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娘已經很厲害了,在我出生之前前麵那般多哥哥、姐姐都不幸夭折了,我出生的時間又那般不討喜,在這麽困難的情況下,您也好好的將我養大了。”


    “不是您沒本事,是我年輕時犯蠢,自己鑽了牛角尖出不來了,噶爾臧確實是混蛋,但也因為我當時蠢而不自知給了他犯渾以及他家人欺我、辱我的機會。”


    “如今您看我這模樣不也挺好嗎?”


    端靜說完這話,伸開雙臂讓自己額娘打量她。


    哭得眼睛通紅的兆佳氏看著閨女的模樣,又忍不住拿著帕子擦拭了眼淚:


    “你自己形單影隻的,我瞧不出哪兒好了,像你大姐、二姐那樣身旁有良人,膝下有孩子,等再過些年子孫繞膝,一生倒是圓滿了。”


    聽到這話,端靜嘴角的笑容微微一滯又對著兆佳氏打趣道:


    “額娘你這就是在宮裏待的時間太久了,想法也被禁錮了。”


    “噶爾臧死了,我是受害的一方,汗阿瑪沒有讓我再嫁入別的部落,我在公主府內想幹什麽幹什麽,自由不提,也不用承擔生育之苦。”


    “再說,我是公主,即便沒有後代,難道還怕以後沒有人給我養老嗎?”


    “難道有夫有子,餘生就不用發愁了嗎?我現在倒是慶幸,我沒有給噶爾臧生孩子,倘若那孩子骨子裏也有了他父親那劣質的秉性,我可就是生出來禍害別人家好女兒的醃臢玩意兒了!”


    “三妞,額娘瞧你這是像變了個人似的。”


    兆佳氏萬萬沒想到會從自己那向來文靜內向的閨女口中聽出與當下“成婚生子”的主流完全不相符的話,一時之間不禁看著端靜怔愣住了。


    端靜也拿起帕子擦幹臉上的淚水,吸了吸鼻子,平和的笑了笑,然後看著兆佳氏的眼睛,滿臉認真地低聲道:


    “額娘這輩子過的快活嗎?在最好的年華嫁給了這天下間最厲害、最有權勢的一個男人,還生下來了你們倆的骨血,您這幾十年過得高興嗎?”


    兆佳氏聞言下意識抿緊了雙唇,嘴唇顫抖兩下,終究是說不出來一句話,無聲的垂下了腦袋。


    過得快活嗎?自然是不快活的!


    萬歲爺多情又薄情,對待後宮中的每個女人,隻要不是徹底生厭了,都是春風化雨的溫和,能被他全心全意念著的唯有那在年輕時就逝去的幾個人。


    辛辛苦苦生下的一個女兒,每日戰戰兢兢、提心吊膽的將其拉扯大,生怕小女娃養不大,早早去了,最後養是養大了,直接遠嫁撫蒙了,等閑見不了一次麵,心中能不委屈嗎?


    看著自己母親躲閃無措的目光,端靜的鼻子又發酸了,吞了吞口水,深吸一口氣將再次湧上眼的淚意給逼退下去,衝著兆佳氏邊輕拍肩膀,邊哄道:


    “額娘,您不用過於擔心我,我現在真得生活的很幸福。”


    “我是公主,蒙古部落中的人是臣,我不高興就是整個清廷不高興,隻要我立起來了,就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敢給我找不痛快。”


    “說句不太恰當的比喻,前麵二十多年我都覺得自己像是裹在套子裏一樣活得渾渾噩噩的,和噶爾臧婚姻破碎了,我才突然覺得自己像是掙脫套子、清醒了。”


    “您在宮裏好好活著,等著我,說不準那日我就把您接到草原上養老了。”


    前麵的話兆佳氏聽的還挺像那般回事兒的,待聽到端靜最後一句話不禁破涕為笑,看著自己的傻閨女無奈地低聲道:


    “你這是在說什麽胡話呢!你汗阿瑪雖然比你汗瑪法、翁庫瑪法對後宮仁慈,但是也隻開恩允諾了等他百年之後,有子的嬪妃可以被自己的兒子接出皇宮奉養,哪聽過女兒把自己的宮妃額娘給接到大草原的啊。”


    “額娘可以把女兒說的話當成個美夢,誰規定人不能做美夢了?說不準哪日就實現了呢!”


    端靜像小時候那般用雙臂摟住兆佳氏的肩膀,將腦袋擱在自己額娘肩頭上磨了幾下,撒嬌道。


    兆佳氏心中軟的一塌糊塗,抬起右手摸了摸閨女的腦袋,笑道:


    “行,額娘等著。”


    “走吧,咱再去淨房中洗把臉吧,哭得髒兮兮的。”


    端靜的額頭在布貴人肩膀上輕咳了兩下,趁著兆佳氏伸手拉開床帳子下窗之際,又快速的用雙手將溢出眼眶的淚水斜著往上抹掉。


    兆佳氏畢竟也快五十歲了,精力已經大不如前了。


    昨晚一整夜因為惦記女兒就沒怎麽睡著,再加上白日一天的歡鬧,洗漱過後就疲憊的抱著端靜閉眼睡著了,徹底睡熟後還打起了鼾。


    端靜則在光線黯淡的床帳子內睜開了眼睛,看文來南極生物群遺物而而齊舞爾吧衣看著床頂斂眉沉思著下午時她們汗阿瑪將她們姐妹四個喊入房間內說的一番難以置信的話。


    難道作古的老祖宗真得會顯靈?浩渺的宇宙中除了她們這個大清外,還有許許多多大清世界同時存在?老祖宗明早卯時四刻會準時乘著時空馬車來接他們這些小輩們到別的世界中遊曆?


    天呐!端靜腦袋發痛地閉上眼睛真得不敢相信究竟是她們姐妹四個齊齊耳鳴聽錯話了,還是他們老父親也像那史書上寫的其他長壽君王一樣,壯年時雄才大略、威震四方,年紀上來了就開始對那神神鬼鬼、求仙問道的玄幻之事著迷了。


    聽著耳畔處傳來的母親鼾聲,端靜又用貝齒咬著紅唇,在朦朧的床帳子內用還算不錯的視力看著自己額娘的臉,認真琢磨著:


    昔年他汗瑪法把自己的表妹兼元後廢黜為靜妃後,靜妃娘娘靠著強大的家世背景低調的被自己烏庫瑪嬤送回科爾沁大草原上生活了。


    她在管理羊毛廠時曾意外見到了靜妃娘娘發現這位長輩完全不像她小時候以為的可憐,反倒回了大草原後才重新恢複了生機,變成了一個肆意、瀟灑、快樂的小老太太。


    她額娘自從生下她後就失寵了,在這四四方方的深深宮廷內幾乎沒有過過一天高興日子。


    太子二哥與太孫侄兒瞧著心態都是極其開放的,如果,如果她能變成在喀喇沁部說一不二的實權者,像是靜妃有自己的強大娘家一樣,成為自己額娘的靠山,等自己汗阿瑪駕崩之後,她能將自己額娘接出宮奉養自然好,即便是接不出來,自己額娘是不是也會被冊封為太嬪,晚年能享受到宮人們更好的照料?


    腦袋中亂七八糟的思緒如麻團般縈繞。


    端靜的眼皮子變得愈來愈重,而後在母親溫暖的懷抱裏慢慢陷入熟睡。


    一夜的時間眨眼就過去了。


    等到寅時四刻,窗外還黑漆漆一片呢。


    提前被三公主交代過的嬤嬤就伸手掀開棉門簾,輕手輕腳的走進內室,對著床帳子低聲喊道:


    “三公主,三公主。”


    端靜被嬤嬤的聲音喊醒了,睡在床外側的布貴人也睜開了眼睛。


    睡眼惺忪的兆佳氏伸手撥開床帳子,瞧見自己的心腹在腳踏邊,不禁蹙眉道:


    “怎麽這般早就喊端靜呢?”


    嬤嬤未來得及張口呢,披散著黑發的端靜就打著哈欠從溫暖的被窩中爬起來,對著布貴人說道:


    “額娘,是我昨個兒吩咐嬤嬤這個點兒喊我起床的,汗阿瑪昨日下午交代我與大姐、二姐、四妹卯時初到乾清宮尋他。”


    “大哥、太子二哥和太子妃等眾兄弟們也會過去。”


    聽到閨女這話,兆佳氏不禁錯愕的瞪大了眼睛,但她也知道宮裏的規矩,往床內側挪了挪,給端靜騰出地方說道:


    “那既然是你汗阿瑪的吩咐,你也快些起床洗漱整理妝容吧,這個時辰外麵正冷呢,你去乾清宮時穿的厚些,讓宮人多提幾個羊角宮燈,當心宮道上麵雪水融化結冰,莫要摔了。”


    “嗯,額娘,我知道了。”


    還沒有睡醒的端靜腦袋暈乎乎的,邊點頭邊回答,穿著寢衣下了床,被嬤嬤伺候著往淨房去了。


    約莫小半個時辰後,穿戴整齊、收拾妥當的端靜腦子也清醒了,領著提有昏黃宮燈的宮人走出景陽宮門往南邊的乾清宮而去。


    於此同時,住在宮外的皇阿哥們也剛剛進入西華門,沿著宮道往東走。


    東宮一家三口與住在阿哥所的皇子們幾乎是同時出門的。


    弘晞很想睜開眼睛,親自走路,可卻抵不過自己三歲半的生理本能。


    早上四點半的時間他是真的睡不醒啊。


    太子爺與太子妃穿戴整齊後,拿著溫熱的帕子給好大兒擦了擦臉。


    弘晞在半睡半醒之間被一層一層裹上衣服,最後被他阿瑪塞進暖和的黑色大氅裏,一路抱著睡到了乾清宮內,又躺在他汗瑪法的龍床上睡了個短暫的回籠覺。


    直到卯時二刻,直郡王、誠郡王、四貝勒、五貝勒等人以及四位公主全都像是點卯似的趕到乾清宮正殿大廳了。


    純禧、榮憲、端靜、恪靖瞧著眾位兄弟們拎著盛有各種衣服的大包裹,不禁驚得瞪大了眼睛。


    康熙看著四個女兒穿在身上的宮裝,也後知後覺地伸手拍了一下腦門,無奈地笑道:


    “看來朕真是老了啊,昨個兒忘記交代你們四個衣著打扮的事情了,罷了,若是有需要的話到後世就再買吧。”


    胤礽也笑道:


    “汗阿瑪,後世在街上穿旗裝的女子也是有的,大姐她們這打扮放到後世也不會顯得太過奇怪的。”


    四姐妹瞧了胤礽一眼,純禧、榮憲、端靜不禁吞了吞口水,總覺得他們汗阿瑪與眾兄弟們可能腦子有些問題了。


    恪靖則一副期待的模樣,畢竟她一直生活在宮裏,自從弘晞出生後她汗阿瑪以及一群兄弟們的變化她是明明白白瞧在眼裏的。


    譬如小鐵蛋兒愛不釋手的奶粉鐵罐罐,那一眼就能瞧出來不是大清現有的東西,她對自己汗阿瑪昨日說的穿越時空之事是抱有九分相信的。


    等到弘晞睡醒後,四姐妹眼睜睜看著她們兄弟們提溜在手中的包裹在她們眼前消失了,各個驚得瞳孔地震,險些失聲喊出來。


    身上穿著常服的康熙瞥了一眼桌麵上的鎏金自鳴鍾,瞧見再有十分鍾就到六點整了,忙催促著兒子們、兒媳與四個女兒找床睡覺。


    純禧、榮憲、端靜、恪靖四人被梁九功領著來到一件內室裏,姐妹四個半信半疑的剛剛穿著鞋子、橫著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就感覺被外麵寒風給吹得極其清醒的意識變得漸漸模糊,上下眼皮子也變得越來越沉重,朦朦朧朧間瞧見一道刺眼的白光在眼前滑過,沒等姐妹四個細想,意識就徹底陷入混沌,不曉得今夕是何年了。


    ……


    等姐妹四個再次感受到腳踩硬地的踏實感覺時,耳邊隱隱約約能聽到恢弘莊嚴的禮樂,腦袋卻像是宿醉剛醒一樣,又疼又暈的。


    端靜最先忍不住,彎下身子、雙手撐膝,難受的反胃幹嘔。


    “三妹,你沒事兒吧?”


    站在她身旁的太子妃見狀忙伸出右手輕拍著端靜的背。


    “二嫂,我沒事兒。”


    端靜咳嗽了兩聲,直起了身子,環顧四周隻瞧見他們一圈人周遭圍了一層厚重的白霧,頭頂的光線十分明亮。


    她心中難掩震撼,想起在乾清宮睡覺時,天還沒亮呢!


    純禧、榮憲與恪靖也在兄弟們的攙扶下,穩住了身子,克服了那骨子像是暈船的難受感覺。


    “汗阿瑪,這,這裏是什麽地方?”


    榮憲看著身旁的奇怪的白霧,既驚又嚇的往康熙身邊挪了一下。


    康熙笑著對女兒們說道:


    “你們四個不用害怕,第一次坐時空馬車時都會眩暈的,次數多了就不暈乎了,等待會咱們周圍的白霧散去就知道居於何地了。”


    幾乎是康熙話音剛落,圍著一大群人的白霧就紛紛四散開去,老愛一家人與從雙膝跪在金鑾殿上的文武百官們大眼對小眼後,雙雙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今日乃是嘉慶元年正月戊申日,登基六十載,為了不超過自己敬愛的汗阿瑪的登基時長,八十五歲的乾隆皇帝舉行禪讓大典,把皇位給兒子的時間。


    伴隨著莊嚴的禮樂,按照禮部規劃好的流程原本一切都是走得好好的。


    跪在地上的百官們、宗室王公貴族們、外國使臣們眼瞧著乾隆爺剛將盛在錦盒中的傳國玉璽交付給身穿明黃色龍袍的中年嘉慶皇帝,就看到站在禦階之上的父子倆身後突然冒出了一團白霧。


    霎時間,禮樂聲戛然而至,跪在底下的臣子們也都嚇得失了聲。


    在如今這個時代,年近九十的弘曆已經很老了,隨著歲數的增大,他的記憶力也變得不太好了,這位善戰的帝王,背也有些微微佝僂了。


    他皺了皺斑白的眉毛總覺得眼前這情景他之前瞧過,但究竟是他在哪一年見到的,弘曆真得有些記不起來了。


    手中端著傳國玉璽的嘉慶盯著白霧,聽著裏麵傳來的嘈雜聲音,思緒瞬間回到了自己十三歲那年正月初八,自己汗阿瑪將他帶入奉先殿,父子倆一前一後的跪在蒲團上,自己汗阿瑪看著懸掛在牆上的列祖列宗畫像,雙手合十虔誠的禱告“聖祖爺快快顯靈”的場景。


    他的雙目一縮,等白霧散盡,瞧見站在裏麵的一群人與多年前相見時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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