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飛鳶渾身發抖,不敢看他的臉,隻會重複那幾句話:“是,是陸姣姣讓我這麽幹的,我不這麽幹會死的,不是我與她商量的。”


    永寧侯世子低低的笑了兩聲,那笑聲聽在陸飛鳶的耳朵裏,讓陸飛鳶渾身發麻。


    她望著永寧侯世子那張英俊瀟灑、卻猙獰凶狠的臉,心裏突然湧上幾分後悔來,怎麽辦?永寧侯世子根本不信她的話。


    但她已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陸三姑娘,本世子再問你最後一遍,人在哪裏。”他道:“現在把人給我換回來,陸府和永寧侯府的交易還能維持下去。”


    陸飛鳶自然不可能認罪,她不知道耗費了多少力氣,才能得來今天的機會,她必須堅定的咬住自己受害者的身份,她要成為永寧侯世子妃。


    她為了達成目的,還雇傭了刺客去刺殺陸姣姣,現下這個時間來算,陸姣姣應該已經死了,這件事死無對證,她絕不可能承認。


    她也不信永寧侯世子能對她怎麽樣——她怎麽說也是陸家嫡女,永寧侯世子難道還真的能和陸家撕破臉皮嗎?永寧侯府遠在邊疆,在朝中事務都插不上手,所以才會找朝中人聯姻,隻有和陸府保持姻親關係,永寧侯才能在京中有強力支援,否則,永寧侯府會漸漸在京中被排擠。


    想到她的父母,陸飛鳶又有了底氣,她搖了搖頭,道:“飛鳶不知,我一醒來,便在此了。”


    這是要打定主意裝傻了。


    永寧侯世子怒極反笑,直接撕扯著陸飛鳶的領口,將人從床上拖下來,往廂房外麵拖去。


    陸飛鳶最開始被拖下來的時候尚沒有反應過來,她腦海中對這件事情預料的處理方式是,大家維持表麵榮光,待到婚禮結束之後,永寧侯世子與她父母商議,互相拉扯利益,不管永寧侯世子怎麽提出條件,就是找不到陸姣姣,但婚事已經成了,永寧侯世子隻能捏著鼻子認下她。


    至於之後的,隻要她多多關懷,伏低做小,自然能拿下永寧侯世子的心,她不信她比不過一個陸姣姣。


    但她沒想到的是,永寧侯世子竟把她直接往外麵拖,他竟然要將兩家的臉皮都撕破!


    陸飛鳶豔麗的裙擺在地上拖動,宛若蜿蜒的血跡,她頭上的鳳冠金釵劈裏啪啦的


    掉了一地,在看到廂房外一臉驚恐的丫鬟的時候,陸飛鳶當即尖叫起來:“蕭定邦!我們已拜過天地了,我是你的妻子,你怎能如此待我?”


    永寧侯世子頭都不回,陸飛鳶跌坐在地上被他拖著拽走,隻能在行走間看見他冷冽的側臉,他道:“該與本世子拜天地的不是你,你就算是拜了,我也不認你,陸飛鳶,你不把自己當個人看,就別怪本世子手下無情。”


    陸飛鳶驚恐的喊了起來,但根本阻止不了他的腳步,永寧侯世子將陸飛鳶拖出廂房,直奔前廳喜堂,找陸家人興師問罪。


    當時陸家前廳正是一片熱鬧的時候,永寧侯世子出現的時候,賓客們還高喊:“新郎官來喝酒啦!來,灌酒!”


    他們以為新郎官把新娘子送回了廂房,來與眾人挨桌敬酒來了。


    結果再定睛一看,這新郎官怎麽還拖了個人啊?


    “哎?這不是新娘子嗎!”


    “等會,這是陸三姑娘啊,新娘子當時□□姑娘,□□姑娘呢?”


    “怎麽回事?世子爺怎麽把陸三姑娘拽出來了?陸三姑娘怎麽還穿著新娘服啊?”


    定北侯府的婚宴上一片嘩然,而永寧侯世子一概不管,他拖著陸飛鳶,直接走到匆匆趕來的陸宰相和陸夫人的麵前,抬手一甩,將陸飛鳶甩的在原地滾了兩圈,一頭撞到了陸夫人的小腿上。


    陸夫人當成失聲尖叫:“飛鳶,怎麽是你!”


    她的寶貝女兒,怎麽變成新娘子了?


    “這話該本世子來問你們。”永寧侯世子放大了聲量,讓整個堂前的人都聽了個清楚:“本世子挑蓋頭的時候,才發覺新娘子竟不是一個人,陸大人,本世子的新娘子,去哪兒了!”


    堂前一片嘩然。


    陸宰相眼前一黑,陸夫人則直接蹲在了地上,抱住了她的女兒又打又罵,又心疼的隻哭,撕心裂肺的問:“這是怎麽回事,這是怎麽回事兒啊!陸姣姣呢!”


    與此同時,永寧侯府的門被錦衣衛百戶踹開,錦衣衛百戶擲地有聲的喊了一句:“交出鄭橋!”


    看熱鬧看了一下午的鄭橋緩緩從客席間站起身來,麵上不見慌亂,坦然道:“本官在此。”


    “拿下!”百戶一抬手,便有人上前,直接將鄭


    橋拿下。


    按理來說,鄭橋被拿下,應當是個大事,可是席間沒人顧得上了,所有人都在看陸家這一場大戲。


    有些人不知道陸家與永寧侯世子之間的婚約糾纏,問了兩句,當場便聽見了一場細致的來龍去脈。


    陸家三女先與永寧侯世子有婚約,結果陸家四女橫空出世奪走了婚事,結果在陸家四女與永寧侯世子成婚的當日,新娘子又變成了陸家三女,永寧侯世子不幹,竟然當場拖著已經拜了堂的陸家三女陸飛鳶走出來,管陸家人要陸姣姣。


    這還得了!


    一群人隻顧著看戲,連鄭橋被錦衣衛帶走的時候,都沒有多少人去送。


    錦衣衛百戶神情複雜的想,這和他們來時候想的不太一樣啊,這也太順利了吧。


    也可能是鄭橋人緣不咋地,甚至都沒有個人站出來仗義執言,讓他吃完這頓飯再走。


    總之,人群現在隻顧得上看陸家。


    陸懷看著地上臉色煞白的陸飛鳶,氣得直甩袖子,又要維持顏麵,隻得轉頭先送客。


    陸家自打陸姣姣回來之後,辦了兩次宴會,一次百花宴一次成婚宴,一次都沒安生辦下來過!


    這些客人也都識相,知道剩下的事情他們看不了了,所以都慢吞吞的往外走,偶爾碰上個愛看熱鬧的,還回頭瞧瞧掃兩眼。


    賓客散盡後,陸懷指著陸飛鳶,恨鐵不成鋼的道:“陸姣姣呢?她去哪兒了!把她給我交出來!”


    陸飛鳶被摁在地上,眼看著大勢已去,隻得終於吐出了一句:“陸姣姣早都死了,我派人跟著她,她死定了!”


    永寧侯世子抬手示意,他手下的親兵上前幾步,將陸飛鳶從陸夫人的懷裏拖拽出來,對著陸飛鳶的手臂重重一踩,手臂碎裂間,陸夫人尖叫著被推開,陸宰相怒吼著“還不快說”,陸飛鳶承受不住,終於哭著喊出了她貼身丫鬟的名字。


    陸飛鳶的貼身丫鬟看到自家小姐被拖行出來的時候,臉都嚇白了,現下聽見自家小姐喊她的名字,貼身丫鬟立刻跪下來,道:“在,在內京烏衣巷裏!人現在應當是死了,刺客早已過去了。”


    她是負責與那兩個刺客對接的,她親眼看見那兩個刺客跟上陸姣姣的馬車,又親眼看見馬車進了烏衣巷,


    她才折返回來的,至於現在人死沒死,她也不知道。


    一旁的陸懷和陸夫人聽到這話,臉都白了,險些直接暈過去。


    大膽替婚了還不算,竟然還將陸姣姣給害死了!


    永寧侯世子陰惻惻的看了陸懷一眼,沒講話,隨即轉身,對身後親兵喊了一聲“走”,一群人便上馬,直撲烏衣巷而去。


    鄭橋被拿下的時候,永寧侯府外,江逾白帶著鬥笠藏匿於人群中,遙遙的望著永寧侯府。


    他身穿著一身普通的雪色綢布書生袍,借用鬥笠擋著臉,在街巷中隱匿身形,擰著眉等著永寧侯世子被抓。


    鄭橋是他最重要的一顆棋子,能不能把沈蘊玉查案的思路擰歪,全靠鄭橋。


    所以江逾白親自進京城來盯,隻留著一個替身在城外——他的馬車車隊正慢悠悠的行走在官途上,走半個時辰歇一個上午,把“拖延時辰”這四個字發揮到了極致。


    鄭橋被錦衣衛百戶帶出永寧侯府的時候,江逾白親眼瞧見了,計劃順利進行,他鬆了一口氣,但是卻又沒瞧見沈蘊玉的人影。


    他藏在鬥笠下的臉上閃過幾分疑惑,擰著眉看向四周,道:“沈蘊玉呢?”


    逮捕鄭橋,為什麽沈蘊玉沒來?難道沈蘊玉根本不重視鄭橋?


    “回大人的話,沈蘊玉去另一處巷子了。”一旁早就蹲在此處的手下道:“方才屬下看見有一個錦衣校尉和沈蘊玉匯報過後,沈蘊玉便去了別處。”


    江逾白心中一緊。


    能把沈蘊玉引過去的,一定是比鄭橋更重要的事,可是眼下,什麽能比鄭橋更重要?


    難不成沈蘊玉發現假銅幣案的其他線索了?


    “走!”江逾白當機立斷道:“我們也過去。”


    不管能不能臨近看看,他得去看一眼才放心。


    當江逾白跟著身後的屬下走的時候,卻發現有人與他們同路,甚至來勢洶洶,高頭大馬踩在青石板路上,發出陣陣整齊的馬蹄聲。


    竟是永寧侯世子率親兵在麒麟街前行。


    江逾白心中的疑慮更甚,今日不是永寧侯世子的成婚宴嗎?怎麽也跟出來了?


    而在永寧侯世子的身後,還跟著陸府的人,以及一


    些永寧侯府的族親和陸府的族親,他們從頭看到了尾,知道永寧侯世子是去救陸姣姣了,這要是救下來了,永寧侯府和陸家還有回旋的餘地,若是救不下來,陸府和永寧侯府怕是要成仇。


    這大喜的婚事,竟然要鬧成仇了!


    除了知曉原委的族親以外,和永寧侯世子一起走的還有一些剛從永寧侯府出來的客人,這群客人純屬是好奇,佯裝路過,看戲沒看夠,也吩咐駕車的私兵悄悄跟上永寧侯世子的馬匹。


    永寧侯世子也根本不管這些人,現在就是天塌了,也別耽誤他找陸姣姣,他隻管策馬揚鞭,直奔烏衣巷。


    一撥一撥的人都在往烏衣巷趕去。


    江逾白混在人群中,竟然都沒那般顯眼了,他扶著頭頂的鬥笠,預感到山雨欲來,便當機立斷,加快步伐,跟上了永寧侯世子身後跟著的人群。


    他倒要看看,這到底是生了何事!


    外麵的錦衣校尉喊起來,說“永寧侯世子帶人來了”的時候,沈蘊玉聽見了,但他不想動。


    他緊緊地抱著石清蓮,終於明白了什麽叫“痛失所愛”。


    他還沒有痛失,一切都在掌控中,隻是稍稍向邊緣偏離了那麽一些,便讓他如墜冰窟,凍的血肉僵直,一絲熱氣也無。


    不過是兩個三流刺客,擋不住他一劍的東西,卻讓他嚐到了什麽叫“害怕”。


    人一旦有了軟肋,就再也沒有盔甲了,心裏有了牽掛的東西,也沒辦法再日日遊走於暗夜刀鋒中,他的刀還捏的穩,但他的心不穩了,驚不起任何漣漪晃動。


    心不動就不痛,心一動,五髒六腑人生際遇都能轉個天翻地覆,現下石清蓮雖然還好好的待在他的懷裏,但他還是覺得呼吸不暢,要緩上許久才能緩過來。


    直到他懷裏的石清蓮抬起手指來,輕輕地搭在他的手腕上,與他道:“把陸姣姣藏起來,咱們快些走。”


    永寧侯世子趕來,自然是要陸姣姣的。


    沈蘊玉動了動耳朵。


    他已聽見了街巷外傳來的馬蹄聲,期間還有一些車輪滾過的聲音,現下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這群人打擾他與石清蓮擁抱的時間,讓他難得的有些心煩意亂,他的左手捏了捏石清蓮


    的腰,帶著點欲求不滿的意味。


    石清蓮自然能感受到沈蘊玉的情緒。


    他的喜歡是那樣的熾熱,隔著一個胸膛,能把她整個人包圍,她被沈蘊玉擁著,心口都被他的體溫燙的發緊,沈蘊玉不舍得鬆開她,她也一樣不舍得鬆開沈蘊玉,沈蘊玉一捏她的腰,她就覺得她要化成一灘水。


    他們倆都不需要說話,沈蘊玉為什麽出現在這裏,又出現了多久,現在心裏有多擔心她,她隻看一眼沈蘊玉的眼便知道了,他這人總是冷著臉,可是如果她抬起頭,就能看見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眸裏,隻倒映著她一個人的臉。


    他是行在暗夜的修羅,唯有那一分柔情,全都落到了她的身上,滿滿的把她裹起來。


    這時,外麵的動靜越來越大了,沈蘊玉卻還不動,隻一下又一下的捏她。


    石清蓮知道,沈蘊玉現在是“餓”了,這狗男人,不吃上一口肉,現在是不會乖乖聽話的。


    她抬眸,一雙眼裏含著嗔怨,沈蘊玉被她一眼看酥了半邊骨頭,就聽見石清蓮貼著他,放軟了語氣,帶著幾分安撫與誘哄的意味,道:“晚上我掛燈。”


    沈蘊玉胸口的火都燒起來了,方才還凍的發僵的骨立刻解凍,渾身的血液歡快的奔騰,他將背後的玄色麟袍解下來,蓋在石清蓮身上,然後給另外幾個人使了個眼色。


    剩下三個女子,一個私兵,兩個校尉一人帶兩個,順著院外開溜,沈蘊玉則抱著石清蓮往另外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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