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刷牙的時候在算還有多久能出院。


    來京佛精神病院治療已經有一個多月,她現在的體重是60斤,如果按照一個月長五斤的速度來算的話,她可以在兩個月後出院。


    倘若她在稱重前耍點小聰明,多喝些水……喝個三斤左右的水,那她可以更快出院。


    這個階段的周念,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身體,也不想後果,更不在意會不會好起來,她隻想盡快出院去找鶴遂。


    就算聽過鶴廣那些話後,她也沒有死心。


    畢竟鶴廣是什麽惡人她很清楚,她覺得其中有隱情,說不定鶴遂是有什麽難言之隱當初才會不辭而別。


    時至今日,她變成如今這幅病容殘軀,也還是選擇去相信,相信他,相信那個曾把她放在掌心裏寵著的少年。


    從衛生間出去時,裴巷已經安靜下來,他陷進抑鬱狀態。


    他有氣無力地靠在床頭,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麽,與十五分鍾前的他大相徑庭。


    他總這樣,在天堂和地獄之間反複切換著。


    周念發現旁邊的空床有兩名護士在整理。


    她們整理得很用心,被套和床單包括棉芯都是用的最新的。


    周念輕輕坐在床沿上,問:“有新的病人嗎?”


    護士在用手抹平床單上的每一絲皺紋,她說:“應該是,可能是個vip患者,主任親自交代的。”


    護士們和周念關係不錯,經常會聊聊天。


    周念又問:“vip患者難道不應該住單人病房嗎?”


    “我們也覺得奇怪呢。”兩個護士對視著,其中一個看了裴巷一眼,“主任說的,要把他和裴巷安排在一個病房,明天一早住進來。”


    聞言,周念看了眼斜對床的裴巷。


    她沒有再多聊下去,再多說幾句話就該累了。


    周念脫鞋上了床。


    靠在床上玩了會手機,周念收到霍闖發來的微信。


    他發了一張厭厭正在吃貓糧的圖片。


    霍闖:【姐姐,我今天喂厭厭了,你不要擔心它,它在等你好起來回來看它。】


    周念淺淺一笑,回複:【好】


    如今的厭厭四歲,長得油光水滑,黑色的毛發在陽光下發亮。


    退出和霍闖的對話框,返回好友列表,周念看見自己的微信置頂人。


    頭像是厭厭的小時候。


    備注是鶴遂。


    她像之前無數次那樣,點進對話框裏給他發消息:


    【今天外麵下了很大的冰雹雨,聽說下冰雹砸死過人,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淋這樣的雨會不會很痛?我竟然想出去試試……但是不行,護士姐姐不會允許我跑出去的。】


    【而且你知道嗎?這裏的病房都是有警報的,如果不是在自由活動時間離開病房的話,警報就會響,整個樓道裏都會發出紅色的光,我很害怕這樣紅光。】


    ……


    周念並不是在給如今的頂流影帝發消息,而是在給十七歲的鶴遂發消息。


    即便她知道不會收到回複,也還是會給他發消息。


    四年來,消息已經發出去上萬條。


    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


    周念放下手機,蓋好被子躺下,她閉上眼睛卻很久都沒有睡著。


    失眠的情況很嚴重。


    最近給她的藥物裏安眠量減少了,王醫生建議她自主入睡。


    自主入睡的結果就是睡不著。


    深夜的病房裏,周念聽見徐散的磨牙聲,他磨牙很響,像真的在啃骨頭似的,咯咯咯的聽著還有點嚇人。


    裴巷睡覺很安靜,偶爾夢遊,有一回周念半夜醒來,看見裴巷站在床邊直勾勾盯著她看,當時把她嚇得不輕。


    這裏畢竟是精神病院。


    一晚上不睡,總能聽見各種聲音,盡頭病房裏傳來女人嚎啕大哭聲,還有老人嘿嘿地怪笑聲,所有聲音都在深夜放大,包括怪異荒誕也被放大。


    向來膽小的周念聽著這些聲音,就更加睡不著。


    一直醒到清晨六點,她聽見外麵走廊上開始有了腳步聲後,才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睡著後一直做夢。


    荒誕不經又恐怖的夢,夢到鶴遂抱她,親她,陪她在夜空下看螢火蟲,又夢到他無情拋棄她,用最冷漠地眼神看著她。


    晨光大亮,天空鳴金收兵,停雨放晴。


    周念是在陣陣說話的聲音裏醒來的,頭痛欲裂,眼睛酸脹不已。


    她側躺著,惺忪地緩緩睜眼。


    視線還是模糊的。


    微蒙的畫麵裏,是男人肩寬瘦高的背影,他穿著與她身上一樣的條紋病號服,兩條腿格外修長筆直。


    視線再往上抬。


    她看見男人頭頂一個反方向的旋兒。


    這一定是在做夢。


    不然鶴遂為什麽會出現在她麵前,就在她咫尺的距離。


    兩張病床前的距離隔得不遠,間距不到一米,最多七十公分。


    隻要她伸手就能觸碰到他。


    既然是夢,那她肆意一點也沒關係。


    周念用手撐著坐起來,朝著男人的背影伸出去一隻蒼白枯瘦的手,手背上血管和青筋鼓凸著,看著有些滲人。


    離得越近,她的手指就顫得越來越厲害。


    此時此刻,周念心底的欲望被無限膨脹,同時理智在無限萎縮。


    在徹底被欲望吞噬掉的那一秒,她握住了男人垂落在身側的手指。


    刹那間,空氣寂靜,病房裏正在交談的人聲也突然停止。


    周念本來以為這隻是一場她的夢。


    直到男人回過頭來,黑眸陰鬱深沉,他掃了一眼周念握住他的那隻手,而後緩緩抬眸,目光凝定在周念臉上。


    四目相對。


    周念的呼吸凝滯。


    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自己握著的那隻手是有溫度的,不是虛幻,而是有如實體般的溫度。


    溫涼,像剛從泉水裏撈出來的玉石。


    下一秒,周念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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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p.s.關於藍蝶翅膀為什麽是藍色的解釋相關知識來自網絡。


    “它的藍色翅膀和色素無關,完全是一種光學效應,而是因為閃蝶翅膀上布滿數百萬的角蛋白鱗片……”引自網絡


    第61章 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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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隔四年,再次感受到他的指溫。


    周念如墜夢境。


    偏偏男人薄涼如水的目光又在不停提醒她,這不是夢。


    他就在眼前。


    他的手指正被她握在掌心。


    周念徹底慌了神,忘記做出反應, 也忘記了鬆開他的手指。


    鶴遂以一種漫不經心的表情, 淡掃過她的臉, 而後看向她床頭牆上貼著的電子屏幕上。


    他的目光很快地劃過患者姓名那一欄,表情從容而淡定。


    鶴遂再次看向周念時薄唇微啟, 嗓音疏離至極:


    “周小姐?”


    一聲周小姐像給了周念當頭一棒,將她從自以為的夢境裏強拽回現實。


    她當場愣住,想到一些從前——他叫她周念,周七斤,念念。


    周小姐。


    這還是她第一次從他嘴裏聽見這個稱呼。


    他神色淡淡,語氣沒有一點溫度, 陌生得真像是第一次認識她。


    眸底也有著被幾次三番冒犯過後才會有的韞涼。


    周念腦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此時應該作出怎麽樣的反應。


    是要道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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