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樹後,石清蓮瞪大了眼,望著捂著她的下半張臉,防止她驚訝出聲引來人,冷眼看著她的沈蘊玉。


    沈蘊玉今日穿了一身淺月白色的長衫,上刺雲繡,頭頂白玉冠,他本就生的俊朗,這樣一打扮,便如那山中雲鶴般,不似他平日時鋒芒畢露、氣勢壓人,反而透著幾絲儒雅文氣,不知為何,竟然有點像是江逾白。


    隻是他那雙琉璃眼眸中含著幾分冷,石清蓮對上他的打扮時晃神了一瞬,便聽他冷笑道:“江夫人可是覺得沈某今日格、外、好、看?”


    石清蓮想,他又叫江夫人了,看起來還很生氣,但她不明白為什麽。


    而他也沒有要石清蓮回答的意思,反而拿手臂壓著石清蓮的肩膀,指腹狠狠地碾了石清蓮的臉一瞬。


    石清蓮被他吃人一樣的眼神嚇到了,這破身子當場便不爭氣的軟下來了,她身子裏的毒本就在翻湧了,被這樣一捏臉,眼淚都在眼眶中打轉,她聲線打顫的開口:“沈、沈大人今日怎的在此?我,我,這裏好多人,大人先放開我——”


    之前在馬場時,她好歹還戴了一個鬥笠,今日可是什麽都沒戴,若是被人瞧見她與沈蘊玉如此模樣,她肯定完了。


    她手上不由得用了兩分力,想把沈蘊玉從她麵前推開。


    但她那點力氣怎麽可能推開沈蘊玉呢?她如此排斥、躲避的態度隻會激怒沈蘊玉。


    沈蘊玉的臉麵無表情的盯著石清蓮看了片刻,眼底裏醞出明晃晃的惡意,他伸出一隻手握住石清蓮的兩隻手,又一次用指腹重重的捏她的臉,在石清蓮的痛哼聲中,語氣輕柔的道:“沈某怕放開了,江夫人一轉頭便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第32章 三人修羅場


    石清蓮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


    她身後是粗糙的樹幹,眼前是沈蘊玉冷漠的、審視的臉,他居高臨下的睨著石清蓮,問她:“江夫人前些日子,還纏著沈某與沈某喊好哥哥,讓沈某陪您去看過花河,給您買糕點吃,與沈某親密無間,怎麽今日如此疏離冷淡?難不成是有什麽隱瞞的事,不敢見沈某了?”


    沈蘊玉腦子裏轉著各種可能猜測。


    比如石清蓮又不想和離了——自古以來,女子多心軟情種,總盼望著那些負心薄情漢回頭,蠢得讓人想當場弄死。


    亦或者,看慣了江逾白,覺得江逾白芒寒色正風骨卓然,就不想要他這麽個在屍山血海裏打滾的錦衣衛了。


    他腦子裏是各種揣測,毫無道理,甚至連個佐證都沒有,僅僅因為石清蓮兩日沒掛燈籠,他就要來發一場瘋。


    沈蘊玉第一次意識到他對石清蓮有多喜歡,喜歡到想當場把人搶走,關進他的牢獄裏,鎖起來,誰都別想瞧見。


    “喜歡”這個詞,在不同人的身上是不一樣的,有些人生性善良,他們的喜歡便是泛著金光的祥雲,落於人身時,總會帶來溫暖與關愛,但沈蘊玉不是。


    沈蘊玉的喜歡是枷鎖,是囚牢,是獨占,是侵略,是不允許別人覬覦的獨/斷,是遭到背叛就要把人斷腿折翼的陰狠,是各種見不得人的欲念,他學不會那些溫柔的,輕和的手段,他隻會將石清蓮關起來,讓誰都看不見她。


    隻要稍有波瀾,沈蘊玉那點狹隘的,陰暗的心思就全都從暗處翻湧而出,將原先他瞧見過的,在意的所有細節全都翻出來,重新在腦子裏一遍遍的想。


    “我,我沒有隱瞞。”石清蓮被沈蘊玉給嚇壞了,她以為沈蘊玉見到她追周伯良,因此懷疑她上次去花河的事情了,沈蘊玉有多聰慧她是知道的,因此她立刻回了話,隻不過回的半真半假。


    “我就是,看見了上次見到的那個商賈,那個周伯良,我就想走過來看看。”石清蓮臉上的淚一直往下掉,沈蘊玉的手一直抓著她手骨不肯鬆,用一種不會傷到她,但是她也絕對別想甩開的力道捏著她,捏的她眼淚都一直往下掉。


    她隻當沈蘊玉是在刑審逼問她,她以前也受過沈蘊玉這樣的刑審,慌亂間倒


    還保留兩分理智,道:“我,我就是想跟過去看看,大人為什麽突然對我這麽凶?可是我哪裏做錯了?”


    石清蓮說到最後時,昂起頭來望著沈蘊玉,一雙桃花眼裏含著淚,看的沈蘊玉心口一蕩。


    但他問的不是這個,他並不想知道石清蓮為什麽跟著周伯良走,他隻想知道石清蓮為什麽連著兩日沒掛燈籠。


    “江夫人這兩日很忙?”沈蘊玉垂眸,一雙琉璃眼眸定定的望著石清蓮的臉,極具壓迫性的目光讓石清蓮心中發緊。


    石清蓮在心中盤算她這兩日都幹了什麽,不是在江逾白書房打轉,就是在廂房休息,唯一出格的就是讓雙喜出去安排了陸姣姣的母親,但是此事是借雙喜的手做的,且沒有任何征兆與緣由,都是石清蓮靠著預知做下來的事情,沈蘊玉不至於因為這件事懷疑她吧?


    完全沒證據的事情,她自信不會讓沈蘊玉發現,但是沈蘊玉如此冷冽的盯著她,卻又讓她心裏慌張。


    她想不通,便跟沈蘊玉裝傻,一張嬌媚的臉上滿是天真與懵懂,唇瓣被她咬的泛著水潤的光,她帶著哭腔說“我什麽都沒幹”,一邊說一邊搖頭。


    沈蘊玉眸色越發深邃,像是忍耐已經到了極限般,他又道:“沈某聽聞,江三姑娘那日在佛堂離開後,被康安帝姬接進了宮裏,想來,江逾白也不會處罰她,日後,江夫人在江家的日子怕是要更難熬了,江夫人打算如何做呢?”


    石清蓮極慢極慢的眨了下眼,試探性的小聲道:“我,我拿康安也沒辦法,我也不敢招惹他們,我,我待到我父與我兄從南方勘察水庫、修建河道歸來,便準備和離事宜,旁的,我也不知道。”


    這是石清蓮的托詞,她根本不會等父兄回來再和離,因為她要報複康安和江逾白,但是這件事她隻能自己辦妥,但是她不能跟沈蘊玉說,她隻能繼續跟沈蘊玉演。


    沈蘊玉的眉眼卻驟然一緩。


    原來是在等父兄。


    女子和離,確實麻煩,若是娘家不利,便隻有被休這一條路,若是娘家得力,才有和離的資本。


    沈蘊玉壓握著的手緩緩收了幾分力,也鬆開了鉗製石清蓮的手,方才那種來勢洶洶的氣壓瞬間散開,反而透著幾分和緩,驟然又披上了一層人皮似的,將石清蓮扶


    正後,緩緩鬆開了石清蓮,並且道:“夫人這身子越發不濟了,且先忍一忍,回宴間飲一口涼茶便會好些。”


    石清蓮看著沈蘊玉那張臉,在心底裏暗罵,若非是你突然跑過來嚇唬我,我怎會如此?狗男人,現在又在這裏裝什麽!


    但她不敢說,不僅不敢說,還得柔聲道:“清蓮無礙,勞煩大人擔憂了。”


    石清蓮麵上帶著笑,但心裏越想越害怕,還有點不安與惶恐,她搞不懂沈蘊玉問的這些話、突然的翻臉與突然的和緩都是什麽意思,沈蘊玉太聰明了,該不會是真的猜到了什麽吧?


    思考間,石清蓮試探性的反問道:“大人今日為何來此?”


    沈蘊玉正在幫石清蓮整理裙擺。


    小狗崽子總是不注意自己身上的一些問題,比如簪花歪了,裙擺不正,袖子上還勾著樹枝,都需要他一點點捋好,他享受著替小狗崽子解決這些問題的感覺,有種擼毛的放鬆感,故而語氣都溫和了些:“事涉沈某公務,不能告知石三姑娘。”


    沈蘊玉此行確實是辦公務來的,他很少參加這種百花宴之類的宴會,錦衣衛這個身份,走哪兒都不招人待見,他也在盡量避免麻煩,不與權臣相交,若非要來這宴會上,他也不會打扮成這般翩翩公子的模樣,他今日換上衣裳,瞧見了像江逾白,瞥一眼自己的臉都覺得厭煩,更受不了石清蓮瞧他的打扮。


    他是不願意來,但是他近日在追查周伯良,周伯良與陸府有些關係,故而陸府宴客時,他不來也得來一趟,沒想到正撞上石清蓮在這,還瞧見了石清蓮跟著周伯良走。


    沈蘊玉完全沒懷疑石清蓮為什麽去跟周伯良,他沒往那方麵想過,在他眼裏,石清蓮是朵小薔薇花,是小嬌嬌,是小狗崽子,是世界上最軟,最香甜的東西組成的,這些東西,與走私犯不會有任何聯係。


    石清蓮敏銳的發現,他又開始喊石三姑娘了,石清蓮想,江夫人和石三姑娘有什麽區別呢?她想不通。


    等等——公務?


    石清蓮想到了方才的周伯良。


    她的腦海中閃過了電光火石的一條線,沒忍住,當場開口問道:“那,你是跟著周伯良來的嗎?”


    沈蘊玉微微挑眉。


    他清晰的看見石清蓮眼底


    裏亮起了一束光,像是發現了小狗崽子在地裏刨出了寶貝一般興奮,她要是有尾巴,估計都搖出殘影了。


    也不知道這小狗崽子想到了什麽,為什麽突然這麽高興。


    “這麽想知道?”沈蘊玉挑眉道。


    石清蓮驟然驚醒,隨即努力掩蓋道:“我,我就是好奇,那個周伯良一個商賈,為什麽會來這裏。”


    沈蘊玉揉著她的頭,沒告訴她“是”或者“不是”跟著周伯良來的,事涉案件,不能告訴任何無關人員,他隻是道:“沈某要去忙公務了,石三姑娘先回宴上吧。”


    石清蓮便壓著胸口處的激動,點頭。


    他們倆分開之後,石清蓮沒動,沈蘊玉挑眉看她,石清蓮道:“我目送大人去忙公務。”


    沈蘊玉被她的話取悅到了,原本淩厲的眉目都彎了一瞬,繼而轉身,跟著周伯良離去的方向走了。


    石清蓮跟不上的人,他自然跟得上。


    他走出很遠,還能感受到石清蓮灼熱的目光一直跟隨著他,一直到他走出很遠,石清蓮都在凝望他。


    已經走到了偏僻小路的沈蘊玉提快了步子,唇邊的笑意更深了些。


    而此時,花樹那頭的石清蓮激動的握起了拳頭。


    果然!沈蘊玉他盯上了周伯良!


    既然都追到了陸家的宴上了,那就表明,沈蘊玉已經能八成確定這個周伯良有問題了,也就是說,周伯良這輩子肯定要栽在沈蘊玉手裏,沒辦法再給康安帝姬賣命了!


    沒了周伯良,康安帝姬便失去了一條左膀右臂,再加上之前江南案子的事,康安帝姬已經被元嘉帝厭上了,眼下,康安帝姬已經失去了稱帝的大好機會。


    她就算是能掀起些風浪,也絕不會像是上輩子一般登上九五之尊之位。


    在確定康安無法登上那至高寶座之後,石清蓮繃了這麽長時間的心才終於放回了肚子裏。


    她自重生以來,到現在,才是真正的輕鬆,一直壓在心口上的巨石被搬開,她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舒坦多了,呼吸都比之前暢快。


    她的家人,終於不會再有上輩子的結局了。


    那,她就可以著手準備和離了。


    她終於從上輩子的絕境中掙脫出了一


    條活路來了!


    一想到和離之後的美好日子,石清蓮隻覺得萬分期待,不過,她不能就這樣隨隨便便的和離,她就算要和離,也要給江逾白和康安一個大“驚喜”!


    提到驚喜,石清蓮轉瞬間又想到了陸姣姣,她暗道了一聲“糟糕”,然後趕忙從花樹附近走出來。


    這花樹巨大,周遭也沒什麽人,她提著裙擺走出去時也沒瞧見什麽人,待到她從花叢樹林中走出來,走到院中擺著流水宴、蓮池水榭附近的時候,便瞧見一圈賓客圍著,還聽見了一片吵鬧聲。


    她心裏一緊,暗道,來晚了!


    上輩子她沒湊上的熱鬧,這輩子她也沒湊上,她隻能詢問身邊相熟的京中貴秀,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離的遠些,也沒瞧見具體發生了什麽,隻是聽說,陸府的四姑娘喜歡上了三姑娘的未婚夫,非要跟自己的準三姐夫在一起,與三姑娘大吵一架後,還將三姑娘推進了水裏。”


    說話的姑娘拿著團扇掩著麵,遠遠地挑了挑眉,道:“嘖嘖,這陸家兩個姐妹,因為一個男人,在大庭廣眾之下鬧成這樣,可真有意思。”


    石清蓮遠遠望過去,果然瞧見了湖泊中有個衣衫盡濕的女子正被陸府中的嬤嬤救上來,石清蓮定睛一看,瞧著果然是陸家的三姑娘。


    而陸家的四姑娘陸姣姣,此時正在眾目睽睽之下發瘋,正在高聲喊道:“我不管,我就要嫁給永寧侯世子!就算是姐姐,也不能和我搶永寧侯世子!”


    “我爹是右相!我看你們誰敢得罪我爹!”


    “都給我滾開,我可是陸家的四千金!”


    陸姣姣生了一張嬌憨可愛的臉,瞧著個子不小,吼起來卻能傳遍半個花園,宴會上的賓客們都被震驚到了,一張張臉上都寫滿了六個字:此女腦內有疾。


    在眾人的眼裏,陸家一片和諧,陸姣姣是陸家四嫡女,有著名門出身與姣好容貌,父母疼愛姐妹親切,她為什麽非要搶姐姐的未婚夫呢?而且搶就搶了,為什麽又要用這種愚蠢的方式廣而告之,當眾撒潑丟人呢?


    她自己丟人不說,整個陸府也跟著丟人。


    人群中議論紛紛,隻有石清蓮知道,陸姣姣要的就是整個陸府跟她一起兩敗俱傷。


    別人


    隻能看到她瘋癲的表麵,但石清蓮知道內裏的原因。


    在此時,陸姣姣已經走投無路了,她母親從陸府跑掉之後失蹤了,她自己也逃不出陸府的門,被人當場豬狗一樣被趕著去替嫁,她不甘心咽下這口氣,幹脆當個攪屎棍,把所有人都攪和的不能安生。


    陸府的人反應還挺快,陸夫人很快就趕到了,她聽說自己的親生女兒被陸姣姣推進水裏、陸姣姣在宴會上發瘋之後當場倒吸了一口氣,險些當場暈倒。


    這是被自家撿回來的狗給咬了一口啊!


    陸夫人咬著牙,硬挺著腰杆安排嬤嬤把衣衫盡濕的三姑娘送走,宴會自然也開不下去了,陸夫人硬撐著一張臉開始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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