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仿佛在盡力說服自己,麵對慕容星衍時又有幾分急不可耐,狠狠抽了他的馬一鞭子。


    “走啊!”


    他沒有說話,隻是深深地看她一眼,便沒入了冥冥的薄暮之中。


    司雲落則義無反顧地向另一條岔路而去,帝王專屬的明黃色披風在她身上,就像是吸引攻擊的信號。


    馬蹄踏碎青黃相間的草葉,在身後揚起一連串的塵土。


    她刻意將慕容星衍支開,還有一個目的。


    她要親眼見證,今日的一切,究竟是不是司空如默所為。


    等到飛魚袋中的箭隻剩下一支,她猝然勒馬,馬兒長嘶著高高揚起前蹄,又重重落在地上,激起一陣煙塵。


    司雲落就這樣停在原地,等待身後的人追上來。


    可等了許久,遠遠隻出現了一人一騎,那人蒙著麵,眉眼都看不分明。


    難道她聲東擊西的計策失敗了?慕容星衍不會還是被追上了吧?


    但多思無益。


    司雲落摸出最後一支箭,對準了那人的麵紗。


    “你是誰?”


    那人不為所動,隻是驅著馬往前走了幾步。


    司雲落渾身一凜,厲聲喝道:“別過來!再過來我鬆手了!”


    不知為何,他好像極為篤定,司雲落不會傷害他。


    她也不管這人哪裏來的這種自信,箭矢飛出掠過,扯掉了他的麵紗,在司空如默的臉上擦出一道血痕。


    “……哥哥?”


    她不敢去看司空如默此刻的表情,可他仿佛無事發生一般,依舊策著馬到她麵前來。


    司雲落怕他會先行開口,問出那個她不想回答的問題,便隻有先發製人。


    “你為什麽……”


    為什麽要殺慕容星衍?難道君臣之間,真就到了這等不死不休的地步?


    司空如默隻是垂眸看她,伸出手想摩挲她的臉頰,卻被她不自覺地閃避開去。


    那隻手停在半空,終究還是緩緩垂下。


    “為什麽?我不殺他,他就要殺我了。”


    司空如默說話依然是溫聲細語的,似乎完全不會因為她的舉動而責怪於她。


    但她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落寞、憂傷,以及一絲難以覺察的妒意。


    “但你贏不了的,收手吧,哥哥。”司雲落語聲哀戚,仿若懇求,“就像現在這樣不好嗎?我們就這樣安穩平和地生活,慕容星衍不會對我們怎樣的。”


    “可我要的不是安穩平和。”


    司空如默遽然抬眼,原本平靜無波的黑眸,折射出充滿野心的銳利光芒。


    “落落,你曾經答應過哥哥的啊,永不相離。可隻要他橫在我們兩個之間,就永遠沒辦法達成我的心願。”


    “你說,我是不是該殺了他?”


    司雲落強迫自己收回對他的愧疚和憐惜,說出的話語比刀鋒還要刺人。


    “所以你送我入宮,到頭來又反悔了是嗎?須知這世上,開弓沒有回頭箭。”


    “哥哥,若你所求隻是與我永不相離,那你願意為了我做任何事嗎?”


    司空如默遲疑半晌,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隻道:“假使我贏了,你自然能回到我身邊。但若是我敗了,也不過是敗給你而已,並不可惜。”


    因為不願再隱瞞下去,即使看穿了她的計謀,也還是追了上來。


    至於究竟能不能成事,還是要看天意成全。


    司空如默繼續道:“落落,我隻想提醒你,慕容星衍並非如他表麵看起來一般,其人心思玲瓏,遠勝於你,你以為今日布局,沒有他的推波助瀾麽?”


    但司雲落一個字也不想聽。


    是慕容星衍為了引出潛藏在龍驤軍之中的細作,配合演了這出戲碼。


    若是司空如默露出馬腳,他便能夠以弑君的罪名,一舉解決鎮北侯府這個心腹大患。


    即使沒能處置司空如默,亦可借龍驤軍防務失當的緣由,怪罪到慕容既白頭上。


    好個一石二鳥、一箭雙雕之舉!


    他的種種舉動,分明就是有意為之。誠然他是護著她的,卻也是他,將她拽入了這團危險的漩渦之中。


    可成為他的替身,代他引開追兵,又的確是司雲落自己心甘情願的。


    司空如默的話語還在耳邊回響。


    “落落,我奉勸你一句,不要在他身上投入太多真心。他身上流淌的畢竟是皇室血脈,這天下間,隻有我和你才是毫無保留的至親之人。”


    談話間,隻聽見有紛亂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而來,似乎是大批人馬趕到了。


    年輕的帝王率先縱馬到她身邊,用自己將她與司空如默隔開。


    他將她抱過來,把臉埋在她的發絲之間,語氣中有著顯而易見的後怕。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司雲落神思恍惚,不知該不該相信他。


    她聞著他身上依稀傳來的血腥氣,聽見了自己虛無縹緲的聲音。


    “我沒事,多虧哥哥及時趕到,甚至為我還受了些傷。”


    即使知道了全部的真相,她還是不得不為司空如默遮掩。


    隻是慕容星衍還會不會信,她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了。


    或許他什麽都明白,隻是心甘情願假裝糊塗罷了。


    【??作者有話說】


    1.今天是沒想到老婆動真格的龍龍


    2.可憐的落寶(默哀一秒)這些男人都是什麽新型號的狗東西啊!


    3.龍龍段位高著呢,在短短人生中致力於搞死所有情敵,要不是他有意和落落親密,哥哥也不會這麽快動手,起碼會等到他們二人分開走再說


    4.他甚至還試探了老婆的箭術,所以造他的反不是那麽容易,不到萬不得已不會的


    5.我掐指一算明天或者後天寫結局


    6.所以如果你是落落,在不殺任何人的前提下(因為有人死了就會失敗),如何平衡哥哥和龍龍之間的關係?好難想喔……


    第90章 第90章


    ◎“要我放手,除非我死”(一更)◎


    慕容星衍懷抱著她, 沒有說話。


    司雲落很想問他,在這沉默的片刻時光裏,他心中所想, 究竟是險些失去她的後怕,還是如何坐實司空如默謀反行刺的罪名?


    可他終究沒有說出質問的話, 隻是語氣淡淡的。


    “是嗎?那還要多謝鎮北侯了。”


    司空如默很快反應過來, 事敗已成定局,他沒有必要為了所謂的氣節和傲骨, 再把自己搭進去。


    於是他右手撫上心口,對慕容星衍略略頷首。


    “陛下言重, 皇後娘娘乃臣之親妹, 臣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慕容星衍似乎也相信了他的說辭,隻是道:“雖然是為了皇後, 但鎮北侯救駕來遲, 也是不爭的事實。朕倒是想了個辦法, 可以讓鎮北侯將功補過。”


    司空如默道:“願聞其詳。”


    慕容星衍眯起了眼, 故意抻長了語調, 語聲涼薄。


    “朕親率羽林衛與刺客廝殺, 此刻已經是力有不逮。方才捉了些活口,朕瞧著麵熟, 像是從前龍驤軍的舊人, 或許與鎮北侯有舊……”


    司空如默聽聞此言, 迅速翻身下馬,玄色衣袍拂落在地麵上, 沾染了些許灰塵。


    “陛下此言, 實在令臣惶恐!倘若陛下龍體欠安, 臣今日萬死難辭其咎!”


    司雲落垂眸望著幾乎匍匐在地的兄長, 忽然發覺一件事情——在慕容星衍手握的權力麵前,人命與螻蟻本就沒什麽區別。


    她又憑什麽期望著,他待她是格外不同的?


    慕容星衍用馬鞭點了點司空如默的肩頭,看似隨意,卻沒有令他起身的意思,反而命人將俘虜帶了上來。


    “朕抓了幾個活口,想審問出背後主使之人,無奈他們的骨頭實在太硬,咬死了不肯說。”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司空如默:“無用之人,不必留著。鎮北侯便替朕分憂,當著朕的麵,一刀一刀將他們全部殺了吧。”


    說話間,已經有數個遍體鱗傷的人被架了上來,身上的傷口猙獰可怖,唯有一張毫無血色的臉擦得白淨,像是故意要讓某人辨別身份。


    與此同時,一柄長劍落在了司空如默麵前,發出“當啷”一聲脆響。


    “去吧。”年輕的帝王高傲地抬了抬下巴。


    司空如默抬起頭時,不知是不是塵土迷了眼睛的緣故,眼眶有些紅。


    有時候對一個人最殘酷的懲罰,並不是將苦痛直接加諸其身,而是讓他在意之人去代替他承受失敗所帶來的後果。


    即使如此,司空如默還是默不作聲地撿起了長劍,提劍向俘虜的所在而去。


    劍鋒劃過地麵,在清淩的風聲之外,額外多了一層尖利的銳響。


    到了此刻依然不肯吐露司空如默的身份,隻能是他最信任的死士。


    死士合該為他而死,但絕不應該是這樣,死在自己以性命侍奉的主人手中。


    長劍刺進第一人心口之時,慕容星衍的手覆在了司雲落的雙眼之上,讓她的世界徹底陷入一片黑暗。


    他的吐息近在耳畔,溫熱灼人,可司雲落隻覺得冰涼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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