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沈大人。”石清蓮頂著一臉尷尬的笑容,道:“您怎麽一直盯著我看啊?”


    沈蘊玉狹長的瑞鳳眼微微垂下來,琥珀色的眼眸裏倒映著石清蓮的臉,他的眼眸一眨不眨的望著她,語氣平緩的道:“自然是對三娘用情至深,根本挪不開眼。”


    石清蓮剛才自己說這些話的時候,隻想著報複沈蘊玉了,現在沈蘊玉一學她說話,她便覺得頭皮都跟著發麻,她摳著自己的掌心,半晌,艱難的擠出來一句:“沈大人寬宏大量,想來不會計較清蓮胡說八道。”


    沈蘊玉頂著那張芝蘭玉樹的臉,對石清蓮緩緩搖頭:“三娘忘了?你的玉哥哥,最是小心眼了。”


    說話間,沈蘊玉伸手,不輕不重的捏了一下石清蓮的手臂。


    有點像是未婚夫妻之間的調笑,總之,沒有任何上位者對下位者的“懲罰”意味,石清蓮的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有些不對。


    太溫和了。


    沈蘊玉對她什麽時候這樣縱容了?她騎在沈蘊玉脖子上撒潑,沈蘊玉竟然也不翻臉,還附和她一起調侃。


    太怪了。


    就算是沈蘊玉因為假山事件而愧對她,頂多也隻是幫她兜底,怎麽會如此縱容她?


    她看不懂沈蘊玉,有點害怕。


    石清蓮心中也起了幾分警惕,她一念至此,身體頓時變的僵硬,她想要躲避掉那隻手,卻見沈蘊玉伸手,直接扯她的臉蛋,用了幾分力道,以報複石清蓮方才的胡說八道,把石清蓮扯的眼淚汪汪的,直喊“大人”,實在是忍不住了,便一聲聲求饒,說:“大人,我錯了,我不敢再胡說八道了。”


    沈蘊玉隻垂眸看著她笑。


    他在此刻才發現,比起來看石清蓮哭哭啼啼委委屈屈的樣子,他更喜歡看石清蓮張牙舞爪


    四處咬人的樣子,精力十足。


    他仿佛發現了石清蓮的另外一麵,活潑的,可愛的,肆無忌憚的,伸著爪子撓人的,就連石清蓮剛才陰陽怪氣說人的樣子都格外可愛。


    他才拽了兩下,石清蓮便有點惱了,她的臉都被扯大了,但她又不敢惹沈蘊玉,隻能憋著一口氣不開口,但誰想到沈蘊玉揪著她的臉竟然不鬆了!石清蓮有點想要伸手去抓沈蘊玉的臉,又忍了忍,沒敢。


    正在沈蘊玉跟小狗崽子你扯我一下,包廂的門突然被人敲響。


    篤篤的敲門聲讓石清蓮驟然一抖,她的臉可不能被人看到,所以趕忙緊緊地抓住沈蘊玉,沈蘊玉則用半個身子擋住她,低聲安撫她,順便抬起眼眸來,看向門外,問道:“誰?”


    他方才聽到了腳步聲,隻以為是路人,沒想到卻來敲了他的門。


    “是江某。”門外的江逾白盯著那扇緊緊關閉著的木門,聲線清冷如山泉擊石,他道:“江某有要事相商。”


    門內的石清蓮驟然一僵。


    沈蘊玉垂眸看了石清蓮一眼,石清蓮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的被她咬在唇齒間。


    她不敢開口,怕被門外的江逾白聽到她的聲音,發現她是石清蓮。


    可偏偏,站在她麵前的人是沈蘊玉。


    石清蓮越是要避開江逾白,他越是要把石清蓮往江逾白麵前扯,石清蓮越是不想開口,沈蘊玉越是要逼著她開口,所以沈蘊玉揪著她臉的力道又大了幾分,一副非要讓石清蓮認清楚站在她麵前的人是誰的架勢。


    石清蓮咬著下唇,她一抬眸,就能看見沈蘊玉那雙眼陰沉沉的望著她。


    跟要吃了她一樣。


    門外的江逾白沒聽到回應,便擰著眉又問了一遍。


    “沈大人。”江逾白斷定人在這裏,因為他沒看見沈蘊玉出膳堂外去的身影,且隻有這間包廂關了門,故而他拔高了音調,又一次說道:“江某有要事相商。”


    而這時,石清蓮實在是忍受不住了,她眼眸中有一滴淚順著嬌美的臉頰滑落,啪嗒一下,正好掉在沈蘊玉的手背上。


    真美。


    沈蘊玉莫名的消氣了。


    消了氣的沈蘊玉突然又變的格外溫柔,他用下頜蹭著石清蓮的頭頂


    ,輕聲道:“乖,一會獎勵你。”


    說完,沈蘊玉把她放在牆邊,等她站穩後,才走到門口拉開門,走到門外,與江逾白麵對麵,問道:“不知江大人有何事?”


    他將木門緩緩關上時,石清蓮通紅著臉抱著裙擺蹲坐在了地上。


    沈蘊玉...到底是什麽品種的狗東西!真會作弄人!


    她氣得直揪裙子,而這時,門外的江逾白抬眸望著沈蘊玉,道:“久聞北鎮撫司掌刑律,嚴苛肅殺,南鎮撫司掌查案,探索消息,沈大人則一手握兩司,為聖上最得力的繡春刀,聖上雖然重視您,但是,這世上有句話,叫做剛過易折,親人之情,豈是一把刀斬的斷的?有些事,大人還是莫要摻和的好。”


    石清蓮提著裙擺爬起來,趴在門邊豎起耳朵偷聽。


    門外的沈蘊玉微微眯起眼眸,唇瓣一勾,眼底卻沒什麽暖意,一臉公事公辦的表情笑道:“沈某為聖上做事,隻問衷心無愧,看證據拿人,江大人的話,沈某聽不懂。”


    江逾白提點過了也就過了,他知道沈蘊玉是聰明人,所以沒繼續說下去,拱了拱手便走了。


    江逾白一走,沈蘊玉便拉開了門板,裏麵偷聽的石清蓮差點跌出來,一頭撞到了他胸口上,瞧見偷聽被發現,石清蓮趕忙擠出來一臉笑容,一臉諂媚,臉上明晃晃的寫著四個大字:以□□人。


    沈蘊玉瞧著她的模樣,方才還冷著的眼眸裏閃過幾絲笑意。


    他心道,小狗崽子被養熟了,放在之前,石清蓮剛認識他的時候,絕不敢與他如此放肆。


    但石清蓮不管是放肆還是安靜,他都頗為喜歡,各有各的趣味。


    石清蓮此時滿臉寫著求知欲,又礙於他是錦衣衛的身份,亦或者可能與案情有關,所以憋著不敢問,沈蘊玉看的好笑,他勾了勾唇,道:“想知道江逾白與沈某說了什麽嗎?”


    石清蓮猛點頭,轉瞬間又猛地反應過來,怕沈蘊玉懷疑她在打探案件,進而懷疑到她故意泄露消息給他,趕忙補充道:“我,我就是好奇,你不告訴我也沒關係。”


    說話間,沈蘊玉拉著她的腰把她拉的靠在了角落處坐好,沈蘊玉靠在牆角處,石清蓮依靠在他對麵,兩人坐下之後,石清蓮怔愣的抬眸,就看見沈蘊玉頂著一張君子端方、賣相極好的人皮,說著令人發指的話,他說:“三娘想知道的這些秘密,是我錦衣衛要事,事關朝中諸多大臣,不能隨便告知,除非——三娘給沈某些好處。”


    石清蓮聽的暗自唾棄。


    什麽狗男人,這是什麽狗男人!聽聽!


    這等不要臉的話,隻有沈蘊玉能說的這麽理直氣壯!


    要不然說著滿朝文武都恨不得沈蘊玉明天就直接暴斃呢,他這行徑,配的上一聲人麵獸心,也不知道金襄當初到底是被他哪兒給迷住了,竟為了他做下了那等事。!


    第29章 她還是個孩子呢


    七月盛夏,膳堂的廂房內都放滿了冰盆。


    石清蓮為了從沈蘊玉嘴裏麵挖出來一點消息,隻能認命的給這位大爺做牛做馬,她無比後悔自己方才為了一時的快意而胡說八道,讓沈蘊玉逮到了機會欺負她。


    每當她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沈蘊玉都會大發慈悲的和她說上那麽一兩句,又勾得她繼續低頭幹活。


    “江逾白說的是關於江南的一個貪汙案,前段時間沈某抓了三個貪官下去,查出來的。”


    “這件事跟康安帝姬有點關係,因此沈某一直盯著康安帝姬。”


    “最近江南貪汙案要結案了,江逾白怕沈某將康安帝姬牽扯進來,故而特意來警告沈某一番。”


    “這個案子,將會從錦衣衛的手上轉到刑部的手上,再由刑部去江南抓人。”


    雖說與案件有關,但是已經查清定調,甚至已經在皇上那邊過了明目了,給石清蓮透露一些也沒關係。


    她體內的毒全都被勾出來了,隻能用一雙水汪汪的眼眸望著沈蘊玉。


    沈蘊玉好似瞧不見一般,繼續說著案子的事:“江逾白此舉有些多餘,這個案子在結案之前,沈某便與順德帝報過,順德帝早已處罰過康安帝姬,皇室涉及貪汙,太過難聽,這種名聲是不會傳出去的,沈某結案,也隻會把所有罪責都算在江南郡守的腦袋上。”


    說到最後,沈蘊玉看向石清蓮,意味不明的道:“江大人這是關心則亂,一摻和上康安帝姬,便失了理智了。”


    他這一看,便看到石清蓮的五根手指都在打顫。


    他向後靠在牆麵上,狹長的瑞鳳眼眺著石清蓮,像是勝券在握的惡狼看著被逼至角落無處可逃的獵物,他做的事越是咄咄逼人,說出來的話就越是有禮,甚至語調都輕柔了兩分,道:“沈某疲累,勞煩三娘也出份力吧。”


    簡直人麵獸心,斯文敗類!


    石清蓮抬起滿是淚花的眼眸,楚楚可憐的望著他,試圖喚起他的良心,隻可惜,沈蘊玉沒有這種東西,甚至瞧見石清蓮沒動,沈蘊玉還作勢要起身離開。


    “想來是沈某為難三娘了。”沈蘊玉道:“三娘不願,罷了就是。”


    石清蓮直咬牙。


    待


    到半個時辰後,她已動不了了,全由沈蘊玉抱著安排。


    沈蘊玉照例將她置於膝上,替她整理,最後為她帶上鬥笠,把她整理妥當後,帶著她出了包廂中。


    他們來的時候是未時,回的時候是酉時,石清蓮腰酸腿軟,全靠挽著沈蘊玉的手臂才能走,被沈蘊玉抱上馬車、放置在床上的時候,她後知後覺的問了一句:“沈大人今日的要事辦了嗎?”


    這一路上,她也沒看見沈蘊玉去辦什麽事。


    小狗崽子問話的時候,臉上都寫滿了疑惑和好奇,一雙亮晶晶的眼望著他,仿佛在問:我也沒看你今天辦事呀,為什麽要抱著我跑一趟呢?


    沈蘊玉微微勾唇。


    他今天並沒有什麽事想辦,一定要說的話,那就是去捅江逾白兩刀。


    這樣一想,他今天的事都辦完了,還是當著江逾白麵兒辦的,頗為美妙,此行不虛。


    他的目光順著石清蓮的身影看向了身石清蓮身後的馬車床鋪。


    他的馬車大,床也大,若是顛簸些也別有趣味。


    隻是——


    給他駕車的校尉是專門練過的,機警萬分,耳聰目明,五十丈之內溜過去一隻貓校尉都聽得見,他是受沈蘊玉掌控的,不管沈蘊玉做什麽事,他都不會和任何人提起,但是不行。


    沈蘊玉自己倒是不在意,北典府司內沒有秘密,這些人連聖上晚上臨幸妃子時,和妃子說了什麽都能聽清楚,想吃錦衣衛這碗飯,就得做好把自己的所有陰私都袒露給別人看、也隨時要掌握別人陰私的準備,可是他不能讓別人聽見石清蓮。


    一點都不行。


    石清蓮的所有,她這個人,她掉落的一根頭發,她的聲音,她的眼神,她的味道,她的呼吸,都隻能是他的,除了他,沒有任何人能看到。


    沈蘊玉收回視線,在椅子上端坐,一臉端方特立正詞嶄嶄,道:“沈某的事已辦完了,三娘今日做的很好。”


    石清蓮仔細瞧著沈蘊玉的神色,心中暗恨,這人不管說什麽話都是一張麵無表情的冷淡臉,一點細微的情緒流露都沒有,叫人猜臉色都猜不出來,石清蓮也不知道他是說場麵話還是真話,亦或者心裏已經懷疑了她的目的,隻是沒有證據,所以沒提。


    不過,沈蘊玉這個人有一點好,就是他按規矩辦事。


    他沒抓到證據,絕對不會出手抓人,一旦要他抓到了證據,那就是當朝太子也得下詔獄。


    而她辦的那點事,靠的是預知,完全沒證據可言。


    她暫時還是安全的。


    石清蓮靠著床榻,微微放鬆了些。


    馬車行駛得很穩,隻有輕微的搖晃,石清蓮本就被折騰的累極了,靠著床便睡著了。


    回去的路很長,美人臥榻,君子飲茶,馬車窗外偶爾傳來鳥兒啾啾聲,車輪滾滾向前,一時間竟有幾分歲月靜好。


    石清蓮是被一陣爭吵聲吵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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