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見沈蘊玉繼續說道:“許青回是個文弱書生,驚慌之下,隻會把箭丟掉,而不會直直的射出去,要貫穿一個人的肩膀,需要足夠大的力道,尋常文人都做不到,所以,沈某斷定,這其中有貓膩,問題肯定出在許青回和波斯質子的身上。”


    “隻是現在沒有證據。”沈蘊玉繼續道:“今日沈某分開審問了許青回和波斯質子,波斯質子隻堅稱,自己隻是扶了許青回一把,並不知道什麽其他的事,而許青回在弄清楚事情原委之後,表明,他與波斯質子早有仇怨,認為是波斯質子故意陷害他,讓他襲傷順德帝。”


    頓了頓,沈蘊玉垂眸看向石清蓮,石清蓮當時正抬起頭來。


    順德帝受傷了!


    上輩子好似也是這個時候!


    她被康安帝姬放出來的消息勾著跑到了郊區,結果被沈蘊玉抓住,直接帶到了北典府司內受審,出來之後就領了一張休書,然後沒過幾個月,康安就登基了,她便死了。


    石清蓮抬眸時,正和沈蘊玉撞上視線。


    廂房內旁的地方都是昏暗的,隻有案上那一支燭火是亮的,將沈蘊玉瀲灩的瑞鳳眼和琉璃色的眼眸映照的盈盈發亮。


    兩人目光相對間,石清蓮聽到沈蘊玉說:“許青回說,他與波斯質子結仇的時候,你恰好


    在場,所以他需要你來做個人證,你可瞧見——”


    “是康安長公主。”石清蓮隻覺得一陣熱血直往頭皮上頂,她撐著沈蘊玉的腿想爬起來,呼吸也比剛才急促,聲線不由自主的拔高:“是康安長公主做的,她想害順德帝。”


    她沒想到,這輩子江逾白都死了,康安長公主居然還能往順德帝的身上打主意!


    沈蘊玉和她離得近,親眼看見她的臉色驟然變白,像是被嚇壞了一樣,在他膝蓋上爬來爬去,想爬起來。


    石清蓮被嚇到了,沈蘊玉看得出來。


    他擰著眉,伸手將她抱在懷裏,放置於膝上,看石清蓮的臉,問她:“為什麽說是康安長公主?”


    石清蓮一時啞口無言。


    為什麽是康安長公主呢?


    因為上輩子就是這樣的。


    她不說話,沈蘊玉便自己說,他道:“雖說波斯質子和許青回之間,因康安長公主有些矛盾,且波斯質子也確實和康安長公主關係匪淺,但目前的證據,還扯不到康安長公主的身上。”


    沈蘊玉定定的盯著她看,問她:“石三姑娘,為何篤定是康安長公主呢?”


    沈蘊玉沒有懷疑她的話,他隻是想知道“為什麽”。


    石清蓮身上有太多他看不透的東西了,他的小狗崽子身上像是繞了一層薄霧,他怎麽都看不透。


    石清蓮坐在沈蘊玉的身上,看著沈蘊玉一貫麵無表情的臉。


    她重生而來的事情,從未告訴過任何人,包括她的父母,她把那一切都當成是黃粱一夢,努力的改變,然後拋之腦後,奔向新生。


    但是偏偏,現在還有這麽最後一道溝壑橫在她的麵前。


    她望著沈蘊玉近在咫尺的,波瀾不驚的臉,想,這樣荒誕的事情,如果是沈蘊玉,應該會信的吧?


    隻是,這個話題一旦講開了,她過去那些事情就又得翻出來一遍,全都一一擺在沈蘊玉的麵前來,與他講,她當時是如何蠱惑他的了。


    石清蓮微微偏過了臉,坐在沈蘊玉的懷裏,沒有勇氣看沈蘊玉那雙深邃的眼。


    但是她不說,就解釋不了為什麽她篤定是康安長公主。


    石清蓮最終,緩緩地伸出手,蓋在了沈蘊玉的眼睛上。


    安靜地廂房內,嬌媚的姑娘坐在高大的男子的腿上,細長的手指蓋在男子的眉眼間,然後緩緩將自己貼靠在男子的肩膀上。


    “我做過一個夢。”石清蓮在他耳畔說道。


    從大奉順德一年半,做到了大奉順德三年間,最後死在一個雪夜裏。


    她的血流淌在地麵上,與康安帝姬迎娶江逾白的嫁衣一樣紅。


    一樣的紅,不一樣的紅。


    她不敢看沈蘊玉的眼睛,隻將她知道的,全都一件件的講出來。


    講到他們石家被滿門抄斬的時候,石清蓮渾身都在顫抖,她坐在沈蘊玉的懷抱裏,臉色白的要命,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是康安,隻有康安才會想讓順德帝死。”她的尾音都因為過於緊繃而變的嘶啞,她說:“康安想做女帝。”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康安做成女帝之後她的下場了。


    上輩子是滿門抄斬,這輩子,估計能把她做成人彘,日日折磨。


    她說完半晌,沈蘊玉都沒有動靜,石清蓮沒有勇氣把手拿下來、看他的眼,便一直蓋著。


    她實在是沒辦法理直氣壯地承認說:是的,我是利用了你,但是我還喜歡你,想要你跟我在一起。


    她隻能低著頭,夾著尾巴,討好的蹭他,希望他能忘掉那些事情,然後繼續和她在一起。


    可她說完之後好一會兒,沈蘊玉都沒有回應,石清蓮蹭到他旁邊去,一點一點親著他的下頜,問他:“你,你信嗎?”


    沈蘊玉初初聽見時,是覺得有些離譜,但並不是什麽難以相信的事情,他以前做總旗,去查案的時候,碰見過死者家屬硬咬著牙說托夢的,要拉著他們去一處後山找屍體,他們一群人去了,竟真在那一處後山內找到了屍體。


    那件事給沈蘊玉帶來了不小的震撼,他一直都記得,而且,在北典府司之內,類似的事情還能聽到很多。


    除了托夢以外,還有一些難以解釋的事情,比如什麽魚精吞人,死而複生之類的,常年遊走在生死邊緣的人,總有一些奇遇,雖說聽起來像是巧合,但是這些巧合,拚湊在一起,也足夠讓人驚歎。


    世間之大,無奇不有,石清蓮的話,他並不會嗤鼻。


    沈蘊


    玉閉著眼,攬著她的肩膀,過了片刻後問:“你說,我抓過你進北典府司詔獄內,你說說,詔獄之內是什麽樣。”


    石清蓮驟然紅了臉。


    她低頭,把臉埋在他的脖頸上,低聲道:“很冷,冬天,地上結著冰,有一個冰盆,裏麵放滿了...長冰,你拿著那些冰,說要對我行冰穀之刑。”


    沈蘊玉攥緊了她的腰。


    冰穀之刑。


    此等刑罰——


    他又問:“你在牢獄中待了多少天?”


    “半個月。”石清蓮道。


    沈蘊玉又問了一些旁的事情,多數都是一些刁鑽的細節,他開始反複審問石清蓮,有一些話,他會變這花樣問。


    問到後半程,他將石清蓮的手拿下來,一雙眼銳利的盯著石清蓮,看的石清蓮渾身不自在。


    兩輩子,她還是扛不住沈蘊玉的眼神。


    沈蘊玉又問她:“每次審訊,持續多久。”


    “最多兩刻鍾。”石清蓮道。


    每一次,都以她哭啼不止結束。


    沈蘊玉是個很耐心的獵人,也是個很稱職的審訊人,在石清蓮沒有徹底洗掉嫌疑之前,他是絕不可能停止審訊的。


    所以審訊持續了長達十五天。


    在徹底洗清石清蓮的嫌疑之後,沈蘊玉才放她走。


    沈蘊玉聽完她說的話,左右思量,竟找不出問題來。


    不管是北典府司內的環境,還是他審訊的方式,石清蓮都答得上來,仿佛親身經曆過一般。


    過了許久,沈蘊玉才道:“因此,你才來找我嗎?”


    在石清蓮的夢裏,唯一一個一直在跟江逾白和康安作對的人,就隻有沈蘊玉。


    石清蓮受不住他的眼神,她的所有一切都被沈蘊玉刨開來,讓她覺得自己像是沒穿衣服站在沈蘊玉麵前一樣,她的所有壞心思都在沈蘊玉麵前袒露,讓她覺得羞恥。


    她不敢麵對沈蘊玉的臉,隻慢慢的貼在他的肩膀上,和他說:“你是,是好官。”


    石清蓮的好話一句接一句的往他身上堆,她說:“你聰明,厲害,效忠順德帝,我找你,一定會有不一樣的結局。”


    她說了好一會兒,絞盡腦汁的想沈蘊玉的


    各種好處,試圖抹平她“利用沈蘊玉達成目的”這件事,說了半晌,後背突然被沈蘊玉輕輕地撫了一下。


    “過來。”沈蘊玉的聲音有些嘶啞。


    他竟不知道,他的小狗崽子,曾做過這麽可怕的夢。


    如果是這樣的結局,他可以原諒石清蓮的利用,也心甘情願被她利用。


    他寧願自己被利用,也不想看到石清蓮死。


    石清蓮順從的貼到了他的懷裏。


    她以為沈蘊玉還有其他的話想問,比如什麽康安長公主,什麽波斯質子之類的,但是沈蘊玉隻拍了拍她的腰,與她低聲道:“好了,不生你的氣了。”


    石清蓮纖細的眉頭微微挑起,瞧了他一眼,在他腿上遲疑的扭了一下,然後才道:“真的不生我的氣了?”


    沈蘊玉抱著她,把玩著她的指尖,與她道:“你若早與我說,我也不會這般生你的氣,小嬌嬌,你的防範心怎麽如此之重?若非出了康安長公主的事,你還打算一直瞞下去,是麽?”


    石清蓮立刻心虛了,方才還直挺挺的繃著的背立刻軟下來了,像是朵柔若無依的薔薇,貼著沈蘊玉寬闊的臂膀,嬌滴滴的蹭著沈蘊玉的脖頸,軟著嗓子喊他:“玉哥哥,都是我的夢,我說出來,怕你不信。”


    沈蘊玉確實也不信鬼神,更不信什麽命,但是石清蓮說的話,是能夠邏輯自洽,是能完整符合目前所有狀況的一個解釋。


    比如,石清蓮一個閨閣之女,大門都沒出過幾次,為什麽會知道周伯良,為什麽石清蓮能提前下手,在定北侯府的花園裏,先與金襄郡主之前搶走他。


    隻要石清蓮能給出來一個能將所有事情都圓過去的解釋,不管多離譜,他都願意相信石清蓮。


    他拍了拍石清蓮的背,閉上眼想石清蓮說過的話。


    康安帝姬,江逾白,周伯良,這些人,都被他有意無意的搞死了一半,現在隻剩下一個康安長公主。


    石清蓮太久沒抱著沈蘊玉了,她貪戀沈蘊玉的懷抱,身子一軟,就埋在了他的懷裏。


    他們倆生起氣來的時候針鋒相對你拉我扯,一軟下來,也能纏繞在一起,一點縫隙都不留下,恨不得將對方都融入到自己的懷抱裏。


    石清蓮的右手亂走。


    沈蘊玉輕吸了一口氣,拍了拍她的背,道:“別胡鬧。”


    石清蓮收回手,軟綿綿的問他:“你不想人家麽?”


    沈蘊玉招架不住她,上一刻被她氣得頭皮發麻,下一瞬又被她撩撥的腰杆發軟,他隻能捏著她的腰道:“有話要問你。”


    石清蓮側坐在他身上,道:“你問。”


    他問:“上輩子你死的時候,我在做什麽?”


    石清蓮直搖頭,她說:“我不知道。”


    她上輩子跟沈蘊玉可不是這種關係,沈蘊玉的行蹤連北典府司內部的人都摸不到,她能知道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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