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起最近主子有沒有去春華坊,平日裏都是誰服侍著,都喜歡什麽樣的姑娘,屋裏有沒有貼心人侍候,看這樣子,他不會是想給主子送人吧?”


    京師世家大族私底下盛行送人妾室歌姬,但是國公爺向來為人正派,恥於與那些人為伍,之前還憤然拒絕八殿下送的舞姬。


    夏福心裏嫡咕,自己這位主子還不開竅呢,上回被十一皇子誆去春華坊,被裏麵的鶯鶯燕燕嚇得奪門而逃。


    “送人?”蕭元河皺起眉頭。無緣無故的送人幹什麽?他又沒有什麽實缺,做不了大事,難道衛國公犯了事,想讓他在舅舅麵前說好話?


    “你去打探一下,最近衛國公遇到什麽難事。”


    衛國公與父王交情不錯,要是真有什麽事他也不是不能幫。


    夏福躬身應是,蕭元河翻身上馬,策馬而去。


    衛府牡丹園中,謝梧支支唔唔。


    長公主氣惱地瞪了他一眼。她每次安排自家兒子與衛嫻見麵,都被他溜了。兒子不開竅,至今不願意讓丫鬟近身侍候,但是這種事,不好讓姑娘家知道。


    “也罷,你回宮去,自己領罰。”長公主遷怒,謝梧隻好灰溜溜地離開了。


    衛嫻彎腰撿起他掉在地上的畫,明白他在笑什麽了,那紙上的畫極潦草,但是人物維妙維悄,一看就知道是誰。


    與她剛才在西錦閣見到的畫裏場景一樣,人物卻是不同,這張與那張畫功是天壤之別。


    長公主看到她手中的畫,沒來由一陣心虛,自家兒子不成器,畫作難登大雅之堂,像小兒隨意塗鴉。


    她兒子自幼頑劣,好動,字畫馬馬虎虎,沒一樣拿得出手,不會吟詩作對,也不會撫琴吹笛,平時裏隻好打獵,在屋裏坐上片刻就要往外跑,拉都拉不回來。


    “這畫倒是別致。”長公主護短道。


    衛嫻將畫卷起:“挺有趣的。”


    她知道這是誰畫的,在蕭元河賄賂她的那架子書裏有幾本舊話本,上麵空白的地方就有幾幅類似的畫。


    當初第一次遇見蕭元河,她十歲,畫技剛有所成,有一次宮宴,八皇子纏著她非要她畫一幅,蕭元河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霸道拉開八皇子。


    “你給本王畫一幅。”當時他剛封王,意氣風發。


    臉上還帶著稚氣,唇紅齒白,粉雕玉琢,穿得比八皇子還華麗,像是財神座下的童子,一身富貴逼人,襯得正經龍子龍孫的八皇子像個小門小戶的落魄公子。


    當時她也挺怕他的,還擔心他跟八皇子打架,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著,結果他湊到她耳邊小聲說:“別怕,看我教訓他。”


    八皇子敢怒不敢言,不情不願地畫了一幅,他背著雙手點評:“這醜樣難怪舅舅不喜歡。”


    誰不知道蕭元河是太後的心肝,最是得寵,在宮裏橫行霸道,八皇子不敢在他麵前反駁,緊握拳頭。


    “你打我呀,別慫。”


    也隻有他敢這麽欺負皇子。


    後來,他趕走八皇子,送她到宮門,分別時說:“你不用謝我,我隻是看老八不順眼,不是因為你。”


    她當時覺得福王殿下挺有意思的,看八皇子不順眼還專門送她到宮門。


    隻是,在那之後的宮宴上,蕭元河像是不認識她一樣,果然像他說的,真的隻是看八皇子不順眼。


    他毫無顧忌地活著,肆意張揚,京中趣事有一半都有他的身影,每回她院裏的小丫頭們都下意識去打探他當天又幹了什麽。


    她挺羨慕他的。


    傍晚,老夫人送走四皇子,回到院子裏就發了一會兒火,讓人喚衛嫻去聽訓。


    衛國公匆匆趕來,“母親,嫻兒哪裏做錯了?”


    “祖母還訓不得孫女了?”老夫人大怒,“瞧瞧她這憊懶樣子!今日還踹客人下水,來日豈不是殺人越貨,連累全家!”


    衛嫻瞥了自己的爹一眼,目光委屈。


    果然,祖母是知道宋世子的事情的。


    “先到佛堂跪一夜,抄十遍《女戒》,等宮裏消息下來,”老夫人轉身看向衛國公,“四皇子已向陛下求旨納側妃,你好好替她備好嫁妝。”


    “母親。”衛國公微惱,“我們家幾時連女兒也養不起了?”


    “你也為府裏的姑娘想想,她這個名聲,嫁不出去,別人怎麽看衛府的姑娘?”


    衛國公有幾個兄弟,侄女不少,適齡待嫁就有四個。


    “可也不能委屈了我女兒。”衛國公脖子一梗。


    衛嫻不願讓父親為難:“祖母,孫女這就去領罰。”


    “阿嫻……”衛國公猛地站起來,“你別怕,先去佛堂給菩薩上柱香也好,等會爹爹去找你。”


    不由分說將女兒推到門外。


    老夫人被父女倆氣得喘不上氣,正被丫鬟順氣,語氣虛弱:“你就寵得她無法無天了,我是你娘!”


    “娘,兒子知道,你擔心弟弟們的兒女找不到好人家,但是你想想,當真是因為阿嫻?咱們家如今大不如前,若是父親在世,誰敢這麽說話?”


    衛國公才能平庸,文不成武不就,景和帝是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才讓他留在戶部,占的也是肥缺。


    現在皇帝打壓世家,衛國公是開國功勳,沒有像別的世家那樣被打壓,這還多虧了聖安長公主。


    老夫人也是知道自家處境,閉上了嘴巴,最後不甘心地歎了口氣:“可也不能授人話柄。”


    “阿嫻的婚事我心中有數,母親切勿多思。不過今日她衝撞客人,是得好好罰她。”衛國公哄著自己的老母親,“府裏牡丹宴來的青年才俊多,想來不久就會有喜訊,母親靜候佳音就是了。”


    老夫人想想也是,今年赴宴的人不少,家世也配得上,有幾家有意求娶衛家女。


    老人家心放寬了,氣就順了,隻是拉不下臉來,“四皇子那,你自己看著辦。”


    “是,兒子這就去辦。”


    衛國公出了屋門,轉身去了佛堂,看見女兒站在佛堂裏,搖曳的燭火映著佛前的香燭,香煙嫋嫋。


    女兒婷婷玉立,漂亮乖巧,他做這麽多,不就是為了兒女平安喜樂嗎?


    衛國公心裏更加堅定。


    “爹。”衛嫻看他這麽快就來,知道沒事,喜出望外,迎上前去,“祖母氣消了?”


    她就知道,她爹最會哄祖母。


    衛國公招人鋪好兩個軟墊,父女倆一起罰跪,他笑眯眯地說:“你不用擔心,四皇子那事爹爹去處理,你得閑給你祖母抄寫經書表表孝心就是了。”


    “爹打算怎麽辦?”衛嫻有些擔心地看著跟自己一起罰跪的老爹。


    以前她被罰跪,爹都陪著她,京城裏人人都說爹是女兒奴。


    “阿嫻啊,你覺得福王如何?”衛國公搓了搓手。


    衛嫻想了想:“還行吧,比四皇子好些。”


    衛國公又說:“你看,他模樣符合你的條件,出身尊貴,府裏人少,要不就他?”


    女兒的條件可不就是比著福王的樣提出來的?他覺得女兒眼光與其他世家貴女不一樣。


    宋貴妃得寵,枕頭風吹著,阿嫻今天還踹她侄兒下湖,若是再拒了她兒子的示好,她八成不會罷休。


    “爹爹,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我?”衛嫻狐疑地看他。


    衛國公不好意思地撓頭:“昨日散朝,陛下留我問話,提起你的婚事,當時我就說你的婚事已經定下了。”


    “啥?”衛嫻瞪大眼睛。


    說好的讓她自己選,她怎麽不知道自己居然已經定親了。她爹居然欺君?


    “你聽我說,爹是這麽想的,你喜歡家裏人少的,模樣好看的,爹舍不得你吃苦,所以家世得好,看來看去,就隻剩下福王殿下了。”


    家世好的,都一大家子。他女兒又不是個沒主意的人,她對京中這些世家子弟門兒清。天天著人打聽福王,不就是喜歡人家不好意思開口。


    他這個做爹的得主動為女兒分憂。


    衛嫻不知道自己聽京中趣事解悶引起的誤會,還當真仔細考慮了一下。


    “再說,你與聖安長公主也相處得好。”衛國公笑了笑,“長公主殿下也有意,白日裏你可見到福王了?”


    “不曾見到。”隻見了一幅畫。


    原來長公主是要撮合他們,難怪對著那幅畫一陣心虛。


    “你們沒見過麵,爹找人畫了他一張小像。”衛國公獻寶似地取出畫像,“看吧,這模樣多好。”


    名聲什麽的,不用在意,他至今沒聽過福王有仗勢欺人的事情傳出,最多也就是霸道些,與人搶著買看中的東西。呃,除了昨日縱馬傷了宋家公子。


    衛嫻靜下心來,眼珠一轉:“爹爹,我得見他一麵才應你。”


    第5章


    四皇子為了那個位置還有衛國公手裏的實權對衛嫻勢在必得,衛國公覺得要保住自己的女兒,當然得盡快安排兩人見麵,並早些定下親事。


    他點了點頭:“你們見麵前,我要傳出一些小道消息,讓四殿下有所顧忌。”


    “什麽消息?”衛嫻好奇。


    她平日裏也給爹出過主意,爹有時候也把朝堂上的事情講給她聽,在國公府,她比兄長們還了解朝局,深知權力鬥爭的可怕,那和內宅爭寵完全不是一個級別,伴君如伴虎,一個不小心就掉腦袋。


    “就說,我已經把你許給福王了。”


    “爹,這不是沒確定嗎?”衛嫻瞪大眼睛,她還沒蕭元河見麵呢!


    “成了皆大歡喜,不成,你爹我就承認是自己癡心妄,攀附權貴。”衛國公挺直腰板。


    他四十上下年紀,微胖,圓臉,留著短須,平日裏和藹可親,這時卻有幾分嚴肅從容。


    衛嫻知道自己父親不是這樣的人,因為她,他遭到同僚奚落,世家嘲諷他失了男子氣節,可他依舊對她視若珍寶,縱容她所有的任性,她要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能擋去四皇子的覬覦,又能讓祖母不拿她的事數落父親母親。


    蕭元河確實是一個很好的合作對象。


    “爹,你也是權貴。”衛嫻攥住他的衣袖。


    她爹是國公,怎麽就不是權貴了?


    “那你等我消息,先回去好好睡一覺,明日就安排你們見麵。”


    衛國公從軟墊上爬起來,拍了拍弄出褟子的外袍。


    衛嫻也站起來,每次罰跪都是爹提前帶她走,事後祖母氣怒,又罰她抄《女戒》。


    她和祖母八字不合,她也少往祖母跟前湊,除了每日請安,那也請完就走。


    站在佛堂外監督她罰跪的嬤嬤見她走了,想上來攔,衛國公淡淡掃了一眼,嬤嬤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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