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黎至自稱,她心口又被生捅一刀,疼得揪心。


    夏明勤坐她身邊,將許襄君手捏在掌心。


    冷眼俯看黎至,百般思緒繞住口舌,頗為遺憾道:“你作得文章朕一直很是喜歡,觀點辟蹊徑,論據犀利。隻可惜黎侍禦史當時朝會出了大錯,牽害頗重,故而不得已下此重罰。”


    “你可怪朕?”


    “... ...”許襄君隱忍半響才沒將巴掌甩出去,在夏明勤臉上留個狠紅的巴掌印。


    隻得自艾垂頸咬牙。


    黎至伏拜在地,昂聲:“奴才不敢。”


    夏明勤瞧眼他案前快刀斫削,無乖無戾不燥不潤的筆跡,料想人如其字,此刻倒是順服,沒有異心。


    商談似口吻下問恩寵:“你怎到這處當值?這樣的滿副錦繡隻抄寫經書顯得糟蹋,不若到朕禦前伺候,替朕盡盡瑣事?你這般才華屈就不得,朕不想失條臂膀。”


    許襄君聞言,忍得腕子都要抽筋了。


    鼻頭泛酸。


    黎至叩首:“奴才已將前塵忘卻,朝政奴才從未接觸過,怕犯事讓陛下破容奴才情一旨。現下在襄嬪娘娘殿中日日抄錄佛經日子尚可,奴才多謝陛下垂記。”


    許襄君聽不下黎至這般對人伏低做小,慍怒冷聲:“你先下去,莫打擾本宮與陛下相處。”


    她也想給自己留份臉麵,恐慌讓黎至瞧見她在陛下麵前模樣。


    黎至伏地叩拜,但不敢動。


    許襄君這才想起自己僭越,指腹鉤顫夏明勤掌心,張口作勢的呢腔怎麽也出不了嗓... ...


    啞了又啞,生生將眼淚憋出來,她捂著心口,狠狠將臉別開。


    夏明勤見著許襄君這般,料想她是難受,急忙高喝:“康燈,佘禦醫呢,快宣上來。”


    許襄君索性裝死,人蜷縮到床裏細碎哼個沒完。


    夏明勤伸手去撈人,許襄君怎麽都不肯到他懷裏,直嚷嚷細哼。


    殿內熱鬧,將黎至的小案擠到一旁,筆墨紙硯滾落一地,無人在乎跪在地上的他。


    許襄君餘光瞧見,心底將這些忽視黎至的人記了個十成十。


    待來日,她要一個不留。


    黎至一直未被宣退屋子,因他一直都在,許襄君便反常的與夏明勤刻意保持距離,不停推拒。


    越想得,夏明勤越得不到,最終負氣留下佘禦醫看診,自己去了他處。


    夏明勤走時帶了一通氣,這件事宮內不過爾瞬便傳的人盡皆知。


    鬧哄哄說上辰宮那位襄嬪因身染惡疾痛失聖心。


    前腳夏明勤剛走,後腳許襄君便哄退眾人。


    讓其全都滾到院子裏受罰,每人跪足三個時辰才能起身。


    待殿中安息,許襄君下床去扶黎至,伸出的手想起被夏明勤碰過,她都不敢觸黎至衣角。


    隻輕聲問:“你還好?”滿心滿眼都是惡心。


    黎至緩緩起身,掃弄袍子灰塵:“尚可。方才禦醫說你氣虛淤堵要靜心修養,我給你講段逸聞如何?你以往最愛聽。”


    方才那一遭兩人心照不宣的漠視不提,一道越過,給彼此留了顏麵尊骨。


    卻都有一段氣淤堵在胸,不發作隻是不想撕開一起難堪。


    “... ...”許襄君瞧著他,胸口順氣了微末,指腹在衣角蹭擦,牽住他手,含笑,“那必然好聽,不過一段不夠。”微睇綿藐,嬌嗔語噥。


    黎至怔著,指腹輕淺鉤緊:“那就講到你心滿意足為止。”


    兩人心神緊貼,撕裂的內裏呈不可見的速度愈合。


    黎至望著她,冰體寒骨沾染了些須溫度,他極致的貪念起來。


    【??作者有話說】


    謝謝閱讀。


    【本文皇帝就是工具人,後續會跟黎至發生關係,別說我女主出.軌!她心裏至終的夫君都是黎至。】


    第15章 洞房花燭


    ◎本宮的落紅賞給你了。◎


    “自那日已有半月,闔宮上下都傳我失寵了,等我笑話呢。”許襄君坐在二層閣樓窗前,指尖滿不在意地點點眼前糕點,沾了一層糖分。


    挑眉微曬。


    黎至等水燒沸,倒茶,細心為她烹煮。


    他坐在窗戶裏間牆後,無論從樓下或是他處,無人能瞧見黎至與她同坐一張桌子。


    許襄君並不喜歡這兒,黎至卻覺得這個位置正好。


    能光明正大同她在一處,又無人知曉,也恰恰暗合了他們當下相處。


    黎至目不斜視瞧著水中初露牙葉的茶,三沸育華茶色均勻後倒了盞給她,鬆著腔說:“娘娘可要複寵?奴才有一計。”


    許襄君挑眉怒瞪:“複寵?你還有一計?”她星眸微嗔,俏麗比若三春桃,清素冠絕。


    黎至斂眸,笑意盡藏不顯人前:“不喜?那算了。”


    特挑了脂玉桃花盞盛茶,慢動作推至她眼前,“嚐嚐,是你許久未喝的聞林茶。”


    許襄君此間胸前淤堵盡散,黎至竟與她打笑?


    盯眼茶水,她頓頓悶聲:“是許久了。”


    遠望出去,宮內高牆迭起,卻有無數枝頭越牆而生。


    茶還未入口,樓下白衡從院外衝進來:“娘娘呢?襄嬪娘娘呢?”四處拉著人問,聲音透著無數喜氣。


    隔老遠都讓人想問發生何事了。


    許襄君掐眉,朝下低喝:“宮內高喝什麽,有無規矩。”抬腕準備飲。


    白衡聞聲跪下,“娘娘恕罪,實在是大喜事啊!”


    茶水剛到唇邊,許襄君歪頭:“何事?”


    黎至探身將她耳朵捂住,她隻看見白衡高興得手舞足蹈。


    茶水順著動作入喉,許襄君怔看近在咫尺的黎至,懵然問:“怎麽。”


    黎至指尖彈縮,輕聲:“先用茶,一會兒再說。”


    許襄君轉思才曉得白衡口中喜事為何,一口茶當真噎得她心肺疼。


    黎至瞧見她神色有異,輕聲規勸:“你料想過的,這事也繞不開,莫因此事事無興致,半月了,還提不得這兒?”


    指尖提著小壺又給她添茶。


    想起那日許襄君便覺得惡心頭頂。


    目光從茶碗順著指節、小臂、肩頸到他臉上:“是繞不開,那侍寢沐浴時你伺候我,我就勉強應了夏明勤那不要臉的旨。”


    黎至臂膀一僵,眸光垂下:“不合規矩。”手速速收回。


    許襄君將茶盞把玩在手中,嬌聲:“去他娘的規矩,沒你重要。”


    她覺得說話含蓄了些,脂玉桃花盞緩緩推滾到黎至手旁,不輕不重觸碰下,甜津道:“沒有我們快活重要。”


    黎至清咳一聲,簌落站起:“這種不能玩笑。”他僵著身子左右無措,草草敷衍,“有篇經文還沒背清,我先退下了。”


    過目不忘的人還能有東西背不清?許襄君指腹點著茶盞,漫不經心‘哦’聲,也不多做為難。


    撐眼瞧著黎至下樓、閉上小佛堂門,許襄君示意白衡上樓。


    “侍寢是哪日?方才風大本宮在樓上沒聽清。”許襄君聲音倦怠疏陌,神色懨懨。


    白衡見她提不起精神,生怕她又是急病。


    柳眉緊皺:“康公公說是後日,口諭一會兒送來。”白衡眸光低斂閃躲,“隨著來的還有宮裏幾位老嬤嬤,同娘娘講解如何侍奉陛下。”


    提及口諭許襄君無精打采,可說到這嬤嬤許襄君一下來了精神,瞪大眼直問:“是那種嬤嬤?”


    白衡那料羞娘娘這麽直白,紅了臉悶悶‘嗯’一聲。


    許襄君點漆似的眸子在眼眶打轉,撐著下顎瞧看樓下:“幾時才到?你現在出去迎,她們不來你也別回來。”


    “啊?”白衡沒弄懂就被許襄君推出去。


    娘娘是迎旨意呢,還是迎那幾位嬤嬤?瞧著倒是怪興奮。


    平珠隨後被白衡推上來侍奉。


    經過那一遭,平珠是見到黎至與許襄君都有些膽寒,這二人全然沒那位老嬤嬤說得那般簡單。


    她才屈身,脊背冷汗驟起。


    許襄君起身一把扶住她:“姐姐莫朝我行禮,襄君擔不起。”


    平珠聽她溫聲細語覺著頭皮發麻,人不禁打個顫。


    許襄君淺笑,握緊她的手:“如你當初看的信箋內容一致,替我侍寢,我送你作皇妃,日後你定有皇嗣傍身。家中老小由我許家蔭蔽,加之你日後身份貴重,他們無論入仕經商皆可,本錢我想嬤嬤給得足夠。”


    “你自選的搏殺,後夜可能作好?”


    平珠此刻渾身細顫,嗓子胸肺幹澀:“娘,娘娘,這是欺君之罪,您當真要這般作?”


    說罷她渾身虛力跪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許襄君撐扶下顎,吊眉:“這是嬤嬤讓你帶給我的話?”


    平珠磕頭,聲音顫顫巍巍:“是,那位老嬤嬤要奴轉告娘娘。當時,當時她泣不成聲,憂心過度還暈厥過去。”


    許襄君指尖纏繞發尾,心口被絞了下:“這也是她讓你說的?”


    平珠‘嗯’聲,不敢動彈。


    許襄君蹲她身前,長裙曳地,用力握住她手臂:“平珠,你日後是皇嗣之母,跪我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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