能被選拔到學宮修習的弟子都是宗門佼佼者,自其中嗅到了幾分不同尋常的氣息,便都老老實實地待在上嵐峰,幾乎沒有人亂走。


    慕從雲一行亦是如此。


    他們原以為師尊用不了多久便會從無涯峰回來,但事實上,接連兩日,他們都沒看見師尊的人影。


    學子們不敢亂跑,卻都在私底下議論紛紛,猜測到底發生了何事。


    如此到了第四日,學宮緊閉的中門再次大開,又有一隊人馬浩浩蕩蕩地前來。


    來人乘一艘極其華麗的飛舟而來,拉動飛舟前行的卻不是常見的傀儡馬匹或者傀儡鳥,而是一頭青色鱗片的走蛟。


    自龍族成為傳說之後,蛟亦銷聲匿跡。


    然而此時眾人看著半空之中那頭青色鱗片的走蛟弓起身軀,鋒利四爪踩在地麵上激蕩起塵灰,仰頭發出低沉粗重的吟聲時,才知道傳說不及真身萬分之一。


    好奇圍觀的學子們發出喧嘩議論之聲,熱切地注視著那艘華麗的飛舟。


    三層樓高的飛舟停在學宮廣場之上,隨後便有一隊著黑紅勁裝、護衛模樣的男子率先走了出來。這群人各個身高都在八尺之上,身姿魁梧,舉手投足間充滿了力量感。


    這一隊人下來之後,才有一個中年男人攜一個美婦人下來。


    金猊伸著脖子使勁張望:“這便是燭龍一族的族長?排場可真大。”他垂涎地看著那艘飛舟:“就是玄陵也沒有這麽大的飛舟吧,龍族可真有錢。”


    肖觀音踹了他一腳:“小聲些,別丟人現眼。”


    慕從雲與關聆月看他們打鬧,先是搖頭失笑,隨即又蒙上了一絲憂慮之色。


    唯有沈棄站在後麵一些,目光沉沉望著走下來的殷秉衡,眼瞳都抑製不住地變為獸瞳。


    許久未見的故人勾起了沉積在心底的戾氣,沈棄垂下眼,死死捏著腕上的木鐲,才將之壓了下去。


    慕從雲隻覺得身後似有濃烈的殺意一晃而過,他警惕回頭,目光掃視四周追溯來源,卻又沒能尋到半點蹤跡,仿佛方才隻是他的錯覺。


    他皺眉逡巡四周,卻注意到沈棄低垂著頭,看起來沒什麽精神。


    “沈棄?”慕從雲喚了他一聲。


    沈棄用力咬了下舌尖,將翻滾不休的陰鬱情緒壓下去。抬起頭來時又是那副無害的模樣:“師兄?”


    “怎麽臉色這麽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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