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猛地一緊。


    “皇、皇兄……”


    他此刻是將她打橫緊貼在懷裏?的,左臂繞過她的膝彎,右臂從她身下繞過,手掌箍在她的左側肋骨處,似乎……更靠上一些,不小心?搭在了那處柔軟邊緣。


    男人手心?幹燥的溫熱徐徐傳來。


    她很少被他這樣抱,即使是小時候,他也隻?允許她摟一摟他。


    在沈若憐看來,隻?有抱自己的心?上人,才能用這個姿勢,可他現在就這樣抱著她,同?他今日抱孫婧初出水時一樣。


    被強烈的男性氣?息包裹著,沈若憐的心?髒幾乎都要跳出了嗓子眼,四周的一切似乎都變得?慢了下來,她能感覺到他微微起伏的胸口,也能聽到他幾不可察變得?低沉而緩慢的呼吸。


    她忽然?又想?起了那日在她耳後遊走?的手指。


    要命了……


    她下意?識抬頭看他,卻猝不及防對上一雙平靜無波的雙眸。


    沈若憐呼吸一滯,就見他壓下眼皮輕掃她一眼,眼底透著疏冷。


    她像是被一盆冰水兜頭澆下,讓方才所?有的旖旎瞬間煙消雲散。


    她下意?識掙紮著從他懷裏?站了起來,無措地盯著鞋尖,一隻?手捋了捋鬢邊碎發,又似乎覺得?如此太矯揉造作,幹脆將雙手背在身後掰扯著手指頭。


    “多謝皇兄,我、我……”


    “下次注意?。”


    晏溫沉沉打斷她,聲音聽著再不複方才的溫和,語氣?裏?透著幾分緊繃和克製。


    沈若憐知道他定是又誤會?了自己,以為?這又是自己的一次“蓄意?為?之”。


    她急忙開口解釋,“我、我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其實?皇兄不必管我,我最多就隻?是小小摔一下而已,我真的沒有故意?……”


    “孤知道。”


    晏溫蹙了蹙眉,似乎對她這話?有些不悅,低低道,“孤又沒說什麽,你——”


    他的目光落在她微紅的眼尾,頓了頓,歎了口氣?,“罷了,回去吧,下次小心?些。”


    沈若憐見他皺眉,心?裏?更加忐忑,為?了表示自己方才說的都是真的,她急忙道:


    “對了,皇兄,如今我也回宮了,之前不是說給我和裴詞安定親麽,皇兄可以召、召裴家進宮商議此事了。”


    沈若憐的臉有點紅,讓她一個姑娘家說這些事實?在有些難以啟齒,但她為?了和他重新做回兄妹,逼著自己說了出來。


    說完,她看了看晏溫,不知為?何,覺得?他的臉色似乎更加不好,眼神也冷了許多。


    沈若憐撓撓頭,看了眼秋千,“要不——這個秋千也拆了吧。”


    這樣他總不會?以為?她還惦記著他吧。


    晏溫沒搭話?,視線落在她因頷首而露出的頸部?線條上,月色朦朧中,他有一瞬的恍惚,麵前的姑娘似乎同?那夜寒山寺靜跪佛像前的恬靜身影短暫重合在了一處。


    他忽然?開口叫了她,“沈若憐。”


    “啊?”


    “你如今——”


    他上前一步,居高臨下看著她,氣?息逼人,“怎不喚孤殿下了?”


    他背對著月光,神色隱在暗處,沈若憐有些看不真切,然?而她卻聽出他語氣?裏?的冰冷和……戾氣?。


    戾氣??


    雖然?這一年晏溫經常對她冷淡,但戾氣?這種情緒,她還是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


    一貫溫潤端方的太子怎會?出現這種情緒?


    沈若憐想?不明白。


    她抿了抿唇,“不是皇兄說不讓我喚你殿下的麽?”


    話?音剛落,晏溫似乎動了一下,緊接著秋容驚訝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公主,您怎麽……太子殿下?!”


    沈若憐突然?想?起自己方才太過緊張,竟忘了秋容這茬,她剛剛就是為?了不讓秋容看見才差點兒摔下來的。


    這下可好……


    沈若憐下意?識看了眼晏溫,卻發現他早已重新換上一副溫和儒雅的樣子。


    她撅了撅嘴,也在臉上堆滿笑容,轉身看著秋容,“你怎麽也醒啦,我就是睡不著出來走?走?。”


    說罷,她眼珠子一轉,上前拉住秋容就往回走?,“走?走?走?,回去睡覺,我突然?好困啊!”


    說著還故作誇張地打了個嗬欠。


    秋容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隻?能一邊被她拉著往回走?,一邊回頭對晏溫道:


    “太子殿下,奴婢告、唉!公主別急啊!奴婢告退!”


    沈若憐一刻也沒鬆開秋容的胳膊,隻?顧拉著她悶頭往前走?。


    及至快要繞過回廊的時候,沈若憐才忍不住偷偷轉回了頭。


    弦月高懸,樹影斑駁。


    晏溫仍然?立在月色下,身影未動分毫,夜風在他的袖口和衣擺鼓蕩不休。


    離得?遠,沈若憐看不清他的神色,卻隱隱察覺到他周身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落寞與沉鬱。


    而且……


    他似乎一直在盯著自己。


    ……


    沈若憐與秋容回去後,秋容打來熱水讓她泡了腳,又給她熬了碗薑湯喝下,才伺候著她睡下。


    到底今日落了水又發了熱,沈若憐躺下後便覺得?有些疲憊,就連今夜發生的事情也懶得?思考了。


    秋容問她的時候,她隻?說自己想?去蕩秋千,偶然?遇到了太子哥哥。


    “公主,”


    秋容小聲道:“奴婢怎覺得?殿下今日似乎有些生氣?……”


    沈若憐一怔,連秋容也看出來了麽?


    “有麽?”


    “有啊。”


    秋容替她掖了掖被角,“奴婢聽說今日回來後,裴大人曾在宮門落鑰前想?來東宮看一看公主,但被太子殿下拒絕了。”


    “裴詞安來過?”


    秋容點頭,“當時公主在睡著,奴婢也就沒同?公主說,如今想?來,是不是裴大人說了什麽惹了太子殿下不快?所?以太子才生氣?的?”


    秋容覺得?太子殿下一貫重視嘉寧公主,今日能惹太子不快的事,十有八九同?公主有關。


    難不成?太子突然?發現裴大人不堪為?駙馬?要不怎麽不讓他來看公主呢?


    沈若憐倒是知道晏溫生氣?是為?什麽,但她想?不通的是,他明明極力促成?她與裴詞安的婚事,為?何裴詞安要來看她的時候,他反倒拒絕了呢?


    她想?著秋容方才的話?,心?裏?隱隱有種奇怪的感覺。


    但隨即又覺得?這想?法太過荒謬,再加上實?在是疲憊極了,她便沒說什麽,打發了秋容去外間休息,自己也沉沉睡了過去。


    -


    之後幾天,沈若憐一直待在東宮養病,隻?是她再未出過馨和苑半步,而晏溫也未在她麵前出現過。


    他好似很忙,沈若憐偶爾能聽到正院那邊零零碎碎的腳步聲,都是找他商議政事的官員。


    其實?沈若憐想?去問問,裴詞安有沒有再同?他說過要見她的話?,她想?給他報個平安。


    她還有點兒想?去看看白玥薇怎麽樣了,他倆都是她惦記的在宮外的好朋友。


    然?而還未等到機會?去問晏溫,馨和苑卻來了個她此刻十分不想?看見的人。


    ——孫婧初。


    這日晌午,沈若憐剛喝了藥,正苦得?鼻子眼睛皺成?一團,侍女在外麵稟告,說是皇後娘娘來了。


    沈若憐急忙從床上起來,正迎到門口,就見皇後一麵從垂花門進來,一麵偏著頭笑語盈盈同?側後方的孫婧初說著話?。


    孫婧初麵色羞赧,低頭應著。


    沈若憐瞧見她二人這樣,眉心?一跳,下意?識便想?轉身回去,然?而那兩人似有所?感一般,忽然?一齊抬頭看向門邊的她。


    沈若憐無法,隻?得?走?出去相迎,強顏歡笑,還要擺出一臉驚喜的樣子:


    “母後來啦?孫小姐也來了,快請進。”


    好煩啊啊啊!!好想?裝暈!!


    養病都能見到她,還得?被迫對她笑,沈若憐覺得?自己肺裏?又開始疼了。


    她剛出去就被皇後拉住手,聽她疼惜地對自己說:


    “你身子還未大好,快去榻上歇著,別同?母後行那些虛禮,今兒個本宮就是來看本宮女兒的。”


    沈若憐瞟了孫婧初一眼,故意?把臉往皇後身上蹭了蹭,親昵道:


    “都是兒臣不好,讓母後擔心?了。”


    皇後將她拉到榻上,讓她坐上去,自己則和孫婧初一起坐在秋容搬來的太師椅上。


    沈若憐坐定後其實?心?裏?尚且有些忐忑,她不知道皇後怎麽看待自己私自去寺廟一事,怕她又對自己心?生不滿。


    果不其然?,皇後喝了口熱茶後,便換上了略帶責備的語氣?,然?而說的話?卻讓沈若憐有些詫異。


    “你說太子那孩子也是,為?了讓你定親前靜靜心?,將你送去寒山寺那地方也就罷了,怎的你落了水出了事,也瞞著本宮和老四,要不是今日本宮召太醫請平安脈,還不知道你出了事。”


    沈若憐一頓,原來晏溫替她對皇後隱瞞了她私自出宮一事?


    她心?裏?忽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情緒,似乎帶著些小小的雀躍。


    所?以即便他對她表現的再如何疏離淡漠,但他其實?還是袒護她的對嗎。


    她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可能是皇兄不想?讓母後擔心?吧,其實?那日落水也沒那麽嚴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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