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天生就有這種本事,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知道自己能要什麽,知道怎麽樣,才能把自己想要的東西拿到手,他從最開始的青澀,到最後的遊刃有餘,不過幾年時間。


    他想要留下來,隻能靠自己的本事。


    他天生的聰慧幫了他,他開始學著排除異己,開始學著嶄露頭角,開始學著讓所有人把最好的東西都傾斜給他,他知道,隻有這樣,才能重新站起來,才能重新拿到江家應該有的東西。


    那時他年歲尚輕,但也是家中最為出眾的年輕人,在察覺到他的聰慧之後,他的父親自小就將他送到族學裏去,為了讓他能夠出人頭地,父親籌備所有家產,讓他去拜名師,讓他進龍驤書院,為了能讓他成為三皇子的伴讀,他父親嘔心瀝血,族中的長老們每一個人見了他,都要叮囑他:“好好讀書,江家的未來靠你了。”


    那幾乎是一場豪賭,


    所有人都將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也確實如所有人的期待,從西北那個城鎮裏走出來,一直走到京城中,走到這繁花似錦的地方。


    走進來了,便永遠都不想再回去了,他知道回去過的是什麽日子,他要留下,他還要帶著所有人都出來。


    那個時候,他便想,他要努力走出一條江家人都沒走過的路,他要承擔起江家的每一個人的期待,他要讓江家所有人都站起來。


    當初江家人在他身上傾注了所有的力量,讓他來了一場豪賭,他也要在今日,傾注所有的力量,再來一場豪賭,賭贏了,整個大奉,他們江家都能占上一份,賭輸了,所有人都會一無所有,命都會沒有。


    房內燈火搖晃,映出江逾白微冷的側臉,京中風起雲湧,每一個人都以為自己是棋盤上執子的下棋人,以為自己在操控所有人的命運,以為自己勝券在握。


    但在他們彼此都看不見的地方,棋子交錯、碰撞、廝殺,他們的底牌都被一點點掀出來,故事與人心也逐漸走向不受控的方向。


    他們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被自己的欲望驅使,亦或被別人的欲望驅使,在曆史的車流中滾滾向前,走出一條條道路來。


    他們走的每一步,都不知道是通天台階,還是萬丈地獄。


    自河邊畫舫那次之後,石清蓮強忍著沒再點燈籠,後來實在是忍不住了,她就開始自己嚐試。


    隻是她並不怎麽好,一連兩日,把石清蓮逼的都想跳河自盡了。


    石清蓮甚至動了“要不養個外室小倌”的心思,轉瞬間又被她掐下去了。


    就算是要養外室小倌,也得等所有事情都處理完了之後才行,她現在沒那個精力。


    到了第三日,她實在是忍不住了,讓墨言掛了燈籠。


    她讓墨言掛燈籠的時候,沈蘊玉就站在她的房簷外的一棵樹上,隱匿在樹葉中,聽著她粗重的呼吸。


    北典府司的事忙,但是他每天晚上都會過來看石清蓮,不管石清蓮掛不掛燈籠,他都來。


    一連兩日,石清蓮在房內,他就在外麵聽著,聽著她悶哼翻滾,聽著她哭,聽著她喊墨言,然後咬著被子拍床鋪。


    他一樣一樣都記下了,石清蓮越是忍著


    不用他,他這股火就燒的越旺盛,他打算等著石清蓮掛燈籠的時候,一口氣都還給她。


    今天他總算是等著了。


    他又在外麵等了半個時辰,等到石清蓮抱著被子在床上亂滾,他才終於翻窗而入。


    廂房內,石清蓮香汗淋淋,那雙桃花眼在床榻間望過來的時候,滿是祈求的光。


    沈蘊玉遠遠瞥了一眼,繼而收回視線,站起身來,抬起平靜的眼眸,問她:“江夫人可是要沈某為您——倒一杯茶?”


    石清蓮隱約間覺得“倒一杯茶”這句話有點熟悉,她後知後覺的想起來,之前在馬車上時,她也處於毒發狀態,難耐間似乎讓沈蘊玉給她倒了一杯茶。


    可是現在,遠遠不是倒茶能解決的。


    石清蓮的指尖都滲出了熱汗,她身上隻著著一層紗衣,蓋著一層薄被,抓著被單,漂亮的桃花眼不敢看他,隻道:“大、大人,我不喝茶,今晚,怕是要勞煩大人了。”


    沈蘊玉不動。


    石清蓮抬眸望過去,就看見他穿著一身飛魚官袍,肩背挺直的立於屋內,一雙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像是一隻已經將獵物堵到了山洞裏的狼,搖晃著尾巴欣賞著她狼狽的姿態,愉悅的勾起唇角,慢悠悠的道:“江夫人,沈某聽不懂您的話,您是要勞煩沈某——做什麽呢?”


    石清蓮覺得自己被卷在海浪中,她如浮萍般漂浮無依,能救她的人近在咫尺,可卻偏偏不過來,隻一身冷厲的站在遠處,垂眸睨著她。


    石清蓮又喚了一遍:“沈,沈大人。”


    “嗯。”沈蘊玉緩緩向前走近了些,他立在床榻前方,站在了一個石清蓮夠得到的距離,果不其然,下一刻,石清蓮便靠近他:“勞煩大人幫幫我。”


    沈蘊玉琉璃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他的左手無意識的摩擦著刀柄,半晌,才聲線嘶啞的道:“沈某聽不懂。”


    他這是在報仇,之前石清蓮拒絕過他,所以現在,他開始跟石清蓮裝傻。


    石清蓮眼前發晃了。


    房屋與人影似乎都在旋轉,沈蘊玉的臉在一片水霧中變的不甚清晰,那聲音也像是從夢中飄蕩出來的一樣,飄忽的落到石清蓮的耳朵裏。


    一片混沌之中,石清蓮的冷靜被衝到了漩渦中


    ,她似乎是有點急了,道:“沈大人說過,會幫我的。”


    “沈某粗鄙之人,唯恐玷了姑娘的身子。”石清蓮貼著他滾熱的掌心蹭時,聽見他又道:“若是當日,拉姑娘進假山之人不是沈某,石三姑娘可會更高興些?”


    沈蘊玉問這些的時候,眼眸緊緊的盯著石清蓮的臉。


    他知道石清蓮現在是什麽狀態,媚骨香藥價格十分昂貴,藥效極其霸道,藥勁兒一燒起來,若是沒有內力壓著,連自己叫什麽都不知道,石清蓮眼下顯然是被燒糊塗了。


    可他偏要在石清蓮神誌不清的時候來問,隻有在石清蓮自己都記不得的時候,他才能把他那些多疑的,反複琢磨的,不可告人的念頭全都問出來。


    石清蓮和他在一起是個意外,如果沒有這個意外,石清蓮還想要他嗎?


    或者說,如果石清蓮有選擇的餘地,她還會選擇他嗎?


    在沈蘊玉的猜測中,他應該是石清蓮所有選擇之中最差的那一個,石清蓮但凡有的選,都不會選擇他。


    石清蓮的腦子已經成了漿糊了,沒有任何思考的能力,沈蘊玉掐著她的臉問,她便昂起頭,用一種近乎是山間明月般明亮的眼眸望著他。


    “我要你。”她現在腦袋都昏昏沉沉的,連看桌椅都覺得發晃,根本沒有什麽思考的能力,隻能全靠本能,望著沈蘊玉的臉回答了沈蘊玉的話,她似乎說一遍還覺得不夠,又輕聲呢喃著說了第一遍:“不要江逾白。”


    沈蘊玉的呼吸驟然沉重。


    他依舊維持著方才的站姿立於床榻,握著左側刀柄的手重重的捏著刀柄,垂眸看著她的臉,聲線冷沉的開口:“石三姑娘,睜眼看看我是誰。”


    她不答話,沈蘊玉便等著她,在她抬頭的時候,盯著她墨色的、清澈見底的眼眸問:“我是誰?”


    石清蓮回:“沈蘊玉。”


    她抬眸時,聽見沈蘊玉又問她:“若是今日在這的是沈某與江大人,石三姑娘想要哪個呢?”


    石清蓮發了一場高熱,被燒的理智全無,隻怔愣的聽著


    他的臉下頜硬朗,骨線硬朗,她才看了兩眼,就被沈蘊玉掐著下頜抬起了臉,她被掐的粉唇微張,說話都有些模糊不清,聽見沈蘊玉又問了一遍。


    “石三姑娘,想要哪一個呢?”


    他的語氣很硬,問話的時候一雙眼眸極具威懾力的盯著石清蓮看,他們之間的距離太近,沈蘊玉能清楚地看見石清蓮眼底湧動著的迷茫與她臉上的混沌。


    沈蘊玉審過的犯人不知幾凡,用了藥審的,活生生打暈了又打醒了審的,熬了三天不讓人睡覺了審的,什麽樣的他都見過,隻需要一打眼,沈蘊玉便知道,石清蓮此時是真的已經沒有神誌去思考了。


    所以她說的一定會是真話。


    他的心口一陣陣發沉。


    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竟有一種在等待判決的緊繃,好似不是他現在鉗製著石清蓮,而是石清蓮端坐在堂上,即將要對他宣判。


    他那雙琉璃色的眼眸定定的盯著石清蓮看,一眨不眨,沒有錯過石清蓮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


    昏暗的廂房裏,月光落在床榻上,照亮了石清蓮的臉蛋,大概是這一場高熱把她腦子都給燒混沌了,所以她說話有些費力,他看見石清蓮的唇瓣艱難的碰在一起,牙關一磕,模模糊糊的擠出了他的名字:“沈蘊玉。”


    她舌尖混沌,最後的那個“玉”字向上揚著,像是鳴翠閣中清脆的音律,聽到人的耳朵裏,激起一圈漣漪,順著耳廓入心,沈蘊玉的胸口處都跟著一蕩。


    他說不出是什麽感覺,像是有什麽滾熱的東西將他的胸膛填滿了,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在激蕩碰撞,一種被稱之為“愉悅”的情緒在他周身蔓延,他如同泡在天仙池中,整個人都飄飄欲仙。


    沈蘊玉貪婪的想多聽兩句,便低頭湊近她的眼,一句接一句的問:“再說一遍,小嬌嬌,再說一遍。”


    小嬌嬌是他從石清蓮的卷宗上瞧見的閨名,他隻是過目了一次,便一直都記得,在平時他隻喊“石三姑娘”,生氣了又喊“江夫人”,但心口一軟下來,便忍不住去喊點好聽的。


    小嬌嬌。


    這三個字在舌尖過了一遍,像是帶著酒氣的,光是一聽,便叫人唇齒生起酥麻之意,他道:“為什麽是我,嗯?江大人不好麽。”


    石清蓮的實話像是雨後春筍,一轉眼就全都冒出來了:“江逾白騙我。”


    大概是想起了上輩子那些事,她又是委屈又是憤恨,眼淚在流,牙


    關卻緊緊咬著:“他騙我,我不要他,他跟康安都好惡心。”


    沈蘊玉緊盯著她的臉,又問:“小嬌嬌前兩次為何不要某?”


    石清蓮早都忘了是那兩次了,被沈蘊玉這樣那樣的提醒過後,才含著淚,抽抽噎噎的回:“大人當時好凶,我怕大人討厭我,沒敢提。”


    沈蘊玉終於放心,一肚子惡意揣測煙消雲散,隻剩下對石清蓮的三千柔情意。


    當時月色深邃,外頭起了一陣風,將寺廟外的山林樹木吹得嘩嘩作響,當真是良辰美景。


    窗沿外與牆沿上守著的校尉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然後慢慢的騰挪到了一旁去。


    他們誰都不敢聽。


    北典府司的錦衣衛都是耳聰目明的武者,這院內又實在太過寂靜,一點動靜都格外清晰,兩個男人隻得咬著牙,站到聽不到的地方去硬挨。


    裏麵外麵,都活生生挨了一夜。


    次日清晨,石清蓮是被吵醒的。


    她聽見外麵一陣嘰嘰喳喳的吵鬧聲,像是有人什麽人一直在外頭說話,石清蓮醒來的時候渾身酸軟,頭腦渾渾噩噩的,她剛醒來時還不大清醒,一睜眼就看見沈蘊玉在她身側看著她,她遲鈍的腦子還沒意識到是什麽的時候,她的廂房外麵響起了江逾月的聲音。


    “嫂嫂,是逾月。”江逾月在外麵道:“逾月進來了。”


    江逾月!她怎麽會在這裏?


    石清蓮驟然一驚。


    她一回過頭,便對上了沈蘊玉一雙緊緊跟隨著她的眼。


    昨夜的種種立刻湧上腦海來,她不記得沈蘊玉問過她什麽了,但是她記得自己做了什麽。


    沈蘊玉竟然荒唐到次日清晨都不曾離開,與她一起被堵了!


    石清蓮的腦子“嗡”了一聲,滿腦子就剩下四個大字。


    被!捉!到!了!!


    第26章 肥美的獵物


    山寺小院的廂房內,沈蘊玉抱著石清蓮,饒有興致的看著石清蓮變臉。


    小薔薇睡著的時候臉蛋軟軟的貼在他的胸膛前,長長的眼睫上還沾著淚,唇瓣被他吮的水晶瑩亮,大概是終於一次吃到飽了,變的格外乖巧,不再纏著他抓撓啃咬,隻拱在他懷裏,舒展著被滋潤過的柔軟花蕾沉沉入睡。


    他愛極了石清蓮在他懷中失魂時喊著他名字的模樣,也喜歡看她窩在他懷中睡覺的模樣,這是被他親手澆灌的薔薇,每一片花瓣上的紋路都格外和他的心意,這張床的每一個褶皺都讓他留戀不已,他一時貪念起,竟不想離開。


    這種感覺如此新奇,他第一次抱著一個女人過夜,嬌嫩的讓他舍不得用力,卻又讓他忍不住多碰一碰,他是如此的流連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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