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她還是不情不願地問了孫婧初一句,“孫小姐沒事了吧?那日……怪我腳下沒踩穩,倒是連累孫小姐了。”


    孫婧初聽了她的話?,麵上閃過一絲不自然?,隨後笑道:


    “多謝公主關心?,臣女一切都好,這次來,臣女也是想?來同?公主當麵道歉,若非臣女那日邀請公主看魚,公主也不會?落水。”


    孫婧初說完,還不等沈若憐開口,皇後又接了話?茬,“倒是說來太子越發奇怪了,你落水回來,被安排在東宮一事未對我們說也就罷了,怎的婧初幾次想?來東宮探望你,也被他給拒了,倒像是藏著掖著什麽一般。”


    皇後狐疑,“說起來,你這落水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沈若憐麵色一僵,總覺得?皇後話?裏?有話?,她不會?看出什麽了吧……


    “可不是說咱們太子殿下寶貝他這個妹妹呢。”


    孫婧初掩唇輕笑了一下,淡淡掃過沈若憐,意?有所?指道:


    “不僅臣女想?來看望公主被拒,據說那裴家二公子幾次想?來看望公主,也都被太子殿下拒之門外了,想?來,殿下是想?讓公主安心?養病吧,畢竟太醫說病中忌多思。”


    沈若憐心?頭一跳,下意?識看了孫婧初一眼,隨後小心?觀察著皇後的神色。


    ——饒是她再天真,也能聽出孫婧初話?裏?的意?思。


    果不其然?,孫婧初的話?說完,她看見皇後的臉色微不可察地變了幾變。


    沈若憐:……


    所?以孫婧初今日是有備而來,這一來一回,根本就容不得?她插半句嘴,偏偏還美其名曰來看望自己。


    她好想?罵人,如果可以,她還想?上去撕爛孫婧初的嘴。


    但她不知該如何回應孫婧初的話?,總不能直接說“你們想?多了,我和太子哥哥沒什麽”吧?


    這不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麽。


    好在尷尬的氣?氛隻?持續了一瞬,皇後不動聲色地岔開了話?題,同?她說起了別的。


    沈若憐如坐針氈地應著,明顯心?不在焉。


    陪著那兩人又說了一小會?兒話?,才終於將人送走?。


    她二人臨出門前,她還見孫婧初回頭意?味深長?地對自己笑了一下。


    沈若憐脊背竄起一陣涼意?。


    她這下完全確定,孫婧初應當是知道了什麽。


    可她同?她又沒怎麽接觸,沈若憐想?了又想?,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晏溫將自己對他的感情告訴了孫婧初。


    而且沈若憐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十分大。


    畢竟他十分重視孫婧初,孫婧初又是她未來的太子妃,若是他在感情上有了困擾,找自己的紅顏知己傾訴一番也不是不可能的。


    日頭西斜,光線慢慢變暗,天邊火燒一般鋪滿了厚重的橘色雲霞。


    沈若憐在這一瞬間忽然?覺得?渾身血液都涼了下來。


    整個東宮,變成?了一隻?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物。


    -


    皇後從馨和苑出來後便去了太子的主殿。


    “殿下,皇後娘娘朝這邊來了。”


    “孤知道了。”


    晏溫從書冊裏?掀了掀眼皮,視線在旁邊的信箋上凝了一瞬,眸光略微閃爍,又重新將視線定回書冊上。


    待到聽到院中的腳步聲,他才起身迎了出去。


    皇後見他出來,腳步頓了一下,“太子回來了?本宮還想?著要等上一陣。”


    她來東宮,是專挑著晏溫出宮的時候來的,卻不想?他這麽早就回來了。


    晏溫恭恭敬敬扶著皇後的手臂,溫聲道:


    “事情處理得?順利,兒臣便回來得?早,不過兒臣也是剛進門,聽聞母後去了嘉寧那裏??”


    皇後被他扶著坐下,聽他這麽問,神情忽然?嚴肅了下來。


    她正要開口屏退眾人,晏溫忽然?從書案上拿起一個冊子來遞到她麵前,“母後來得?正好,看看這日子可合適?”


    皇後一怔,“這是?”


    晏溫眉眼清雋,笑容和煦坦蕩,緩聲解釋:


    “這是兒臣命欽天監推算的日子,適宜嫁娶,兒臣想?著,就在下月二十三,讓裴家人進宮行納彩之禮。”


    頓了頓,瞧著皇後麵上的嚴肅與狐疑消了下去,晏溫眸色漸深,唇角笑意?隱隱現出一絲深意?,不疾不徐道:


    “說起來,這嘉寧同?裴詞安的婚事,也該定下了。”


    晏溫話?說完,皇後麵上的狐疑徹底消了下去。


    她有些不讚成?地乜了晏溫一眼,“既是定了日子,怎也不早些同?母後商議,還有——”


    皇後壓低了聲音,“如今嘉寧也要及笄了,再在你宮裏?住下去不合適,知道你心?疼這個妹妹,但她到底與你沒有血緣,待到她病好後,就讓她盡早搬回去吧,也免得?裴家人多心?。”


    皇後說話?的時候,晏溫麵上始終掛著清雋淡雅的笑容,專注地聽著,沒有一絲不耐。


    皇後看了自己俊朗溫潤的兒子一眼,將冊子遞還給他,歎道:


    “你呀,就是性子太溫和,為?人過於清正了,你父皇如今雖不理政,但有些手段,你還是要多跟他學學才是。”


    晏溫笑著接過冊子,和緩道:


    “母後說得?是,兒臣謹記。”


    皇後又看他一眼,也不知他說的是謹記嘉寧之事,還是謹記她後麵那句話?。


    “罷了,你政務繁忙,母後也不打擾你了,記得?按時用飯,有些事自有那些個大臣操心?,你別太過替他們操勞。”


    晏溫跟在皇後身後,一路陪著她出去,“兒臣恭送母後,母後也多保重身體。”


    “行了,你回去吧,別送了。”


    “是,母後走?好。”


    晏溫在垂花門旁的玉蘭樹下站定,直到再看不到皇後的背影,他唇畔的弧度忽然?落了下去。


    “孫婧初人呢?”


    他踅身朝回走?去,聲音沁出冷意?。


    李福安身子一凜,急忙跟上,“在偏殿候著呢,方才您跟奴才交代?完,奴才便讓小順子追去了,倒是沒走?多遠,將人在祁雲殿旁的夾道上給攔住了。”


    晏溫淡淡“嗯”了一聲,腳步沉穩地拾階而上,“讓她進來。”


    屋中並未燃燈,隻?有一絲將盡未盡的昏黃從窗外透進來,越發顯得?屋內黑沉。


    孫婧初進來時,便隻?看到書案旁的一個黑影。


    男人挺拔的身形即使是一個輪廓都顯得?十分俊朗,他似乎十分閑散,懶懶倚靠在椅背上,一隻?手臂還隨意?搭在扶手上。


    然?而即使他一言不發,孫婧初也知道,他正透過黑暗盯著她,且臉色一定不好。


    孫婧初看了眼,便直直跪了下去。


    “不用跪,坐下說。”


    她膝蓋還沒著地,太子的聲音傳來,沉穩平靜,讓人窺不出一絲情緒。


    孫婧初老老實?實?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在漆黑的沉默中,心?裏?愈發忐忑。


    過了許久,直到房中徹底黑了下去,忽然?,晏溫的方向燃起一豆星火,她瞧見他用火折子點了燈。


    溫黃的光線落在他眉眼間,孫婧初這才看清他神色裏?的冷凝。


    “孤說過,嘉寧是孤的底線——”


    晏溫燃了燈,將火折子蓋上,回頭看向她,鋒利的語氣?裏?透著不加掩飾地冷意?,“孫小姐,你好算計,竟是連孤的母後都被你算計了進去。”


    “殿……”


    “不論你猜到了什麽,皆是子虛烏有之事,不過孤還是要勸你,莫要生事。”


    晏溫絲毫不給她解釋的機會?,他耐著最後一絲性子對她說,“念在往日情分和楚老的麵上,這是最後一次,若再有下次,你當知道孤會?怎麽做。”


    孫婧初一副乖順恭瑾的模樣,垂首應是。


    ……


    打發了孫婧初後,晏溫喚李福安進來為?他更衣。


    李福安尋了身月牙白色綢緞常服搭在衣架上,站在銅鏡前替太子將身上穿的衣衫褪下。


    太子身上的衣裳還是出宮時穿的那身。


    原本他陪著太子去京郊查探一處命案的案情,查探完後正打算去視察一下附近的慈幼院,恰在這時暗衛稟報說皇後和孫婧初去了馨和苑。


    太子幾乎是立刻便下令調轉馬車,直接回了東宮。


    回來後,太子又親自將兩個月前欽天監卜吉的冊子翻找了出來。


    因為?放的位置深,太子也找了許久,一番折騰完皇後就來了,根本沒時間換衣裳。


    李福安越發不懂了。


    伺候完太子更衣,他安靜地候在一旁,不敢妄言。


    等了許久,太子才吩咐,“將欽天監請來。”


    李福安剛想?張口應下,忽見太子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疲憊,語氣?卻十分軟和,“算了,明日再請吧,孤先去馨和苑看看嘉寧。”


    李福安:“……是。”


    第23章


    沈若憐心情不好, 下午的猜想像是一根刺,紮進了她心裏。


    她隨意扒拉了兩口魚翅粥,便讓人將一桌子飯菜撤了下去。


    晏溫進來的時候, 恰巧看到宮人在撤碗碟, 他看?了眼飯菜,略微蹙了下眉, 吩咐秋容,“讓廚房做碗陽春麵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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