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姐姐送行啊。”柳依依微笑著,眼底滿是得意。


    “我不……”


    話還未說完便被打斷。


    “姐姐要記得本宮是皇後,皇後賜酒,姐姐不喝也得喝。”柳依依言語輕柔,眼神中半是脅迫半是挑釁。


    她是來示威炫耀,還是為了向沈晏彰顯她身為皇後的賢德良善?


    看著渾濁的酒水,又看了一眼前頭穿盔戴甲的禦林軍,柳雲溪知道,自己是別無選擇了。


    她喝下送行酒。


    烈酒入喉,腹中生出劇痛。


    她痛苦地倒在地上,看著站在麵前的衣著華貴的柳依依,那驚慌中帶著狂喜的表情,深深的印在她腦海中。


    她死了,口鼻流出黑血,雙目睜得老大,死狀很不安祥。


    柳雲溪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會死在親人手上。


    怨念太深,魂魄不得安寧。


    她的魂魄遊蕩著,眼睜睜看著自己隨行的車夫和丫鬟被滅口,而她的屍體被幾個太監拖到亂葬崗,值錢的細軟被搜□□淨,隨便一拋,滾到了屍坑裏。


    後來,她看著沈晏對舊臣大肆抄家滅族,看著柳依依安插親信入前朝後宮。


    帝後得位不正,心存暗鬼,朝中各方勢力對立,結黨營私,廝殺爭執,沒有一日安寧。


    柳雲溪冷眼看著京中一地狼藉。


    她這一生,自從遇到沈晏,便走入了萬劫不複之地。


    大好的前程,都毀在了沈晏和柳依依手上,她恨,她不甘心!


    冬日的風吹來一場又一場雪。


    一月又一月,始終等不到將來的春日,凜冽的寒風中,她的意識越來越淡。


    在一聲歎息中,柳雲溪閉上了眼。


    ——


    不知在黑暗中沉睡了多久,沉寂許久後,耳邊隱隱傳來悠悠水聲,江風吹拂著夏日的水麵吹到她麵前來,清涼舒爽。


    “嗯……”


    柳雲溪感覺眼皮沉重,嚐試著動了一下眼珠,恢複了些許意識。


    下一秒,她猛的睜開眼睛,身體仿佛融化的寒冰,虛軟無力,後背沁出冷汗,一片冰冷。


    環顧四周後,她站起身來。


    腳下的地板慢悠悠的晃,她走到窗邊,打開半敞著的窗戶望出去,外麵朗朗夏日,江水迢迢。


    她正在一條遊船上。


    波光粼粼的江麵上漂過幾葉小舟,在江中劃出道道波浪。


    眺望遠處,江水倒映著墨綠色的遠山,三兩隻白鷺從水麵飛過,在半空畫下優美的曲線,直上青天。


    柳雲溪不可置信的睜著眼,揉了揉還在迷糊的腦袋,恍如隔世。


    “小姐,外頭風吹著可涼快了,江裏還有魚在跳呢!”


    熟悉的聲音歡快地從門外跑進來。


    柳雲溪轉頭看去,果然是自己的貼身丫鬟采晴,穿的粉嫩,一副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模樣。


    她偏過臉,看向鏡中的自己,心中震動。


    她重生了?


    看著自己的模樣和身處的遊船,她頓時反應過來,這是她十八歲那年遊江泛舟,意外救下沈晏的那天!


    過往的種種不斷在腦中浮現,她扶住額頭,痛苦又懊悔。


    她上輩子最後悔的就是救了沈晏。


    如今重來一次,她絕對不要和沈晏再扯上關係!


    “小姐,小姐您怎麽了?”


    采晴見小姐突然間皺起眉頭,又身形不穩,忙上來扶住她,關切問:“您是哪裏不舒服嗎?”


    柳雲溪的思緒很亂,聽到采晴的話後很快就想到了借口。


    吩咐說:“我有點頭暈,讓船夫們趕快把船劃到岸邊,我要下船休息。”


    “好,那您先坐會兒,我這就去。”


    采晴扶她坐回了軟榻上,立馬小跑著出了船艙。


    坐在榻上,柳雲溪依舊不能安心,隻盼著船能早些靠岸。無論沈晏是被別人救下還是溺死在水裏,都與她無關。


    “水裏有人!”


    窗外響起一聲叫喊,甲板上的腳步聲頓時淩亂起來,緊接著響起落水的聲音。


    柳雲溪大驚,起身走出船艙。


    寬闊的甲板上,船上的丫鬟仆從都圍在船的一邊,正往水裏看。


    她快步走過去,撥開人群,就見兩個家仆一左一右架著個人帶上了船來,盡管她想出口製止,也為時已晚。


    沈晏,又是沈晏!


    真是個災星,躲都躲不掉。


    因為極度的憤怒,牙根都在打顫。


    她一步步走近,心想是一腳把他踢下水去,還是幹脆避而不見,上岸後就讓人把他送走。


    思考著,已經走到了近處。


    “唔,咳咳……”


    身著紅衣的少年躺在甲板上猛烈的咳嗽,纖瘦的身子不受控製的顫動,咳出了幾口水後,腦袋無力地偏向一旁,眼睛疲憊的睜開一條縫,虛弱的呼吸著。


    柳雲溪站在一步之外,看到了少年的臉,恍然驚覺:他是……沈晏?怎麽長得好像跟上輩子不太一樣了?


    正當她站在原地,心生疑惑時,少年緩緩抬高視線,對上了她審視的眼神。


    四目相對的瞬間,柳雲溪更加不解。


    少年頂著與沈晏有六分相像,但更豔麗俊美的臉望著她,眼睛濕漉漉的好似盈著淚水,眼中是她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像深情的思念,像久別的重逢。


    這個人是誰?


    他怎麽這樣看著她?


    作者有話說:


    我又來開新文啦,多金貌美大小姐x陰險瘋批小狗,是甜甜的寵夫文學,有存稿,每晚穩定更新。


    第2章 2


    ◎像隻濕透的貓崽◎


    你是誰?


    柳雲溪粉唇微張,幾乎就要問出口。


    但少年太虛弱了,他的眼睛緩緩垂下去,胸膛劇烈地起伏著,除了呼吸,已經沒有力氣再做別的事。


    不要和他牽扯上關係。


    前世的遭遇不斷警示自己,柳雲溪沒有同少年說話,隻吩咐下人,“給他擦擦身上的水吧。”


    不能當著眾人的麵苛待一個無辜的陌生人,也不能讓他死在她家的船上。


    一點微不足道的“照顧”就夠了。


    柳雲溪轉身離開人群,對後頭招了招手,就有兩個穿著更鮮亮些的丫鬟一前一後跟了上來。


    著綠裙的是青娘,穿暗紅褂子的是秀心,兩個都是伺候她的貼身丫鬟。


    三人走進船艙。


    關上門,秀心小聲開口:“小姐,我瞧那人穿的錦緞價值連城,不是尋常人家能穿得起的,他一定是個富家子弟,咱們要不要……”


    柳雲溪擺手打斷了她的提議。


    “等船靠岸,叫人把他送去官府,剩下的事就讓衙門去操心吧。”


    “是,我這就去辦。”


    秀心蔫蔫的應下,退了出去。


    柳雲溪垂著視線,總感覺哪裏不太對勁——那個少年是沈晏嗎?


    回想上輩子初見沈晏,他可不是這般模樣。


    那個少年,容貌與沈晏有五六分相似,但身量要小一圈,好似年歲也對不上,少年太小了,似乎比她還要小上幾歲。


    對,衣裳也不一樣,沈晏平日裏從不穿紅衣,那紮眼、熱烈的顏色,她上輩子也極少見人穿。


    可他不是沈晏,又是誰呢?


    當初沈晏同她說過,他是在船上遭人暗殺,受傷墜江,隨水流漂了一夜後才被她救下。


    柳雲溪走到窗邊,透過半敞的窗戶觀察外頭的少年。


    他身邊已經沒有人圍著了,孤零零躺在那裏,像一塊浸了水的雞血石,顏色鮮豔,卻死氣沉沉。


    秀心出去後就把她的意思傳達給了外頭的人,眾人就都知道自家小姐並不想和這位陌生的公子牽扯上關係,因此在確認了少年還有氣兒,為他簡單擦拭後,就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柳雲溪在船艙內觀察了一會,始終不見少年有其他的動作。


    無論是誰,隻要不是沈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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