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什麽十?年?”尤莉跌跌撞撞地追過來,神情慌張,緊緊拉住維恩的袖子。


    “本沒有告訴你嗎?”維恩努力?壓下翹起的嘴角,那可真是本的失誤:“我可能說錯了,十?年隻是保底,像你這種?監守自盜的惡劣行徑,可能還要再加,沒關係,歲月從不?敗美人,三十?多歲你依舊很好看。”


    維恩說話結巴的時候,會有一種?莫名的老實感,他偶爾會利用這種?錯覺去說謊。


    尤莉徹底慌了神,還想說話,維恩已經扒開她?的手,將地下室的門重?又關上。


    黛兒還等在門口,維恩上來之後?,頭也?不?抬,湊到她?耳邊,冷冷開口:“你會愧疚嗎?”


    黛兒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什麽意?思?”


    維恩感到有些無趣,墨綠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更像是深不?見底的潭水:“這件事是因你而起的。”


    黛兒挑挑精致的細眉,漆黑的眼?睛不?避不?讓地與維恩對視:“是因他而起的。他的貪欲或者色心?。他騷擾我,我才報複他的。”


    黛兒用手指卷著自己垂下來的鬢發,看不?出悲喜:“不?過你怎麽知道的?”


    “祈禱室平時也?隻有你和夫人會去,尤莉有鑰匙,但?我不?覺得她?會盡心?盡責地檢查燭台的數量。看本那個慌張的樣子,應該是剛偷就被發現了,隻可能是你發現的。這太巧了,我合理懷疑是你誘騙他去偷的,所以你才能掌握大致的時間。”維恩冷淡地開口,“甚至更進一步,是你調開宅子內巡邏的仆人或者將備用鑰匙直接放在外麵。反正對你來說,都是很好解釋的失誤。”


    維恩笑了笑:“你傳播謠言幫我,其實也?就是想把本錘得更死,我們目的一樣,我就是你的刀,你也?是我的刀。”


    黛兒很滿意?他的回答,點了點頭:“我不?愧疚。就像你陷害赫彌一樣,這些人本來就有問?題,我不?過是像大雨一樣將它們衝了出來,這樣艾姆霍茲以後?才會幹幹淨淨。”


    維恩看著搖曳的燭火,眼?神沉沉的:“這是我們可以管的事嗎?”


    黛兒笑了一下,沒有回答,反而用袖子罩住提燈飄然走遠了。


    入夜,維恩輾轉難眠,眼?看到了淩晨,他翻身坐了起來,披上外套,赤著腳出了房間門,上二樓,最後?慢慢停在安塞爾臥室門前。


    門關閉著,維恩猶豫著將手放在把手上。他不?知道他來這裏是幹什麽的,他不?想和安塞爾做,但?是他想安塞爾抱一下他。


    他白天表現的那麽冷漠,可晚上心?卻皺巴巴的,好像被揉過一樣。他想聽安塞爾平穩的心?跳,聽安塞爾平穩的呼吸。他一邊想象著愛人穩定的情緒,一邊又在痛苦迷茫的海浪中?顛簸求生。


    維恩用手覆蓋住門把手,頭輕輕抵住門板,期間他好像聽見了什麽聲音,可他以為是錯覺,直到將鐵質把手捂得發燙,終於下定決心?按了下去。


    一聲輕微的哢響。


    門反鎖了。


    維恩呼吸停止了一瞬間,涼意?從腳底衝上頭頂,他沉默了好久,呆立在門前,又好像回到了前世。突然打了一個哆嗦,覺得好冷,便抱著身子,回自己房間去了。


    安塞爾坐在床上,就著燭火看著手裏的盒子,裏麵裝著維恩送他的發帶和他給?維恩的戒指。


    他將發帶一遍遍穿過戒指的圓孔,最後?擋在眼?前,隔著深色絲綢看著天花板。


    許久之後?他起身將兩者都收好,緩緩走到門口。


    門他一直留著,但?已經淩晨了,讓他好像一個自作多情的笑話


    安塞爾無聲地笑了笑,眼?神有些哀傷,額頭靠在門板上,又等了好一會,燭台燃盡,終於是輕輕上了保險,然後?轉身離去。


    在他摸黑走向床鋪的時候,他沒有看見,身後?的門把手上下移動了一下,發出一聲輕微的哢響。


    這兩次聲音太過輕微,完全被兩人劇烈的心?跳聲蓋住了,以至於他們誰也?不?知道,方?才他們隔著一公分不?到的木板額頭相抵。


    第36章 維恩(三十六)


    淩晨, 傳來一聲敲門聲,輕微低沉。煙珊廳


    喬治從屏風後麵走過來?,徑直打開了門。外麵黑洞洞一片, 還沒等他看清, 一拳已經揍在了他的臉上, 毫無防備之下, 被打翻在地。


    本關上門?, 一聲不吭地跪在喬治的膝蓋和腹部, 喬治悶哼一聲:“等等……”本根本不聽解釋, 又是一拳。


    喬治的聲音一下弱了下去,嘴裏吐出?一口血,眼淚滿臉都是。本這才冷著臉, 開?始解身上的純黑鬥篷, 然後扔到一邊,揪住喬治的頭發, 俯下身咬牙切齒:“我拿你當兄弟, 你陷害我?”


    “這個等會……”喬治含糊不清地抹了一手的血,然後伸手想要捂住本的嘴。本偏頭躲開?, 卡住他的脖子, 氣得聲音發抖:“你把燭台放我櫃子裏的是不是?那個黛兒就像有狗鼻子一樣盯著我,是不是你串通的?”


    喬治喘不上氣, 臉漲得通紅,卻還扯著嘴角露出?嘲諷的笑, 激得本又打了幾巴掌。他以前從來?不會選擇打臉或者其他露出?來?的部位, 可?現在他卻有些欣賞地看著沒有血緣的弟弟淒慘的樣子。


    “現在尤莉想要翻供, 是不是又是你挑撥的?你本事大了啊?”本手上的鉗製不放鬆,雙目通紅, 他也因?為這些事睡不著覺:“你要徹底和我劃清界限是嗎?別忘了你隻是被領養的,是誰第一個在家裏接納你的?”


    “是姐姐!”喬治窒息地嗆咳起來?,手指甲摳進本的手臂。


    “白眼狼!”本膝蓋用力?,喬治蜷縮起來?,但是奇怪的是不論多?痛,他始終好像顧忌著什麽壓低聲音。兩?個人的喘息低吼太過嘈雜,誰也沒注意到屏風後麵傳來?細微的動?靜。


    “好。”本怒極反笑,“如果你的好姐姐知道你兩?次三番動?手腳差點害死她的心上人,你猜她對你怎麽樣?”


    “你瘋了!說這個做什麽?”喬治神色駭然,啞著聲音,仰著頭向身後的屏風看去,一時也不知道疼痛愣在了那裏。


    本感受著手底青年?的僵硬,也有些疑惑地抬頭看去,一個穿著純白長睡裙的少女現在屏風邊上,眼裏含淚無限絕望地看著他們。


    沃蕾的臉色很差,頭發有些散亂似乎剛從睡眠中醒來?,一手捂著胸口,搖搖欲墜。


    本大腦空白了一瞬,眼裏閃過一絲惡意,身形剛剛一動?,就被喬治抱住腰一起滾倒在地。沃蕾嚇得後退一步,撞到了身後的琉璃屏風,屏風倒在地上,發出?響亮的碎裂聲。


    碎片劃破沃蕾的腳踝,沃蕾幾步踩在了上麵,留下了點點血跡。


    “姐姐……你先出?去!”喬治這回不再壓低聲音,大吼道。


    “不準走!”本感到大事不妙,歇斯底裏了起來?。


    沃蕾提起裙子,哭著跑了出?去,光著的腳疼痛難耐,所幸出?了門?沒幾步便撞上了聽到聲音前來?查看的維恩。


    維恩一把攬住她,看向唯一打開?裏麵亮著微光的房間,抱起沃蕾幾步就跑到了門?口,然後放下她,衝了進去。


    維恩三下五除二分開?扭打在一起的喬治與本,並且將看起來?更慘的喬治護在身後。本耶一身狼狽,沒有半點平時優雅健談的模樣。


    奧利和其他仆人也趕到了,圍了一圈。


    本見?到這副場景,又看看哭得梨花帶雨的沃蕾,突然靈光一閃,惡人先告狀:“他們兩?個苟且被我撞見?,還和我動?手。”


    難說本現在是什麽瘋魔心理,或許是知道自己躲不掉了,幹脆拉所有人下水,就好像打牌的時候一手爛牌便直接掀桌,大家都不要玩了。


    在這個時代,貞潔這件事,對在意的人來?說非常重要,對不在意的人來?說一文不值,沃蕾便是前者。


    仆人中有人竊竊私語:“對啊,這麽晚了,沃蕾小姐還穿著睡衣在男人房間……”


    沃蕾臉色蒼白幾乎要暈倒,喬治怒不可?遏:“你有毛病吧?!姐姐來?我這裏拿藥,突然心髒不舒服才睡了一會,你看我的衣服還穿得整整齊齊,總不能?是你撞見?之後臨時換的吧?”


    維恩漂亮的眼睛威嚴十足地掃視一圈說閑話的仆人:“還愣著幹什麽,你們三個去客人那裏安撫一下,別讓人家下來?看了笑話。你們三個去叫一下少爺夫人!”


    本已經有些冷靜下來?,但是再也回不到之前偽裝的溫文爾雅的形象,反而得意洋洋地爭論起來?。


    奧利忍了他很久,一下揪住他的領子,揮拳就要打。本愣了,本能?地害怕起來?,他之前去法國的時候就被奧利打過,當時也不知道對方是表哥的仆人,就隨手招惹了一下,沒想到差點牙被打掉了。


    下一秒他就反應過來?,冷笑:“你敢動?我?我可?是主子。你打我你是不想幹了。”


    奧利鬆開?手,眼睛眯起來?,聲音帶著笑意:“您說得對,不過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這件製服給脫了不幹了,到時候你祈禱永遠別走出?艾姆霍茲莊園吧,否則我把你的牙都打掉。”


    “奧利!”維恩伸手想要攔住奧利,他知道對方本來?就想走,但為了這種人渣挨個罰不值得。


    本不相信,挑釁地勾了勾嘴角。貼身男仆的工資可?是很高?的,他不信誰能?說放棄就放棄。


    奧利麵無表情?地開?始脫上衣,隻剩下裏麵的背心,然後又去脫製服褲子,露出?短褲與長襪,周圍有些人害羞地別過臉去。


    本臉色鐵青,轉身就想跑,奧利幾步趕上,一腳踹在他的腿彎上,單方麵揍了起來?。


    幾個膽大的仆人想衝上來?拉架,維恩上前擋住,喝退他們:“還不快去找少爺!”維恩看得清清楚楚,奧利和安塞爾在法國練過搏擊,打本簡直是壓倒性的,而且那幾個人中還有本的人,自然不能?讓他們幹預。


    “不用了,我已經來?了。”嚴厲的聲音從人群背後傳來?,仆人們連忙分出?一條道,安塞爾神色冷肅,“都給我住手!奧利!本!”


    奧利背對著安塞爾,聽到聲音,又打了一下,才停住慢慢低頭起身。


    安塞爾路過沃蕾身邊,語氣溫和地對扶著她的女仆道:“先送沃蕾小姐去休息。”沃蕾張張嘴巴想要和安塞爾說些什麽,安塞爾隻是微微笑著,緩緩點了點頭:“去吧。”他的聲音溫柔安寧,好像什麽都知道,卻一點也不怪罪。


    沃蕾止住眼淚,被攙扶著離開?了。


    安塞爾走到奧利身邊,用皮鞋腳尖勾了勾地上的製服:“像什麽樣子,把衣服穿上。”


    這是在給奧利機會,算是委婉地表示不想他脫下製服離開?莊園。


    奧利顯然也是聽懂了,眼睛濕漉漉地看了一眼安塞爾,緩緩搖了搖頭,轉身就走。“賠償從我的工錢裏扣。”路過維恩身邊的時候,維恩想拉他,但安塞爾卻沒有像之前在書房時那樣挽留,反而沉默著看著奧利悶悶地上樓。


    安塞爾低頭看著模樣淒慘的本與喬治,歎了口氣:“先叫醫生來?。”


    一場鬧劇收尾,天才剛蒙蒙亮。


    維恩忍不住跟著安塞爾進了書房,老管家看了他一眼,還是沒有攔他。


    “您準備怎麽辦?”維恩搶在管家開?口前問道。


    安塞爾低頭寫著紙條,交代著管家:“先將尤莉從地下室帶出?來?,結清工錢,等確認無辜之後讓她離開?吧。然後麻煩您親自去一趟警局撤銷案子,省的他們上班以後白跑一趟。”


    管家點點頭,安塞爾又寫第二張紙條:“結清奧利的工錢,醫藥費的一半從裏麵扣,另一半走莊園的賬。這件事就不要記在他的雇傭檔案裏了。”


    頓了頓,安塞爾又補充道:“對了,醫生上完藥之後,請他們去幫沃蕾小姐看看,聽說她心髒不舒服。”


    管家一一應下,轉身出?去。維恩左右看看,才回過神,向門?口走去。


    “維恩。”安塞爾喊住了他。


    維恩回眸,眼裏好像掉入了碎星,照亮了疲憊的臉龐。


    “過來?。”安塞爾招招手,聲音輕柔,尾音短促,好像也有些緊張。


    維恩立馬跑了幾步,才好像意識到什麽似的,腳步放緩遲疑起來?。但遲疑歸遲疑,他還是慢慢走到安塞爾身邊。


    安塞爾一直盯著他,眼裏的光也隨著維恩的靠近而明亮起來?。等維恩在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腳步,安塞爾緊張地挪了一下椅子,拉住維恩的手,將他拉得再近一些。  維恩眼裏閃過一絲迷茫,安塞爾的手冷冷的,讓他不由自主地收緊手指,等他反應過來?時,安塞爾已經仰著臉衝他笑起來?,他迷迷糊糊地想,算了,幹脆雙手都握上去,替他捂熱吧。


    維恩的掌心很燙,好像能?讓人覺得他有一顆赤忱的心。


    安塞爾拉開?抽屜,從裏麵取出?一個牛皮袋,單手打開?,把裏麵的東西?攤在桌上讓維恩看。


    文件,報告,信件應有盡有,維恩被密密麻麻的字弄得有些暈,但還是拿起一張有著安塞爾字跡的筆記,閱讀起來?。


    他看了一張又一張,終於搞懂了大致的情?況。


    原來?本一家負債累累,在愛丁堡那裏的房子已經賣掉了,實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才來?投靠艾姆霍茲。艾姆霍茲男爵隻有安塞爾一個兒子,而他們雖然血緣較遠,但細算下來?竟然也有繼承的權利。


    從信件上的日期看來?,安塞爾竟然在他們剛來?莊園的那個星期便寫信到他們老家詢問情?況。而對方的回複也很及時,也就是說他們剛到一個月,底細就被安塞爾摸清,之後便是陪他們演的戲罷了。  灌酒濃茶,這些都是喬治做的,他或許是被騙了,認為這樣姐姐就有機會照顧安塞爾,從而產生感情?,但指使他的哥哥和母親卻是抱著殺人的心,他們明知道安塞爾小時候身體很差,尤其是心肺功能?上。


    安塞爾並沒有因?此動?怒,或者他竟然有些理解這個繼承權對他們的誘惑。直到喬治的手腳動?到謝諾夫身上,導致維恩為了保護他險些喪命,喬治也嚇壞了,突然意識到這兩?個家夥的險惡用心,默默劃開?界限,不願意再替他們做事。


    安塞爾回去之後找了個借口,停了他們一家的資金供應,他可?沒有寬容到再給他們錢殺自己。喬治開?始天天裝死,本隻好自己行動?。安塞爾接到消息,他私下裏聯係上了本地的野蠻勢力?,從此,但凡出?門?,安塞爾的西?裝下麵都藏著一個槍袋。


    “那天看見?你和那群人打架,我真的以為是本的人,以為又連累了你。”安塞爾將滾燙的臉貼在維恩的手背上,長長的睫毛輕輕劃過。


    “你可?以和我解釋啊……”維恩一時有些消化不了,原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發生了這麽多?。他以為安塞爾溫溫柔柔與世無爭,可?是一切又都在這個男人的掌握之中。


    “對不起……是我沒有考慮周全。”安塞爾很坦率地道歉,其實維恩也知道他怎麽想的,他想釣大魚,想借此機會把莊園肅清,這種情?況下自己離他遠一點,反而不用束手束腳。


    “奧利其實是母親的人……”安塞爾斟酌了一下,又說出?了一個驚人的消息:“他一直在向沃蕾小姐傳遞我的消息,看了什麽書,彈了什麽曲子,去哪裏,吃什麽……我不在意,他畢竟陪我去法國去了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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