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久霏繞著走了一圈,最後在豬圈旁邊找到一個圍牆缺口,應該是平時放雞鴨出去玩的口子,進進出出的,有時候會忘記用籬笆門堵上。


    從缺口擠進院子,鬱久霏問樓十一有沒有找到族譜一類的東西。


    “我沒找到可以稱之為族譜的東西,不過你可以去祠堂看看,那邊有牌位。”樓十一輕聲回道。


    聽樓十一這麽說,鬱久霏就偷偷摸摸地來到祠堂門口,跟做賊似的。


    湛傑二伯家的門都鎖得嚴嚴實實,看來很怕別人進來偷東西。


    祠堂門口用的也是一把大鎖頭,鬱久霏從口袋裏拿出鐵絲,蹲下身,借著晾衣繩上的衣服遮掩身形,手上動作迅速地撬鎖。


    導演很上道地也在旁邊躲著,隻有攝像頭對準鬱久霏。


    開鎖原理都差不多,隻要把鐵絲擰成需要的弧度,什麽鎖都能開。


    鬱久霏耳朵貼在鎖上,聽著鎖舌活動的聲音,三下五除二把鎖打開了,悄悄推開門進屋,導演鬼一樣跟著進去,還不忘關上門。


    屋內跟鬱久霏想象的模樣差不多,一米多高的桌子上擺放著一個個牌位,香爐裏燃燒著線香,兩邊是紅色的蠟燭,供品是兩把橘子跟一盤糖糕,桌下有火盆跟裝紙錢的籃子,看起來是每天會有人來祭拜的祠堂。


    桌子上擺放的牌位都姓湛,叫什麽名字的都有,光從字麵上看,沒有女人的名字出現,就連一些妻子會叫的“某某氏”牌位也沒有。


    祠堂裏沒有更多東西了,鬱久霏這邊摸摸那邊找找,始終沒看到可以解釋這些牌位身份的物品。


    “都不知道誰是誰,這下找不到湛傑的父親了。”鬱久霏無奈垂下手,她來湛傑家,主要是想看看湛傑的父親有沒有被供奉牌位。


    村裏人處處祠堂,應該是很講究死後入土為安的,如果沒有湛傑父親的牌位,那證明湛傑父母妹妹的死,或許就是村裏人動的手。


    現在的問題是,鬱久霏不知道湛傑父親的名字,在一堆牌位裏,頂多按照牌位擺放位置知道輩分大小,不能確定湛傑父親是誰。


    樓十一忽然出聲:“這個是湛傑大伯的牌位,他旁邊沒有擺其他的牌位,說明同輩人裏被祭拜的就他一個,所以湛傑的父親確實沒被允許進祠堂。”


    鬱久霏看向那個孤零零的牌位,疑惑:“湛家大,你怎麽知道這是湛傑大伯的名字?”


    “你回想一下廣播怎麽喊人的?”樓十一幽幽道。


    村內的廣播可以傳遍大半個村子,鬱久霏當時聽見的內容是“請湛家老二到村長家開會”,當時他們都覺得這是村裏人的叫法,大多數村莊都這麽喊人,某某家的什麽什麽。


    可加上牌位名字,這個“湛家老二”很可能還是名字的意思,因為對方就叫“湛家二”,所以怎麽喊都可以。


    鬱久霏頓時哭笑不得:“湛傑這爺爺起名字夠可以的,老大就叫家大,老二就叫家二,那這麽看,他們家這一輩都可以這麽叫名字,這裏沒有其他家字輩的牌位,那湛傑的父親估計做了什麽違背祖宗的決定,所以不能進入祠堂。”


    湛傑有個收養的妹妹,年紀相差十歲左右,按照他們這個年齡差,孩子隻能是湛傑父母收養的,而且檔案裏湛傑還給妹妹寫了文化程度,說是初中肄業。


    北頭村這樣重男輕女的情況,女孩子能讀書,說明湛傑父母對她非常疼愛,還供到了初中,如果不是出事,估計又是一個大學生。


    這麽想著,鬱久霏一邊退出祠堂一邊問樓十一:“會不會,湛傑的父母就是因為要讓養女讀書得罪了親戚,然後被村裏人批鬥了?”


    村裏每個女人都不能念書,湛傑父母還把一個養女供到初中,怎麽看都很怪異,如果是親生的就算了,偏偏是撿來的女孩兒,其他家難道不嫉妒嗎?


    鬱久霏都可以想象村裏人會說出什麽話來。


    “女兒都是賠錢貨,你有這錢不如留給兒子娶媳婦兒孝敬你們!”


    “這賠錢貨是你們撿來的,跟你們沒關係的,以後就是給別人家白養孩子!”


    “你們這是在糟蹋錢,請大家喝頓酒都比浪費在小賤人身上好!”


    ……


    供孩子讀書是很大一筆花銷,村裏人不可能不嫉妒湛傑父親供出了一個大學生還繼續供養女,口誅筆伐還是輕的,怕就怕他們看養女長大了,開始動手動腳。


    鬱久霏將門鎖還原成原來的樣子,依舊從豬圈旁邊的缺口出去。


    離開別人家,鬱久霏身上少了點做賊的拘束感,在路上活動手腳:“跟村長他們對峙的時候,似乎都對湛傑家的事諱莫如深,我覺得他們真動了湛傑妹妹,而且非常不光彩,隻有丟人到家的事他們才會惱羞成怒。”


    樓十一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可以順著這個方向查一查,村長那群村莊權力中心的人不肯說,總有把不住嘴的。”


    資料裏都有不少人提到湛傑,說明並不是每個人都覺得自己要保守秘密,尤其是與自己無關的秘密,既然要探查相關的消息,那跟著節目組資料上接受采訪的人挑選調查對象再好不過。


    鬱久霏又繞回了湛傑大伯家,裏麵的男人沒睡醒,湛傑二伯家也沒回來,一時間可以去哪裏再找消息。


    正如樓十一昨晚說的,這個副本給的線索非常少,互相之間看起來還沒什麽關聯,想要查到真相通關,非常需要一些關鍵npc提供額外的關鍵線索,比如陳楓灃的存在。


    主人家沒睡醒,鬱久霏倒是可以進去做些偷偷摸摸的事,可她還想跟人家打聽消息,自然不好隨便闖入打擾。


    思來想去,鬱久霏就近找了個屋簷躲著,大有對方不醒過來,她就不走的架勢。


    導演靠著三腳架在旁邊拍鬱久霏,看她一動不動地發呆。


    等了快一小時,湛傑大伯家沒動靜,鬱久霏除了喝營養液,依舊沒有別的反應。


    “鬱久霏,你就這麽坐著嗎?你不查了?”導演忍不住喊了一聲,再這麽發愣一下,拍下來的東西根本沒幾分鍾能用的。


    “查啊,我在等屋裏的人睡醒呢,我有點事想問他,他要是不醒過來,我沒法往下查呀。”鬱久霏懶洋洋地回答。


    導演沒好氣地說:“你不會暫時去其他地方看看?說不定有其他線索呢?”


    聽完,鬱久霏緩慢地搖搖頭:“不行,我發誓了今天絕對不出村子,為了避免我心血來潮又想跑出去,還是不要查到其他線索了,不好給你添麻煩。”


    主要是怕被舉報,哪個好玩家會被副本boss舉報的?鬱久霏不想丟這個人。


    等到了下午四點半,天都陰沉下來了,湛傑大伯屋內才有動靜,鬱久霏走到門口時,屋內剛好亮起燈光。


    鬱久霏開心地敲了敲門:“請問,有人嗎?”


    敲了好幾下門,亮燈的那間瓦房總算有人推開門來,天太黑,鬱久霏隻能看清楚身形,是裹著棉襖的青年。


    “大兄弟,我是節目組請來的嘉賓,我有點事情想問問你,可以嗎?”鬱久霏站在院門口大聲招呼。


    屋簷下的青年沉默地看了鬱久霏好半晌,才悶聲說:“進來吧。”


    院門沒鎖,鬱久霏直接就進去了,後麵跟著導演,青年沒拒絕兩人一塊進屋。


    瓦房裏是北頭村常見的擺設,靠門的地方有一張招待客人的木桌和四條長凳,最裏麵是一張大床,撩起來的窗簾可以看到亂成一團的被褥。


    桌上有熱水壺跟瓷碗,青年一人給倒了半碗熱水。


    “你們找我想問什麽?”青年開門見山地問。


    鬱久霏借著熱水暖手:“啊,是這樣的,我們來之前還拍過一個地方,在哪裏,我認識一個叫湛傑的人,他給我朋友工作,然後我朋友跟我說,他挺可憐的,好不容易念完大學出來,父母跟妹妹卻死了;今天,我看節目組發的資料,也提到了一個湛傑,所以,你認識這個人嗎?”


    一般嘉賓不可能將兩個無關的人聯係起來,如果上來就說知道人家有個堂兄弟是湛傑,對方隻會覺得害怕,保不準就把她轟出去了。


    迂回的詢問讓青年有些震驚,卻隻以為是巧合:“我不清楚是不是一個人……但是,我確實有個堂哥,叫湛傑。”


    確定有這麽個人就好辦了,鬱久霏拍拍手鏈,樓十一立馬明白了鬱久霏的意思,給她發了一張從火車站員工檔案裏存的照片,湛傑拍攝時的模樣看起來還很年輕,或許青年能認出來。


    鬱久霏拿出手機,點開新收到的照片,然後轉過去給對方看:“小哥你看一下,是不是一個人呀?我覺得好有緣分啊。”


    青年看到照片,驀地睜大眼睛,一把抓起手機湊到眼前,仔細看過照片上的每一個細節,喃喃道:“這、這……你怎麽有這個照片的?我堂哥他……怎麽樣?”


    對方這樣子,一看就知道沒找錯人。


    鬱久霏歎了口氣,搖搖頭:“不怎麽樣,父母跟妹妹都不在,他也沒有心思過日子,在火車站做苦力,看樣子,是打算一輩子就這麽過去了。”


    話肯定有誇張的成分,不誇張鬱久霏怕騙不到青年說實話。


    青年沉默著看了照片許久,最後歎了口氣把手機還給鬱久霏:“你跟我堂哥認識,那你來這裏……是我堂哥請你來的嗎?”


    “這倒不是,我是節目組請來的,之前拍節目的過程中才認識湛傑,他沒太詳細說關於自己家的事,我來這看到了,就想問問,或許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鬱久霏誠摯地回答。


    哪想青年苦笑一聲:“女人在這裏幫不上任何忙,你先不要生氣,我的意思是,這裏沒有人會聽一個女人說的話。”


    鬱久霏並沒有因為他的話生氣,這種話說的人太多了,不管是男是女,帶著重男輕女思想的人,都會這麽說。


    有文憶的計劃在,鬱久霏也不是真的想去幫什麽忙,他們不需要自己幫忙,她隻是想找到真相。


    於是鬱久霏試探著問:“這樣啊,可是節目組答應幫忙調查失蹤的事總不能不管,我畢竟是節目組請來的,我記得村民說,第一個失蹤的人,是你父親?”


    湛傑的事不好作為切入口,鬱久霏幹脆換成了湛家大。


    青年眉頭皺得很緊,看不出來是不喜歡父親還是不想回憶這個事,他說:“是,第一個失蹤的就是我爹,我爹、二伯、三姑、四叔、小叔,在爺爺死後就立馬分了家,後來我大哥二哥又跟我爹分家,這個瓦房就是我爹在住。”


    “等等,你們這麽分家,房子怎麽夠住啊?”鬱久霏掰著手指算,感覺這一拆開,都十幾個院子了。


    “唔……爺爺住的院子給了二伯,後來搬出來的人,都自己建了新院子,我爹這就是新建的,三姑嫁人了,住人家的房子,四叔小叔搬到了村口去,說是方便孩子讀書,大哥二哥也在那邊,我之前跟大哥住。”青年沒隱瞞,直接把新地址都一一告訴了鬱久霏。


    鬱久霏把人跟地址都背下來,狀似不經意地問:“哦,那湛傑是你二伯家的孩子還是兩個叔叔家的啊?我看你喊他哥。”


    問話需要技巧,要話趕話地說,這樣對方才不會起疑。


    青年沒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就說:“他是我四叔的孩子,不過年紀比我大,所以我叫他堂哥,他是我們這一輩最有出息的,成績一直很好,念完小學就保送到縣裏最好的初中。


    “之後市裏最好的高中下來招生,他還是第一名,就去了市裏,聽我四叔說,各種什麽學費的,都不用給,有時候還給發獎金,到高考了,考上重點大學,是我們這唯一一個大學生,可有麵了。”


    這求學經曆跟鬱久霏猜得差不多,就湛傑家鄉這情況,他肯定得成績很好才能慢慢考出去,可惜剛畢業就遇上了家破人亡的事,不然他完全有能力把家裏人都接走,不用再一輩輩困在大山裏。


    鬱久霏斟酌著接下來應該問什麽:“是啊,他學曆不錯的,對了,我聽說湛傑還有個收養的妹妹,看你們這村子的情況,難道是過繼的?”


    經過種種猜測,鬱久霏依舊覺得湛傑妹妹就是村民失蹤的導火索,而且顯然這個事情對青年來說是非常羞於啟齒的。


    此時外麵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連一點日光都沒有了,黑得一米外就可以做到人畜不分。


    青年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他抿抿嘴唇:“其實,我不是很確定事情經過,後來我聽嫂子跟人抱怨說的,說是湛傑堂哥那年考了全年級第一,鎮上有獎勵,發了三塊錢的獎金,四叔一高興,就帶堂哥去縣裏慶祝,回來的時候,就多帶了個女娃。”


    “那這麽說,其實村子裏每個人都知道湛傑妹妹是撿來的唄,撿個孩子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我老家那很多人撿女孩兒回去養啊,女孩兒貼心。”鬱久霏張口就來。


    其實鬱久霏從小住孤兒院的,知道很多別丟棄的女孩兒,像她這樣身體健康、智商沒問題的都丟了很多,不過得年紀小,小嬰兒會被撿走養,到了孤兒院裏的,就很少能被領養了。


    後來鬱久霏聽一些老人說,撿到的女孩兒是緣分,進了孤兒院的,再去領養,就像是給自己找個養老的,沒那意思。


    鬱久霏不懂所謂的“那意思”是什麽意思,在她看來都是孩子,沒區別,但這確實造成了很多孤兒院的孩子孤零零長大,沒有人來領養的情況。


    麵對鬱久霏故作輕鬆的話,青年扣著桌邊的劃痕:“不是這樣的,我們這邊一家幾乎隻會留一個親生的女娃,就像我三姑,撿來的女娃……大家說不吉利,要讓四叔他們把女娃丟掉,一直說,沒停過。”


    說到後麵,青年臉上是一種不耐煩。


    有些話說一兩次會讓人覺得認同,多了就會煩,哪怕有悖自己的思想認知,依舊煩。


    而青年能對湛傑妹妹當作正常人看待,估計就是聽多了這種話,加上崇拜湛傑,所以不耐煩老攛掇的村民。


    鬱久霏微微點頭:“哦,那你四叔四嬸心地好啊,看女娃娃可憐,撿回來養大,給她念書,估計也打扮得漂漂亮亮,好事。”


    “可她太漂亮了。”青年忽然開口打斷了鬱久霏的誇讚。


    “什、什麽?太漂亮了?”鬱久霏眨巴了一下眼睛,腦海裏瘋狂略過自己翻譯過的各種鄉村電影情節。


    湛傑大伯的房子就在村子拉了電線的範圍裏,這邊是有電的,頭頂上昏黃的燈泡照下來,人臉上都是一種古怪的黃色,肉眼看所有東西都不真切。


    青年抬起眼看了鬱久霏一會兒,又垂下視線說:“沒有你這麽好看,但也很漂亮,白嫩嫩的小姑娘,她八九歲開始,就很多人過來,有說親的,有說交換的,也有說直接買的,不過四叔都沒答應。”


    一個落後山村裏出現一個漂亮的小姑娘會有什麽樣的結果,用膝蓋想都能想到。


    來提親都還是看在娘家有男人的麵子上,那些說交換的,是自己家裏有女兒或者女性的小輩,想不出錢就讓兩家換個媳婦兒,對方換過來的女人就給湛傑當妻子,村裏人總是這麽做,因為重男輕女,現在女人已經很少了,每家留著的一個女兒,基本都是用來□□。


    至於說買的,自然覺得自己不把女性當人,湛傑家把抱來的女兒養得白白淨淨,肯定是想要賣個好價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聖母病的日常生活[無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折春藏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折春藏夢並收藏聖母病的日常生活[無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