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勝了獸人公會的主力軍,也算是正式在名義上平定了人界北方以獸人族為首的亂世了,如果公會成員都認為蘇特倫自說自話,單獨出擊是要平定人界北方,那麽真實目的似乎也能順利蒙混過去了吧?對,要是這樣就好了。


    蘇特倫收起了“夏特布蘭”,這種魔器他可不想多用。至少先前,從發動那股黑暗魔力到現在,他都能夠保持自我的意思,駕馭在魔念之上,這已經是難能可貴了。當他重新將魔器收回去以後,一切就好像什麽也沒發生似的,蘇特倫身上的氣息又漸漸的風平浪靜了下去,緩和到了最低點,黑暗和血腥都已經蕩然無存。


    “難道說……對於黑暗的力量……我已經能收放自如了?”蘇特倫默念著,卻又好似在心底高歌一般。能夠隨心所欲的釋放黑暗、收斂黑暗,自由的掌控一切,這是何其了不起的能力啊!黑暗這種東西,一般人避之不及,而他卻能自由的利用,一想到這裏,他的心中就不由得暴動狂喜。黑暗的音符,噬血的歌詠,這實在是太美妙了!


    “是啊……你已能完全駕馭黑暗了……不,要說‘完全’還為時尚早,但這種程度的黑暗力量,你要掌控起來還是綽綽有餘的。”那個聲音又在蘇特倫的精神之海中響動而起,低沉中充滿了神秘,“你可以試試讓黑暗進一步升大,到那時就不是以你的精神力能控製得住了。”


    “住口!”蘇特倫盛氣淩人的衝那聲音吼,“我能駕馭黑暗,那是事實!我控製得了,不用你操心!隻要我蘇特倫活著一天,你們這些‘背後靈’就休想反客為主!”


    “是嗎?嗬嗬。你和屬於你自己的黑暗還處在抗衡的階段,你僅僅略占上風,當你意誌力薄弱的時候,黑暗就會乘虛而入。若你接受到的黑暗繼續增幅下去,又或是有新的黑暗力量需要你來承載,等到了那時,你真的會迷失自我的。”那聲音倒也毫不客氣的點明了事實。


    蘇特倫被這麽一說,也是尤為震驚。不過這難免有些危言聳聽的意思,畢竟“夏特布蘭”隻要不去開動,埋藏在精神世界裏就不會發作太狂的能量,雖然有時難免又讓他頭疼如刀絞,但他隻要能不用就不用,盡量減少讓魔器出擊的次數就應該沒有太大問題了吧?


    餘音環繞,意猶未盡,蘇特倫不願去在意這些。也許黑暗狂暴起來真的很致命,假若他真的無法控製那又該怎麽辦?會成為黑暗的俘虜?不,與其被黑暗侵占**,成為惡魔的鬥犬,他寧可自殺了斷。不過仔細想來,這份擔心不免有些多餘了,他所承受的黑暗的力量還不至於大到令他崩潰,即便換作是一般人,沾染點小黑暗就得萬劫不複,可他是蘇特倫啊!


    到此為止,散去了精神之海的躁動,蘇特倫的神情又恢複如常。他沒有時間繼續去考慮這種不著邊際的事,也不想繼續逗留在黑石城塞之內。他沒空去屠城,也沒空去對周圍獸人的殘部趕盡殺絕,然而這並不代表他會忘記與子桓之間的約定。


    子桓也許隻是為了套出自己的真實想法而故蓋彌彰,信口隨說的,但要是能找到子桓真正的父母,倒也不負他收子桓為義子的舉動了。就算子桓不當真,他也不想就此錯過,去看看情況也應是最起碼的吧?到時候救不救是他的自由,哪怕他把子桓的父母殺了也沒人知道。


    然而,當蘇特倫率領著全副武裝的黑雲騎士,占領了黑石城塞的牢房。蘇特倫本願意不到最後一刻都不放棄相信生命的存在,想要解救那些被獸人抓走的人類時,他卻隻看到了一處令人作嘔,堪比屠城般慘烈的人間煉獄!


    所有的牢房大門都被打開了,地麵上布滿了殘肢和碎肉,鮮血和腦漿鋪麵了監獄的地麵,也塗紅了地牢的牆壁。那數不清的腸子纏掛在生鏽的鐵柵欄上,被割裂後腦漿流落的頭顱,那半開的碎麵上,依然保持著人們生前最為痛苦、最為恐懼的表情,死不瞑目的雙眼仿佛在控訴著獸人的凶殘暴行。


    喪心病狂!蘇特倫本對這種事並不介懷,屠殺什麽的,他也是司空見慣。然而,他此刻的心潮卻不同於往常,隻因為殘殺這些人類的不是自己!


    對,不是他自己做的!自己做出獸行的時候自然是什麽也感覺不到,甚至覺得自己這麽做是正確的、是理所當然的,他殺的人確實都是該死的。然而,當他直麵非他所為,而是異族所為的殘忍行徑之時,他胸中的怒火便再也壓製不住了。明明是相同的事,他隻允許自己這麽做,而異族外邦如法炮製,他便絕對無法容忍,恨不能讓獸人、讓魔族全都血債血償!


    空氣裏還彌漫著刺鼻濃鬱的血腥氣息,泥土和鮮血混成了一團團黑乎乎的粘稠物,上麵淩亂的印著獸人們的腳印。蘇特倫仿佛看到了那血色的一幕幕,慘絕人寰的凶暴之景,那是在得知公會軍進攻黑石城塞之後,氣急敗壞的獸人們再也無法保持獸人公會“正規軍”的一貫操守,他們將牢門一間間的打開,將被囚禁的人類俘虜依次的屠殺殆盡。


    蘇特倫仿佛能看見那些隻能坐等著被屠戮的人類,臨死前的絕望眼神。他憤恨的閉上了眼。他恨,他恨自己還不夠強大,黑暗力量還不夠多,因而他才會自責,像一個懦夫一樣的自責,因為,隻有失敗者才會自責!如果隻是贏得不夠漂亮,他遠不用這樣。若他真有橫掃一切的絕對力量,人類又何至於繼續著如此悲慘的命運呢?


    子桓的父母自然也在其中,整座監獄沒有一個活口。對不起,子桓,義父的諾言不能兌現了……從今往後,義父就是你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蘇子桓……


    獸人被逼急逼紅了眼,大肆將人類俘虜屠殺殆盡,蘇特倫本人也難辭其咎。這些人類本是那些卡烏拉下令抓的,而獸人公會原本也並不想與人類結下更深的梁子,卡烏拉本不想傷害那些人類的,隻是想以保全人質安危的借口來與人類達成聯合抗擊北方魔族的共識,反正這些人質留在附近村落裏,被那些受魔族感染的狂暴獸人襲擊也是死路一條。


    但是,蘇特倫卻不由分說的對黑石城塞發起了進攻,而且還屢屢陰魂不散,攻而又攻,拒絕人獸和平。既然人類先行入侵,那麽卡烏拉就隻好對不起人類了,而這也怪不得獸人凶殘。獸人守不住最後的領土,那麽隻好玩起“玉石俱焚”的遊戲,怒發衝冠之下隻好拿監獄裏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來開刀泄憤了。而假若蘇特倫沒有攻城,那這些人類至今還是安全的。


    然而,蘇特倫的心中卻無半分悔意,他不會覺得自己做錯了,哪怕他親手斷送這些人類的性命,他也沒有做錯!錯的,永遠都是敵人!他取城何錯之有?要怪就怪獸人動的手,和那些人類自己無能被抓,就算他們不被抓,遇上狂暴獸人也是個死,蘇特倫就當他們早就死了便可以了吧?當然,木已成舟,他當然不需要後悔了。


    可是蘇特倫終究還是不能欺騙自己,睜眼說瞎話。愧疚、自責、憤怒,一時間種種情愫湧上了蘇特倫的心頭,讓他幾乎無法呼吸了。那些非他所為的一幕幕,在他的腦海中打轉,轉瞬間,他便捂著腦袋,痛苦的在牢門前半跪了下來。


    “啊……”蘇特倫的腦袋疼得快要炸掉了,黑暗的力量如泉湧般流淌在每一寸腦細胞中,令他在頭痛的海洋中無法自拔。


    直到他身邊的親信蘇洪倉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頭,蘇特倫方才清醒了過來,頭痛之疾也在注意力轉移過之後,漸漸的有了好轉,同時也慢慢站起了身。


    “會長……你可真嚇死我了……”蘇洪倉關心著說道,“您不必太介懷這些,我們的同胞慘遭屠殺,並不是會長的錯啊。”


    “當然不是我的錯……”蘇特倫咬牙怒錘著地麵,“但這對人類而言……對人類公會而言,都是無法容忍的恥辱啊……近在眼前的人類,就淪為獸人泄憤的玩物,身為人類公會的會長,我絕對……絕對無法容忍……”


    “會長,從哪裏跌倒就要從哪裏站起來,從來都沒有長勝不敗的將軍,隻有永不言棄的戰士。”蘇洪倉暖暖的笑了起來,輕拍著蘇特倫的肩道,“我一直堅信著,在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信仰叫做‘蘇特倫會長’,在我們心裏,會長是永遠也無法打倒的,就像神一樣存在,沒有什麽事能難得倒會長,也沒有任何天塹是會長跨不過去的,難道不是嗎?


    “小倉……”蘇特倫動容了,他本是心冷如鐵,也自以為心冷如鐵,但他終究還是個人類,他暫時還做不到魔王那般絕情絕義。


    蘇洪倉是黑雲騎士團的領袖,他本是一名孤兒,早已忘了自己的姓氏,隻記得自己叫“洪倉”。他的父母自他很小的時候就喪身於戰亂,他一個人四處拜師修煉,並在人類公會的底層摸爬打滾爬上來,但由於其本人過分的低調,最終隻當了個養馬的小官。但他從來不會氣餒,日複一日的堅持著自身的修煉,隻要一有閑暇,就會不停的習武練功。直到蘇特倫上位後的某一日,一次偶然的機會,蘇特倫慧眼識人,他看出這個年輕人並不一般,尤其是那份堅忍不拔的氣場令之動容,於是便力排眾議,將洪倉破格提拔,委以重任,在短暫的交流後,蘇特倫了解了他的身世,於是便賜他蘇姓,讓他掌管“黑雲騎士團”,而蘇洪倉也終是沒有辜負蘇特倫的期望,而事實也證明蘇特倫的選擇沒有錯。


    雖然隻是默默無聞的執掌一隊名不見經傳的騎士,但蘇特倫卻對之倍加倚重。在蘇洪倉的領導下,黑雲騎士團屢屢建下奇功,這不僅僅是得益於蘇洪倉的神勇,更在於他那天生的治軍才能。蘇洪倉平日裏治軍嚴苛,不苟言笑,從來不會說半句廢話,而黑雲騎士團正是要這般嚴肅的特色,所以蘇洪倉是最合適統領黑雲騎士團的人,如果換了許奧、典勒來領軍,絕不會有現在這般成就,畢竟許、典二人雖是極其出眾的“保鏢”,但二人的“智商”還不能獨當一麵。而蘇特倫之所以賜姓於洪倉,更大的原因還是在收買洪倉的心,要知道,黑雲騎士可是必須對蘇特倫絕對忠誠的,而蘇洪倉誌慮忠純,是統軍征戰的不二人選,以賜姓來籠絡他,不失為一個明智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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