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還要自己種植作物?”明櫻的臉上滿是訝異的神色。她很難想象梁珩這般的貴公?子還要做這些,因為?在她的認知中,梁珩與這樣的事情是完全不搭邊的,他應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出入有豪車接送,活得恣意。


    “當?然。”梁珩的嗓音清潤磁性?:“要不然我們吃什麽?”


    明櫻想問?他父母如此有錢,兩個?哥哥又那麽有本事,他們不捐錢給寺廟的嗎,怎讓他堂堂一個?世家出生的貴公?子淪落到要自己親自種才有東西可吃的地步。


    然而?明櫻轉念一想又明白過來。她能想到的他父母哥哥怎會想不到呢?怕是給寺廟捐了不少錢,但?寺廟修行之人講究的是眾生平等,他父母哥哥捐的錢可以用來修繕寺廟,修繕佛像,但?絕對不可能給梁珩搞特殊優待他,梁珩既然出了家,就要遵守出家人的規矩。而?出家人又最崇尚吃苦精神,他們認為?世間的苦是一定數的,自己吃的苦多點,那麽世人吃的苦便可少點,所?以他們就算有錢可以去外麵采購食材,也仍然會在寺廟中吃苦耐勞地種植作物。


    “那晚上呢?晚上你們一般會做什麽?”明櫻又問?。


    “晚上會跟師傅們一起誦經文,若經文上有不懂的地方也可詢問?師傅。”


    這也跟在學校差不多,跟著老師們一起上課,課後有不懂的題目就到講台或者他們的辦公?室詢問?他們。不同的隻是上課的地點和授課內容。


    “九點過後便是我們自由安排的時間。”梁珩說到這裏?臉色放鬆了下?來,說:“我一般會練會書法和國畫。”


    “好忙呀。”明櫻震驚地感?歎道,比她之前在高中上一天學還累,她上學好歹隻要安安靜靜地坐在教室內上課,下?午五點半時間一到準時拎著書包閃人。而?梁珩卻是不同,他要從早忙到晚,不但?要安靜地坐著誦經文和打坐靜心,還要進行一番高強度的體力勞動,晚上甚至要忙至九點才下?課,最重要的是他下?課後的休閑娛樂活動不是玩手機,而?是練書法和畫國畫,這自律能力讓明櫻自行慚愧。


    不過明櫻又想到什麽,問?道:“當?和尚可以panpan帶手機嗎?”


    “可以,這個?不受限製的。”梁珩說:“寺廟不是軍隊,沒有管理那麽嚴格的。”


    所?以他選擇練書法和畫國畫是純粹的喜歡,而?不是不能玩手機後迫不得已的第二選擇。


    明櫻有點好奇梁珩的書法與國畫了,畢竟是在寺廟中苦練了六年,或許早在他入寺廟前,他父母已尋來了知名的書畫老師教習他這方麵的才能,在寺廟中書法與國畫僅是延續他在這方麵的才能而?非從頭開始。


    明櫻和梁珩走過一段漢白玉石鋪就的路麵後,眼前赫然又是一座錘花門,是四合院三進製院落入門口,門上寫?著“鍾南別業”。


    《鍾南別業》又是王維另一首詩的題目,明櫻也知道這首詞,經剛才對梁珩的一番了解,幾乎是一刹那間她就明了他為?何會用這個?名字題寫?在三進製院院門上。


    《鍾南別業》這首詞中有一句耳熟能詳的詩句: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這是一種悠然自得隨心所?欲的閑適行為?和心態。


    他應是也想自己如此。因為?他在二進製院時便說過“如果沒寫?的就是我還沒有的”又或者是“希望有的”。


    明櫻在梁珩的麵前讀出了《鍾南別業》裏?那句詩,笑問?他:“這個?實?現了嗎?”


    “我以前以為?自己實?現了。”


    “那現在?”明櫻驚訝,臉上有著想不明白的疑惑神色。他都這般有錢有地位了還沒達到“悠然自得”“隨心所?欲”的狀態?


    梁珩意有所?指地注視著她,說:“還沒實?現。”


    在梁珩的目光下?明櫻有些回味過來,以前以為?實?現現在卻未實?現的,這中間隔了一個?她,他對她還不能隨心所?欲地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因為?她會因害羞極力地躲避著他。


    等明櫻解讀完梁珩話中這層意思後,她本來已經降了溫的臉又哄地一下?全紅了。


    她跟他很認真地探討詩句,探討風花雪月,他卻怎麽盡然把話題往那邊扯?這還是她認識的梁珩?好似自清心閣出來後有什麽都變得不一樣了。而?且剛才若不是她腦子聰慧活絡,許是到現在還聽不出他的弦外之音。但?明櫻寧願自己是沒聽懂的,這樣她便可以裝傻問?他“沒實?現的是何事”。


    不過聽懂了也可以繼續裝傻。


    “時間很長,慢慢實?現。”


    明櫻把話特意說得很大,就是不想他再把注意點放於?她的身上,梁珩怎會看不懂,不過小姑娘太過害羞,不好逼得太急。


    兩人穿過錘花門進入院內,抬眸望去,三進製院內比二進製多了層二樓,青磚白瓦,紅木雕欄畫棟,極致的古典美。


    明櫻有點遺憾自己今日沒有穿漢服過來,這般景象該是配漢服才顯得相得益彰。不過她轉念又一想,漢服穿於?身上她行走在校園時是可以套條外套來掩飾住,但?頭上的裝飾卻不可以套個?麻袋掩飾住,那樣會顯得太過怪異反而?會引來更大的關注,說不定還會被好事者拍照拍視頻傳至學校論?壇或者網絡上,一旦發酵起來就與她想低調的心相違背。但?單穿漢服不做頭飾又會顯得不那麽驚豔與好看,左右今日她都不適合穿漢服出來。


    三進製院內中堂是梁珩的書房,西廂房是茶室,東廂房是影廳,二樓一整層樓是臥房。三進製院落是完完全全的屬於?梁珩的內室。


    明櫻跟著梁珩走向?中堂時,她忍不住地提了自己的小要求:“我可以看看你寫?的書法和國畫嗎?”


    “你看過的。”梁珩說。


    明櫻疑惑了:“我什麽時候看過?”


    她確定梁珩沒帶她看過他的字畫。明櫻向?來記憶力很好,別人需要花上半天才記會的舞台動作,她基本半個?小時內就全記住了,她還因為?記憶好被舞蹈老師誇過天生就是吃舞蹈這碗飯的。


    兩人說著話的時間,梁珩的手放於?中堂黑色的雕花門上輕輕一推,中堂內的景象呈現在她的麵前。房內的左側邊放著一個?黃花梨木製成的黑色長書桌,長桌後麵是一排古色古香的中式多寶閣博古架,架上放置著各種各樣的珍稀古玩,長桌的左側是一副畫著獨坐院庭悠然飲茶的畫麵,長方桌的桌麵上攤著一張已經畫好的國畫。


    明櫻緩步向?前,視線落於?這副國畫上,她不是專業的鑒畫人,也不是國畫的愛好者,但?從一個?普通的觀賞者來說,這副國畫把山峰起伏的波瀾與山峰之下?寬闊且平靜的水麵畫得入門三分,就算是她這樣的外行人都不自覺地驚歎於?這副國畫之美。


    “你的畫?”


    梁珩在明櫻驚訝的目光下?微微頷首。


    她忽而?又想起了二進製院內的石壁,石壁上除了雕刻張岱墓誌銘上的字,字的旁邊還畫著一副繁華之景,應是張岱生活那個?年代裏?的景象,當?時她還驚歎於?這畫的漂亮,心中還思索著這副畫梁珩不知是花了多少錢找哪個?知名畫家畫得如此出神入化,原是他自己畫的。


    中堂內室內四周的牆壁上掛著蒼勁有力的行書,書法的字體跟她在二進製院中清心閣內看過的那四幅書法字體一樣,如果說剛才她還需要問?他桌上這幅國畫是不是他畫的,那麽這些書法字她已然萬分確定是他寫?的。


    原來他說的她看過是這個?意思。


    她是看過,隻是未曾識得那是他的字畫。


    “畫得好看,寫?的字也很好看。”明櫻絲毫不掩飾她的讚美,當?然梁珩也許也不缺她的讚美,因為?在她的讚美之前,他許是已聽過太多這樣的溢美之詞。


    而?在她入這座四合院之前,她疑惑於?他的家族氛圍該是如何才能培養出他這般古典儒雅的貴公?子氣質,到了這裏?後她就懂了。


    明櫻在滿是中式風格裝飾的書房裏?轉了一圈,仍然是把自己心中的遺憾跟梁珩說了出來:“我有點遺憾今日沒穿漢服出來。”


    身上穿著短袖t恤和牛仔褲跟這裏?的氣質格格不入。


    “不用遺憾。”梁珩說。


    在明櫻疑惑的目光下?,他緩緩牽起她手,說:“跟我來。”


    第二十七章


    青磚白瓦,天闊心平。


    通往二樓的樓梯在中堂外側右邊,樓梯是金絲楠木製成,樓梯扶手如人的臉般紅潤有光澤,手輕輕放上去,冰涼溫潤得像是上等的玉石。


    明櫻跟隨在梁珩的身後拾級而上,隨著每上一層階梯,她的心就緊上一分。她不明白為何在她提及“應穿漢服”這樣遺憾的時候他會帶她上二樓,難道他的樓上會有女生的漢服?


    然而比這個疑惑更讓她心緊的是,二?樓是他的臥室,一個男人帶著一個女人去他的臥室的“危險”程度已不可言說。雖說明櫻在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經清心閣那一遭,明櫻還是發?絕自己害羞的天性讓她麵對那事之時會手足無措,麵?對他的極盡挑逗又會反應激烈,她需要做更多的心理準備。


    走至二?樓最後一個階梯,轉身憑欄遠眺,是青磚白瓦,天闊心平;低頭往下?望去,是漢玉白石,紅廊飛雕,自是一番往日見都沒見過?的繁華景象,若是能長久住在這裏,那是極幸福的。


    然而明櫻卻沒多大的心情欣賞這絕美的景色,她心情忐忑跟隨在梁珩身後,因為心裏藏著事情,她行走的腳步不自覺地慢了下?來,等梁珩站於臥房大門口時,她還在離他五米遠處。


    “站那麽遠幹嘛?”梁珩轉了轉手腕,笑望著她:“我又不會吃了你。”


    看看,這是君子?能說?出的話嗎?


    如果她沒有經曆清心閣那一遭,那麽她會相信他說?的不會吃了她的話,但經了那一遭,她才不信他不會吃了她,他曾用他的唇舌在她身上最柔軟處極盡放肆,還含進了口中,確定這不是在吃她?


    明櫻穩了穩心神,信步朝梁珩走過?去。此時臥房的門已大開?,抬眸望去,房間內以原木色調為主?,最中間擺放著一張長方形淺灰色的沙發?,沙發?的左側是一個鏤空的原木色浮雕,浮雕上雕刻著古時長安繁華之?景,透過?浮雕的空隙可以看到裏間擺放著一張同是淺灰色的床,床的對麵?掛著一副國畫,國畫的兩側是兩幅書法字:知行明心


    沙發?的右側是一個衣帽間。


    明櫻跟著梁珩入了臥室,進入衣帽間,衣帽間的櫃門都是透明的,在一排排高?級定製百年?奢侈品品牌的白色襯衫,黑色淺灰色深藍色西裝西褲和各色領帶旁邊,明櫻看到有兩排衣櫃裏麵?掛滿了琳瑯滿目的漢服,按照朝代分門別類好,單看部?分漢服上的金絲走線和圖案花紋便可知這些漢服價值多昂貴,甚至有些是絕版的。


    漢服如今已不是尋常物,穿之?出街的比比皆是。漢服之?間的價格因做工、麵?料和設計款式的原因天差地別,漢服不歧視任何愛它之?人,一切豐儉由人,若囊中羞澀的,百元以下?的比比皆是;若是稍有餘錢,百元以下?千元以上的可供選擇最多樣;若是家境殷實,千元萬元的漢服可閉眼入,因為價貴自有價貴的道理,千元萬元以上的漢服做工和設計款式明顯較好。


    明櫻的消費層級是百元以上五百元以下?的漢服,從未買過?千元以上的,那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最多隻租過?千元以上的,那還是為了一場舞蹈比賽特意去漢服店租借的,參加完舞蹈比較就趕緊還了回去,生怕一不小心就弄髒弄破。


    而絕版的漢服更?是稀缺的存在。這類漢服款式絕美,做工精細,花紋圖案繁複,每一處都訴說?著漢服之?美,美不勝收。但也?正是因為做工精細複雜,往往繡好一個花紋圖案就需要?一個星期的時間,每件絕版漢服製作周期最少三個月左右。坊間也?笑稱每件絕版漢服的製作完成需要?隨機性累死一個繡娘。當然這隻是笑稱,繡娘應是沒累死,但製作出一件做工精良的漢服後就再也?不會製作出第二?件,所以這件漢服就成了獨一無二?絕版的。


    梁珩的衣櫃裏有好幾件明櫻隻在圖片上看過?且心念已久的絕版漢服,這令她驚詫不已。


    明櫻纖細的手指摸在這些絕版漢服上,宛如在摸著心愛之?物。她的視線慢慢至這幾件的絕版漢服上挪開?落至旁邊的其?他漢服上,每件的做工與用料皆是上乘,以明櫻喜愛漢服多年?的火眼金睛,她隻消看一眼,便可猜出這些漢服的價格皆是萬元以上。


    明櫻抬眸望著身側的梁珩,眼中有梁珩看不懂的糾結與掙紮,她的嘴唇蠕動了好幾下?都沒說?出一句話。


    梁珩以鼓勵的眼神望著她,說?:“有話便說?。”


    有了他這句話,明櫻似沒有了顧慮,開?口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是...女裝大佬?”


    還是漢服的女裝大佬?明櫻似乎明白了,怪不得她在車上跟他說?起喜愛漢服有日常穿漢服的愛好時,他是欣然接受,原是他也?愛好這東西。


    梁珩似是沒想到明櫻會問出這樣的話,他愣怔了一下?,目光沉沉地望著她,似在疑惑她的小腦袋瓜裏裝的是什麽,他問:“為何不猜是買給你的?”


    “才...一晚的時間。”


    距離她答應跟他才一晚的時間,這麽短的時間能買到這麽多的漢服,且有幾件還是絕版?


    “足以。”梁珩清淺的聲音響起,帶著他慣常的悠然與掌控一切的了然於心。


    明櫻的瞳孔震驚得放大。她再次清晰地感覺到了“錢是萬能”這句話。是的,錢是萬能的,對於梁珩這樣有萬貫家財的男人來說?,短短時間內買到上百件漢服且有幾件是絕版這樣的事情易如反掌,隻消一句話的事,他手底下?的人便會幫他辦成,也?許不用一個晚上的時候,隻需要?兩三個小時,在沉沉的深夜來臨,他沐浴完畢即將入睡前,這上百件漢服就已經被傭人分門別類整齊地掛入了他臥房的衣櫥中。


    明櫻握著漢服衣袖的指尖微微顫抖:“這些...都是給我的?”


    “是,都是你的。”


    他給她黑卡時她還沒什麽感覺,因為那隻是一張輕薄的卡,她隻知道裏麵?有可無限支取額度,卻看不到卡裏麵?的具體金額。但這百件漢服都是實實在在地擺在她的麵?前的,是她可以看見,震撼程度足以可見。


    他在很?認真地把她養了起來。


    他不但不反對她的愛好,還尊重她的愛好,並用實際行動來尊重她的愛好。梁珩這樣的男人,可以讓任何一個女人心甘情願地跟著他。


    此時衣帽間房門緊閉,梁珩在衣帽間外?等她。明櫻挑了一件她從未穿過?的絕版漢服換上。這件漢服以粉白色為色調,衣袖,衣襟和裙擺處皆繡著繁複漂亮的花紋,麵?料輕薄柔軟,穿上衣袂翩翩,如降臨人間的花仙子?。


    明櫻抽了另外?一件漢服上的綢絲帶,取了兩撮頭發?,用綢絲帶綁在腦後,她對鏡照了下?全身,一顰一笑間人比花嬌,勝過?世間萬種風情。


    明櫻輕輕地推開?了衣帽間的門,梁珩就站在門外?,聽到她開?門的聲音,他微微地抬起了頭,看著她忽而輕輕地笑了,說?:“很?漂亮。”


    很?多男人對她說?過?“漂亮”這兩個詞,卻都比不上梁珩這話的一分重量,她的嘴裏像是被他塞進了一顆糖果,這糖果從她的舌尖一直甜到了心口。


    梁珩的目光落至她別在頭發?上的綢絲帶,說?:“以後再給你買些簪子?和發?釵。”


    明櫻知道他會說?到做到,且他話中的“些”與她理解中的“些”怕是有些不同。明櫻用指尖繞著長發?,怕他真買太多,說?:“別買太多。”


    梁珩笑而不語。他這般習慣了掌控的男人怕是不會聽她的話。


    此時臥室的房門大開?,陽光灑落進來縈繞在兩人周身上,他們沐浴於陽光下?,一人身著男士西裝,一人身著古裝華服,像是時空交錯,兩個本來處於不同時代的人在時空的裂縫中相遇了,宛如宿命的召喚。


    梁珩心神一晃,他抬起手,指尖輕撫著她柔嫩的臉頰,聲音清淺地說?:“要?不要?給我跳一支舞?”


    他從不用命令的語氣對她說?話,總是征詢的語氣提出自己的要?求,給足了她答應或者拒絕的餘地,就像在會所的走廊上問她要?不要?跟他一樣。可明櫻又如何能拒絕得了他。


    明櫻點了點頭,軟著聲音說?:“可以在下?麵?跳嗎?”


    她不想大百天在他臥室內跳,總感覺怪怪的。


    “可以。”


    兩人轉戰往下?,又回到了一樓中堂。書法國畫,紙墨筆硯,屏風古玩,光是想想在這樣的環境下?跳舞就感覺心馳蕩漾。中堂的空間寬敞明亮,空氣中是令人舒心的書香氣息,一切都很?完美,但是...


    明櫻問梁珩:“有音響嗎?”沒了音樂的古典舞就像沒了水的魚兒一樣,跳起來會很?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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