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交代?店員去找警衛,又轉頭對?維恩輕聲說?道:“你先帶他附近的旅店洗一洗,吃點東西,我這邊處理?完了來找你。”


    維恩點點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怎麽了?”安塞爾心?裏有些疑惑,但也不好問,隻能?溫和地笑了一下:“你自己注意安全。”


    等幫希金斯洗完澡,換完衣服,安塞爾已經在房間裏等著了。


    看到維恩和希金斯一同?從浴室出來,維恩的袖口和領子都濕漉漉的時候,安塞爾眨了一下眼睛,有些失落地避開視線。


    維恩自然注意到他的反應,事實上,維恩和安塞爾這種情緒不愛外露的人相處久了,對?人的情緒把?握非常細致。然而維恩現?在心?裏也有些不得勁,就裝作沒有看見。


    希金斯抱著他的胳膊,全然把?他當作異國他鄉唯一的依靠。


    “喝點水,吃點東西,我們商量怎麽幫你。”安塞爾遞過一杯溫牛奶,希金斯膽怯地不肯接,維恩隻好替他端著。


    “你會說?法語嗎?”希金斯用法語緩緩開口,梳洗幹淨的他看上去是個非常白嫩的公子哥,很標準的法國浪漫長相。


    (注:以後就不特意寫別的語言了,會在主?語那裏標注。)


    安塞爾微微一笑,點點頭,也用標準流利的法語回答:“當然,我曾經在那裏上過學?。”


    希金斯一下放鬆了很多?,端坐在床上,揉了揉紅腫的眼睛,矜持地開口:“我叫希金斯·德·卡斯德伊,我的父親是法蘭西的伯爵。”


    果然是他。維恩雖然剛剛已經確認過了,可聽到希金斯親口承認時還?是有一種宿命輪回的感覺。


    安塞爾也和他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希金斯就開始講述自己的遭遇。


    原來不僅是安塞爾喜歡法國,很多?法國青年也向往海峽對?岸的霧都。希金斯這次是背著家裏人偷偷溜到英國來的,沒想到剛下船就被偷走了行李,他語言不通,輕信了一個騙子的話,被拐到窮鄉僻壤關了起?來。不僅錢沒了,對?方看他長得不錯,還?試圖讓他做那種行當。  “我不同?意,他們就打我,不給我吃飯,還?把?我鎖在木樁上。”希金斯摸著脖子上的血痕,眼神恐懼。


    “你怎麽跑出來的?”安塞爾就正常地問了一句,希金斯抬眼偷看了一眼抱臂靠在窗台上緊鎖眉頭的維恩,小聲囁嚅道:“我假意同?意他們,他們解開的時候,我趁機跑了出來。”


    維恩斂眸,假的。希金斯心?虛的眼神他太了解了。


    上一世他被帶回法國躲瘟疫的時候,他聽說?過希金斯當年是跟著男友私奔到英國的,隻不過對?方拋棄了他,把?他一個人丟在了語言不通的異國他鄉。


    至於怎麽逃出來的,或許這是這個驕傲貴族最後尊嚴的遮羞布,維恩能?夠理?解。上一世希金斯死活不肯說?出兩?人曾經相識的真相,也是佐證之一。


    安塞爾很快就幫他規劃好了最近幾天的住宿,明天就去聯係大使館,辦理?回國的事項。


    希金斯心?不在焉地聽著,眼神一直落在維恩的身上,終於在安塞爾問他想法的時候提出了想要維恩陪在他身邊照顧他的請求。


    安塞爾愣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如果拒絕會不會對?對?方本就受傷的內心?造成?二次傷害。


    希金斯有些焦慮地咬著嘴唇上的皮,鮮血淋漓地打著顫哀求道:“就這幾天好嗎?我害怕,你們把?我送上船就好……”


    安塞爾又心?軟了,歎了一口氣,看向維恩,用英語重複了一遍,維恩這才好像剛剛聽懂了似的,點點頭:”好,我沒意見。”


    安塞爾抿抿嘴唇,也有些想咬,但還?是忍住了,轉頭語氣溫柔地如實翻譯了一遍。


    好不容易等希金斯睡下,安塞爾起?身走到維恩身邊,拉了一下他的手,又很快鬆開,轉身向隔壁房間走去。


    維恩垂著眼睛,看不出什麽情緒,很乖地跟在他身後。


    走進房間,安塞爾輕輕把?門關好,才低聲開口道:“既然你答應了,那就從明天開始,我會盡快把?回國的事處理?好。”  維恩笑了笑:“為什麽不從今天開始?”


    安塞爾似乎有些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語氣變得遲疑:“你今天……有事。你不是要和我去見姐姐嗎?而且……”他扯出一個笑容,臉色難看起?來,眼睛紅了一圈:“你……晚上有事……”


    “我晚上有事嗎?”維恩有些混蛋地明知故問,他看到安塞爾這樣傷心?心?裏也不是滋味,尾音帶點顫抖。


    安塞爾吸了一口氣,低著頭,想將垂下來的發絲掛到耳後,卻因為手在抖,掛了幾次都沒有掛好,維恩湊過去,溫柔無比地幫他掛上去。


    “希金斯的父親是法國海關的官員,你和他打好關係,以後的跨國生意就能?更進一步。”維恩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安塞爾手指拉住維恩的領帶,向下拽了拽,抬起?眼睛望著他,明亮的琥珀色眸子好像剔透的寶石,帶著水光,卻又堅定無比,好像之前無數次選擇走向維恩時一樣。


    “你答應我的,晚上來找我。”


    維恩被他的眼神蠱惑,情不自禁地將他摟住抱上門口的桌子吻了上去,安塞爾沒有拒絕,交纏之間,西裝紐扣全部解開。


    維恩的手胡亂地摸著,吻又狠又凶,好不容易分開,安塞爾有些恍惚,靠在牆上,胸口劇烈起?伏。


    “你覺得我,我姐姐,姐夫,我們這些窮人都是壞人,都是野蠻人嗎?”維恩還?不罷休,在對?方的鎖骨,肩膀上留下痕跡,濕潤的睫毛緊緊貼著對?方的皮膚,安塞爾連連搖頭,有些痛苦地想要推開他:“不是的,維恩……”


    維恩手摸到他腋下的槍袋,一下解開扣帶,拿了下來,然後鬆開他後退幾步,聲如冷鐵:


    “那為什麽,我帶你回家見姐姐,你卻要帶著槍?”


    安塞爾攏起?散亂的上衣,一向體?麵的他難得有些失魂落魄,他張張嘴,艱難地說?道:“如果我告訴你,我出門去哪都會帶槍,你會相信嗎?”


    維恩有點不相信,上一世安塞爾並沒有這個習慣,可他又有點相信,因為這可是安塞爾,安塞爾怎麽會騙人……


    若是別的事,維恩一定會就此帶過,但涉及到姐姐,姐姐和安塞爾是他最愛的兩?個人,他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心?好像被射入了一枚子彈。他還?隱隱約約感受到一條巨大的鴻溝橫在了他與安塞爾之間,或許名為階級、學?識、財富、道德,這條鴻溝兩?邊的不是兩?種人,倒像是人與另一個物種。


    “我不相信。”維恩倒退幾步撞到狹小房間的床,就勢蹲了下去,皮革槍袋和裏麵的左輪從他的手上滑落,落到他的腳上又滾到地上。


    兩?輩子的經曆累積起?來,維恩好像突然想通了什麽,黛兒和奧利的話回響在耳邊。上一世他和安塞爾隻是在糾結愛與不愛的問題,而現?在他突然又走到新?的懸崖邊。


    愛,但要怎麽去愛,到底能?不能?愛?


    一顆顆淚水砸在地上,比什麽時候都委屈。


    淚眼蒙蒙之中,他看見安塞爾的皮鞋慢慢走近。


    “還?去姐姐家嗎?”


    安塞爾的聲音冷靜疏離。


    維恩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可安塞爾還?是看清了,沒有說?話,彎下腰撿起?槍袋和左輪,慢吞吞地重新?穿戴好,然後轉身一步不停地走了出去。


    第35章 維恩(三十五)


    維恩聽到下麵馬車離開的聲音, 幹脆躺在地上,硬邦邦的地板和他家裏的一樣,縫隙裏木頭腐朽的味道, 也和他的人生一樣。


    他不?怕著涼生病, 隻是覺得困倦無比, 便睡了過去, 一直到晚上聽到敲門聲才起來。


    希金斯站在門外, 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 披著黑色鬥篷, 看見他就彎起含情的眼?睛笑,“維恩先生,那位先生給我們安排的馬車準備出發了, 您可以到車上再睡。”


    維恩點點頭, 跟著他上了馬車,也?沒有問?一問?去哪, 對安塞爾的安排他是一向相信的。


    車廂裏氣氛有些沉悶, 希金斯也?好像找回了之前的貴族姿態,矜持地與維恩搭話, 隻可惜維恩現在沒有心?情和上一世的老情人敘舊。


    “你就這麽跟我們走了, 不?怕我們再騙你?”維恩悶悶開口。


    希金斯笑了,眼?神天真, 和五年後?的他相去甚遠:“我相信那位先生,我更相信您, 維恩先生。”


    想起上一世他從希金斯那裏騙來的, 不?對, 不?如說是希金斯自願給?予的各類地契股份,維恩搖搖頭:“我可不?是什麽好人。”  “那我願意?被您騙, 維恩先生。”希金斯嘴上說得好聽,其實也?是因為現在無依無靠,沒有別的辦法?。維恩顯然也?知道這一點,低頭不?再說話。希金斯毫不?在意?,依舊保持著笑意?安靜地看著他。


    直到馬車速度減慢,希金斯才輕輕開口:“您不?開心?嗎?要到家了。”


    什麽?維恩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連忙掀開簾子,看見馬車緩緩駛進艾姆霍茲莊園的大門。夜色之中?,幾排仆人如同?雕像一般等候在門口。


    “好氣派啊。”希金斯是新興貴族,很少見過這些老派貴族的排場,此時趴在馬車窗子上由衷讚歎道。


    馬車停下來,仆人們提著燈沿著道路排好,形成一條光路。安塞爾在馬車邊禮貌地掀開簾子,希金斯笑著走了下去,維恩跟在身後?,有些無所適從地看著他們並排說著法?語走向宅子。


    “咳。”


    一聲清嗓讓維恩回過神來,轉頭正好看見黛兒一臉無語地望著他。


    維恩趕緊讓開,方?便其他仆人將馬車馬匹運走,黛兒走到他身邊,仰起頭,輕聲道:“犯人抓到了。”


    “真的?”維恩還擔心?希金斯來到這裏,莊園亂成一團會丟了艾姆霍茲的臉,沒想到事情已經迎刃而解了。“誰啊?”


    黛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壓低聲音:“尤莉。”


    雖然早有預料,這點小事還沒法?把本扳倒,但?真聽到本的情人頂罪還是很吃驚。


    “不?是她?。她?確實管著鑰匙,但?不?是她?。”維恩低聲回複。


    黛兒點點頭,和他並排往回走:“我們都知道。奧利和她?是同?鄉,氣壞了。但?是沒有辦法?,尤莉一口咬定自己,已經關進地下室,等明天一早警衛來了。”


    又是奧利,維恩突然覺得最近大家運氣都不?好,每個人都很不?順。


    “少爺怎麽說?”維恩還不?死心?。


    黛兒又怪異地看了他一眼?:“少爺也?沒有辦法?,就拖到了明天早上,不?然當場就拉走了。”


    她?頓了頓,斟酌著開口:“倒是你,你怎麽了?和少爺一前一後?回來。”


    維恩眼?神暗了暗,搖了搖頭。


    黛兒識趣地沒有追問?,轉移了話題:“你要去和尤莉談談嗎?”


    “去看看。”維恩點點頭。


    兩個人來到地下室,奧利蹲在台階上,一地的煙頭。維恩還從來不?知道他吸煙,大概是隻有煩悶至極的時候才會這樣做吧。


    “你們來啦。我也?想進去看看。”奧利頭撐在手臂上,有氣無力?地開口。


    維恩和黛兒對視一眼?,黛兒掏出鑰匙去開門,維恩從地上把腿坐麻了的奧利拽起來。


    門打開了,看見一個女人穿著老舊的衣服抱著腿坐在牆邊。她?被開除了,自然也?不?能穿艾姆霍茲莊園的女仆製服。


    突然的光,讓尤莉有些睜不?開眼?。她?是一個非常豐腴的女人,雖然長相不?如維恩黛兒那樣精致完美,也?算是大氣漂亮的類型。可是,貧窮,美麗,缺乏教育集中?在一個人身上便是苦難的溫床。


    維恩還沒有說話,奧利就搶先開口,聲音沉痛:“本許諾了你什麽,你指認他,我給?你雙倍。”  維恩看了他一眼?,果然,奧利也?知道真正的盜竊者,這麽看來,安塞爾絕對也?知道了,隻是苦於無法?定罪。那麽奧利所說的這個許諾很有可能就是安塞爾默許的。


    尤莉抬起頭,眼?神麻木,嘴角卻帶著一絲傲意?:“他許諾我的,你給?不?了。”


    奧利冷笑一聲,平時的圓滑都破碎,露出猙獰的尖刺:“你是不?是糊塗了,我不?信他一個寄人籬下的破落貴族會給?一個仆人什麽好東西。我給?不?起,我可以向少爺借。你想清楚了。”


    “你們都給?不?起。”尤莉露出驕傲的笑容,眼?神癡迷,“你過來我告訴你。”


    奧利附身耳朵湊過去,尤莉輕輕開口:


    “愛。他說等我出來,他要娶我。”


    尤莉的聲音很輕,但?夜晚的地下室太安靜了,三個人都聽到了。


    維恩麵無表情,一點反應也?沒有。


    黛兒咯咯笑了起來,直不?起腰:“愛?真廉價,還不?如錢呢。”


    奧利臉色冰冷,站起身來,原地轉了幾圈,怒氣還沒有排解,猛地一腳踢開地上的水碗,裏麵的水全撒出來,碗飛過一排櫃子,落在地上直打轉。


    “去他媽的愛!”  奧利不?想再跟她?廢話,掉頭就走,黛兒也?提著長裙笑著出去了。維恩留在最後?,略帶些憐憫地開口:“你現在多大了?”


    “十?八。”尤莉回答道。


    “挺好,十?年後?你二十?八,還是個美人。祝你們的愛能持續那麽久。也?祝他不?會在你二十?八的時候碰到一個十?八歲的漂亮仆人。”維恩歎了口氣,也?低頭上了台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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