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煙凝嗯了一聲,她問起最關心的事情,“沈牧怎麽樣了?”


    “還在打吊針呢,他昨天就要出院的,被我們領導強按在醫院住院呢。對了,嫂子,你不認識我,我叫秦珍雲,嘿嘿,是個女孩名字。”


    “沈牧得的是什麽病?”柳煙凝問秦珍雲,秦珍雲既然叫柳煙凝嫂子,那他肯定比沈牧小,但是光看臉,不太像。


    秦珍雲帶著微笑,看起來沈牧應該不是什麽很嚴重的病症,果然,他接下來說道:“也不是很嚴重,就是感冒,發了高燒。”


    柳煙凝鬆了口氣。


    母子倆跟著秦珍雲往住院樓走,秦珍雲一路上都在跟柳煙凝形容沈牧這次的凶險,“雖然隻是感冒,但是沈主任都燒到昏迷了,還是龔領導早上去找沈主任,才發現他睡在床上,已經昏迷了.”


    柳煙凝沉默地聽著他說,阿寶的嘴唇也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線。


    在他們身後不遠處,宋嘉和拖著行李箱,半邊身體藏在樹後,沉默地看著柳煙凝母子快步走進了住院大樓,一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不見,宋嘉和都遲遲沒有動彈,他親自將柳煙凝母子送到了沈牧身邊,他覺得自己的心應該是悲涼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或許是這一路來的風景太過遼闊,他的心境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跟柳煙凝真正相處的時間加起來,或許還沒有這三天的時間來得長。在泉市火車站打的那架,雖然他掛了彩,但是心裏卻暢快淋漓,他已經為他愛的女人拚過命,這輩子似乎也沒什麽好遺憾了。


    宋嘉和低頭看向行李箱,他本來打算將柳煙凝母子送到目的地就回去的,但是現在他卻改變了想法,大西北如此的包容,如此的遼闊,他不願那麽快回到北京,他的前半生已經被那座城市束縛得太過,也是時候恣意一回了。


    沈牧的病房是單人病房,柳煙凝帶著阿寶走進去的時候,沈牧正坐在窗前看書,手上還掛著點滴,半張側臉對著門口,叫人一眼就能看到臉上的蒼白。


    柳煙凝頓住了腳步,故人在前,她卻有些近鄉情怯了,真的見到了沈牧,柳煙凝才猛然驚醒過來,如果沈牧還是要堅持離婚,那麽她這一趟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然而不等她將這些問題想清楚,阿寶已經放開了她的手,朝窗邊的沈牧奔過去,“爸爸!”


    沈牧猛地回頭,視線盡頭,阿寶正朝他奔來,而柳煙凝站在門口,沉默地看著他。


    “阿寶!煙凝!”沈牧霍地站起來,下意識地要朝柳煙凝母子奔去,剛一抬腿,整個人都踉蹌地晃了一下,幸而秦珍雲反應快,快跑兩步扶住了他。


    沈牧站定,阿寶跑到了他跟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腿,“爸爸!爸爸!”


    沈牧蹲下身,視線與阿寶齊平,一年多未見,阿寶又竄高了一節,臉部輪廓未變,整個人開始抽條了,和他媽媽一樣,白白淨淨,尖下巴。


    沈牧想將阿寶抱起來,但他渾身乏力,隻能將阿寶緊緊地摟在懷裏,此時的阿寶早已沒了小時候的奶香味,但沈牧還是將頭埋在他稚嫩的肩膀上,一股和柳煙凝身上香味相似的氣味鑽進鼻腔,讓他鼻頭一酸,湧出一串熱淚。


    阿寶抱了抱沈牧的脖子,即使他是小孩子都發現了此時的爸爸跟一年前相比已經瘦了很多,他沒有擁抱太久,幾秒鍾之後,他主動提醒沈牧,“媽媽也在呢。”


    沈牧緊緊地摟了摟阿寶,他做夢都不會想到柳煙凝竟然又帶著孩子千裏迢迢地來了,他一時間竟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柳煙凝,他也不敢去想自己傷了她多麽深。


    可阿寶都知道的道理,他沒理由不懂,他也不能逃避,他無法逃避,因為在看到柳煙凝的那瞬間,他用盡所有理智才做好的心理建設在瞬間土崩瓦解,蕩然無存了,愛的本能讓他變得自私,他似乎再也無法將柳煙凝推開了。


    沈牧站起來,看向柳煙凝,還是那張他熟悉的臉,上次柳煙凝見到他的時候滿臉都是愛意,這次卻顯得冷漠。


    柳煙凝就站在病房門口,她已經走了兩千多公裏,不想再往裏多邁一步了。


    她就這麽看著熟悉的沈牧,看著沈牧的視線對上她的,看著沈牧邁開腿一步步地朝她走來,腳步從緩至急,他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自己手背上掛著的那根輸液管。


    秦珍雲趕忙提醒他,“沈主任,當心您的輸液管!”


    但沈牧卻好似沒有聽見,依舊朝柳煙凝飛奔過去,秦珍雲阻止不及,眼睜睜地看著沈牧手背上的那根輸液管繃直,拉到了支撐架,羈絆感終於讓沈牧察覺過來了,他低頭看了一眼,發現是輸液管之後,伸手就將針頭給拔了下來。


    他拔得太粗暴,血線從他手背上的血管裏飛射出來,沈牧一點注意力也分不出去了,他的視線黏在了柳煙凝身上,無法挪開,兩個呼吸過去,他已到了柳煙凝的近前,一年多的相思摻雜著這些日子害怕失去的恐慌,他伸手將柳煙凝緊緊摟住。


    柳煙凝的理智也在頃刻間被推翻了,她劇烈地掙紮起來,“沈牧,你這是什麽意思,放開我!”


    沈牧卻好似著了魔,離婚是他提出來的,但在見到柳煙凝的這瞬間,所有的愧疚,所有的虧欠,所有的理智,都頃刻間被濃烈的愛燃燒殆盡,他再也無法忍受失去她的痛苦了。


    那比他在荒無人煙的戈壁灘耕耘十年還叫他難以克服。


    柳煙凝掙紮間,不經意間看到了地上的血跡,頓時愣住了,沈牧的手藏在她身後,柳煙凝停止了掙紮,“把你的手鬆開。”


    沈牧的嘴唇發白,他不知道該如何向柳煙凝彌補自己的虧欠,這種困境似乎永遠也無法解除,而他又重新變得這樣自私了。


    “把手伸過來!”柳煙凝的臉色已經難看至極了。


    沈牧不願讓她生氣,聽話地將手鬆開,柳煙凝一把拉過他的右手,手背手心全是血跡。


    那鮮紅的顏色刺痛了柳煙凝的眼睛,她握拳捶向沈牧的胸口,“你幹嘛呀!”


    沈牧也沒想到拔個針竟然會流這麽多血,他擔心嚇壞了柳煙凝和阿寶,連忙扭頭讓一旁驚呆了的秦珍雲去叫護士進來處理。


    秦珍雲如夢初醒,連忙跑了出去。


    一邊跑,他還一邊想,看樣子沈主任跟他老婆這是鬧矛盾了?不過兩人站在一起是真的般配啊,男俊女靚,還有這麽可愛漂亮的孩子,沈主任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嗎?


    護士很快趕過來,將沈牧手上的血給清理了,秦珍雲也找來了抹布,將地上的鮮血給清理了。


    沈牧拉著柳煙凝在一旁坐下,輕聲問她,“你們怎麽來了,這麽遠,不會是你們自己來的吧?”


    柳煙凝將臉別到一邊,她還不想原諒沈牧。


    沈牧見狀不再言語,隻是緊緊地拉著柳煙凝柔軟的手。


    點滴還沒有打完,護士重新換了一根輸液管,給沈牧的左手紮上了針。


    阿寶知道爸爸媽媽在鬧矛盾,他連忙替媽媽回答:“是宋叔叔送我們過來的!”


    “宋叔叔?宋嘉和?”沈牧驚訝,“那他人呢,在哪裏?”


    宋嘉和在臨走的時候,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就是讓柳煙凝別告訴沈牧是他送他們過來的事情,但是柳煙凝並沒有打算要隱瞞這件事。


    阿寶點頭,“是啊,就是宋叔叔。”


    沈牧看向柳煙凝,拉了拉她的手,“辛苦宋先生送你們過來,那他人呢,現在在哪裏?我得好好地謝謝人家。”


    柳煙凝不說話,阿寶脆生生地說道:“宋叔叔已經走了,就在剛剛,在樓下的時候。”


    沈牧一愣,也立馬就明白了宋嘉和的意思,他將柳煙凝母子送到目的地立馬就走了,很明顯是不想讓他誤會,但他太小看沈牧了,沈牧絕非那種小肚雞腸的男人,宋嘉和千裏迢迢地送娘倆過來,不管怎麽樣,沈牧得感謝人家這份好心。


    “小秦見過宋先生嗎?”


    秦珍雲連忙說道:“我見過的,一麵之緣。”


    “你趕快下去找一下宋先生,就說是我請他上來敘敘,當麵感謝他。”


    秦珍雲下樓去了。


    病房裏又變成沉默起來。


    阿寶摸了摸爸爸的額頭,就像他小時候生病的時候爸爸媽媽做的那樣,“爸爸,你感覺怎麽樣了啊,好點了嗎?你別怕打針哦,阿寶生病的時候,打一針就好了。”


    沈牧這兩天都處於乏力的狀態,但是今天一看到他們娘倆,身體好像就開始慢慢地流淌出力氣了,他握住阿寶的小手,笑道:“爸爸知道的,爸爸天天打針呢。”


    他抬頭看向沒再說話的柳煙凝,問她,“煙凝,你們吃早飯了嗎?我讓小秦幫忙去給你們買飯。”


    此時才不到早上八點,柳煙凝他們忙著找醫院給宋嘉和包紮,確實還沒有來得及吃早餐,但是柳煙凝依舊將臉轉到一邊,沒有說話。


    沈牧看向阿寶,阿寶機靈地搖頭,“沒有吃呢,爸爸。爸爸,宋叔叔受傷了。”


    沈牧一愣,“受傷了,為什麽?”


    阿寶開始繪聲繪色地描述昨晚上的事情,“.我和媽媽去找來了警察,宋叔叔的頭被打破了,全是血。”


    沈牧越往下聽,越是眉頭緊鎖,他實在難以想象,如果不是宋嘉和執意要送柳煙凝他們過來,在他不知道柳煙凝母子過來的情況下,他們將會遭遇怎樣的危險。


    柳煙凝又衝動了,但是他一句也舍不得責備了。


    “我得當麵跟宋先生道謝。”沈牧沉聲說道。


    但是二十幾分鍾過去了,秦珍雲獨自一人回了病房,“沒找到人。”


    “他已經走了吧。”柳煙凝終於說道。


    沈牧吸了口氣,“那等我出院了,給他打個電話道謝,等以後我回北京了,再請他吃飯給他鄭重地道謝。”


    柳煙凝其實在路上的時候還擔心過,如果沈牧見到了宋嘉和會是什麽反應,他會懷疑自己和宋嘉和嗎?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宋嘉和根本就不願意出現在沈牧麵前讓他誤會,而沈牧也大度並懂感恩。


    秦珍雲在匯報完情況之後,也非常懂事地出去溜達去了,將空間留給了一家三口。


    柳煙凝不說話,阿寶隻好來充當起活躍氣氛的角色,不停地製造著話題,但是媽媽也不接腔。


    沒過多久,病房門口就出現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龔揚看到病房裏天降般的母子也吃了一驚,好半天才緩過來,“你們什麽時候來的?”


    看到龔揚,柳煙凝總算是擠出了一些笑容,她站起來,“龔大哥,我們剛到的。”


    龔揚瞪圓眼睛,“是哪個嘴不嚴實的告訴你沈牧生病的消息的?都不是什麽大病,就是普通的感冒發燒,我都將人按在醫院治療的,你實在不必千裏迢迢地跑這一趟。”


    柳煙凝笑了笑,說道:“借著這個機會讓孩子見見爸爸也好,阿寶也一年多沒見到他爸爸了。”


    龔揚一愣,點頭說道:“這倒是。”


    他看向阿寶,他快三年沒見過阿寶了,阿寶的變化挺大的,從一個奶香香的小朋友變成了現在漂亮的小童,他忍不住歡喜,招手將阿寶叫到跟前,“嘿呀,阿寶都長這麽大了,這麽高了,你還記得伯伯嗎?”


    阿寶當然還記得他,他記憶力非常好,他點頭,“龔伯伯好!”


    龔揚嘴都高興得裂開了一條縫,他摸了摸阿寶的腦袋,“乖孩子,可惜你叫我一聲伯伯,我連顆糖都摸不出來給你,伯伯身上隻有煙,這可不是好東西,你長大了可千萬別碰,學學你爸爸,他可是不抽煙的!”


    龔揚是個老煙槍,要不是太心疼錢,他一天就能抽一包,他現在一天也就抽個三四根,太想的時候,就拿一根煙出來聞一聞。


    “秦珍雲跟我說,沈牧鬧著要出院,說是自己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今天就是來看看,是不是真的已經恢複到可以出院的程度了,既然弟妹來了,那弟妹說說,沈牧這個狀況能不能出院?”


    他看向沈牧,笑道:“沈牧,隻要你老婆說你可以出院了,那我就讓你出院。”


    柳煙凝不得不給龔揚這個麵子,勉為其難地說道:“那看他自己吧,他要是愛惜自己身體,那就多住兩天,要是他自己都覺得沒有關係,那龔大哥,您也不必替他費心。”


    龔揚雖然是個大老粗,但是心思卻很細膩,即使是瞬間,他就從柳煙凝這話裏察覺出問題來了,按道理,柳煙凝千裏迢迢大老遠地來了,她應該是很擔心沈牧身體,應該是斬釘截鐵地不同意才對,她偏偏說了這麽一番顯得陰陽怪氣的話。


    這分明就是賭氣啊!


    龔揚看了沈牧一眼,果然在沈牧眼裏看到了心虛和愧疚,他立馬就知道這夫妻之間肯定是發生什麽事了,不過他這會兒不方便過問,他先問柳煙凝,“弟妹啊,你吃東西了嗎?我帶你們去吃胡辣湯去!”


    柳煙凝倒是不餓,但是她擔心阿寶餓了,也就不辜負龔揚的好意,點頭說道:“好,我們還沒有吃早餐呢。”


    “我也去吧!”沈牧連忙說道。


    龔揚扭頭看了他一眼,“你去做什麽,好好地在病房待著吧,你要是敢私自拔了針跑了,我就讓人將你五花大綁來醫院,什麽時候徹底好了,什麽時候再回去!”


    沈牧看到柳煙凝的視線從自己身上掠過,顯得很漫不經心,但是沈牧心就是無端一抖,不敢做聲了。


    柳煙凝跟著龔揚來到醫院門口,龔揚一路都牽著阿寶,他已經三十多歲了,這輩子沒打算再結婚,他看到阿寶,喜歡得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孩子,拉著他軟軟的手就舍不得鬆開了。


    “你們這一路是跟著誰來的?不會是自己來的吧?”龔揚問出了和沈牧同樣的問題,確實路途遙遠,叫人擔心。


    “友人護送。”柳煙凝簡單地重複這四個字。


    隻要他們能平安到達就行了,龔揚也不關心到底是誰送過來的,他低頭對阿寶笑道:“胡辣湯喜不喜歡吃?”


    阿寶在北京的時候吃過胡辣湯,他不是很喜歡,但是他點頭說道:“喜歡的,龔伯伯。”


    龔揚已經吃過了,他給柳煙凝和阿寶買了一份,柳煙凝要自己給錢,被龔揚搶著先買單了。


    柳煙凝帶著阿寶在館子裏吃東西,龔揚就蹲在門口的樹下抽煙。


    柳煙凝叮囑阿寶吃快一點,不好叫龔揚一直等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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