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手讓丫鬟添了一個凳子,對柳雲溪說:“姐姐快請坐。”


    柳雲溪不跟她客氣,過去坐下,“正好我也沒吃,就借奶奶的光了。”


    這樣一桌精致菜肴,不吃可惜了。


    她動了筷子,柳依依才給餘氏夾菜,無人說話,整個院子都安靜下來。


    “依依啊,下午我見你要往西苑去,是有什麽事嗎?”


    柳雲溪很隨意的開口。


    “啊?”柳依依不自然的斜了下眼,小聲說,“我見好像有人在裏頭,有些好奇,就過去看兩眼。”


    “那你還是別過去了。”她不動聲色的說。


    聞言,柳依依嘴角一抽,陰陽怪氣道:“怎麽,那裏頭是住了妹妹見不得的人嗎?”


    第6章 6


    ◎春閨夜夢◎


    此話一出,兩邊侍候的丫鬟連呼吸聲都低了些,豎著耳朵生怕錯過什麽了不得的熱鬧事。


    果然人多了,是非也多。


    跟她上遊船的人,大都是她信得過的,至少到現在,奶奶還不知道她帶了個人回府這件事,基本能確定,知情的人還算忠心,沒有故意宣揚。


    柳雲溪淡然一笑,學著上一世遮掩沈晏時的語氣,輕鬆道:“哪有什麽人,是隻貓而已。”


    “貓?”柳依依皺起眉,疑惑她這頗為新奇的說詞。


    柳雲溪抬頭看了下餘氏的方向,坦然道:“我晌午就跟奶奶說過了,我在外頭撿了隻貓回來養,想著奶奶不喜歡貓貓狗狗,就把他放在了西苑裏,省得跑出來嚇著奶奶。”


    真要是隻貓,就不會派人看著門。


    怕人見到,又不想讓人惦記,分明是把沈晏藏在裏頭。


    即使前世今生發生的事有些微不同,但柳雲溪藏著沈晏不給旁人看這點,一如往常,真是心機深沉。


    柳依依急著見沈晏,卻也不願把沈晏藏在柳府裏這件事公之於眾,事情鬧大,對誰都不好。


    她隻能順著柳雲溪的話說。


    “奶奶不喜歡貓,我卻喜歡,哪日我進去瞧瞧,姐姐可別生我的氣。”


    聞言,柳雲溪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放下碗筷,聲音清冷道:“依依一向最懂事,難道不知我不許你去是為你好,萬一小貓認生把你抓傷了,我可怎麽跟叔父交代。”


    “哪會這麽嚴重……”柳依依還要再說,卻被身側的餘氏打斷。


    “一隻小畜生有什麽好看的,真喜歡去買隻更好的回來就是,何必稀罕那路邊撿來的髒東西。”


    兩姐妹為一隻小貓拉扯,餘氏看不慣柳依依次次被拒絕,主動為她撐腰,順口還貶損了貓咪幾句。


    柳雲溪不以為意。


    餘氏開了口,柳依依也不好再堅持,立馬聲音嬌氣地回應餘氏,“依依都聽奶奶的。”


    一頓飯吃的不冷不熱。


    三個人吃不下十幾道菜,吃完飯,半數的菜動都沒動過,柳雲溪便挑了幾道,讓采晴裝進食盒裏,帶回去給自己院裏人加菜。


    走出院子,眼前是幽深的石板路,身後亮亮堂堂,更襯得前頭昏暗幽靜。


    踩在石板路上,柳雲溪回想著方才飯桌上同兩人說的話。


    盡管她都那樣說了,估計奶奶還是會我行我素,柳依依也不可能死了見沈晏的心,日後還是免不了要雞飛狗跳。


    慢悠悠的走在路上消食,思緒也漸漸理清。


    口頭勸阻不管用,那就做點實際的。


    ——


    柳雲溪的院子是她十二歲時自己選的,是東苑三個院裏最大的院子,不但位置好,更讓她喜歡的是院裏長勢極好的一叢紅山茶。


    娘親生前喜歡養花,不是養在花盆裏精心灌溉,而是每年在地裏種下幾種,這裏種棵玉蘭,那裏養池芙蓉。


    自從娘親去世,府裏沒再栽種新的花種,她難過了大半年,無心打理花木,不曾想這些花木如此頑強,一棵都沒枯,直到現在都生機勃勃。


    夜色靜謐,繁星閃爍。


    柳雲溪坐在窗前,看向院裏。石磚圍起的花叢茂盛蔥鬱,枝葉向牆麵延伸,幾乎爬滿了整麵牆。


    她喜靜,穿的也多是素雅的顏色,卻很喜歡那紅豔欲滴的山茶。


    山茶花盛開時的顏色,像沸騰的血液,不屈的心髒,有著極為頑強、熱烈的生命力。


    又快到花開的時節,綠枝上已經綴滿花苞,含苞待放。


    看著未開的花色,她驀地聯想到一抹紮眼的紅,像花朵一般,剝去紅色的花瓣,露出烏黑的長發,纖瘦的身軀,雪白的膚色,柔軟的麵頰……


    少年背對著她,側過臉來,露出一隻被春色染紅的耳。


    “雲溪?”羞赧低語。


    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麽,柳雲溪慌張移開視線,臉頰有些發熱。


    她輕咳兩聲,吐出喉嚨裏的熱氣。


    莫不是悠閑過頭了,竟會這樣胡思亂想。


    隔著庭院,丫鬟們吃飽了飯,從偏房裏走出來,正為今日的夥食稱讚不已。


    聽到丫鬟們的說笑聲,柳雲溪回過神,對著院裏喊,“秀心,到我房裏來。”


    聽到小姐喊,秀心立馬收起了嬉皮笑臉,往她房間裏來。


    “小姐有什麽吩咐嗎?”


    秀心走進來,關上房門。


    柳雲溪清了下嗓子,起身走到裏間,一陣摸索,從梳妝的匣子裏拿出一把鑰匙來,放到桌上。


    “明天你去前院找王伯,和他一起把家中這兩年的支出用度理清,然後拿著這把鑰匙去倉庫,核實家中的財產。”


    梳理府中財產可是件大事,秀心頓時感到責任壓肩。


    想了想,回話說:“核對財產倒不難,隻是梳理府中的支出用度,我擔心老婦人那邊的賬不太好查。”


    餘氏有自己的私房錢,也會用公賬上的錢,餘氏具體的用度隻有伺候她的白媽媽最清楚。


    這位白媽媽仗著年紀大,在府裏伺候幾十年,連柳雲溪的吩咐都敢不聽,是絕不可能把老太太的賬本交出來的。


    柳雲溪早有思量,告訴她:“不必擔心,隻查公賬就好,查不到的要麽是做了假賬,要麽是奶奶用的自己的私房錢,你心中有數就好。這事兒你和王伯知道就好,不必驚動奶奶。”


    秀心有些為難:“賬本可以暗地裏查,可是開倉庫這事肯定瞞不過老夫人。”


    “要問起來,就說江州有商戶要出手十幾艘船,我打算買下來,需要拿出三千兩的現銀。”


    這事倒不是胡說,她真有這個打算。


    前世她管理商號比較保守,怕承擔不了損失,錯過了向外擴展的機會,現在想來很是可惜。


    柳家商號經營藥材,有很多供貨商,自己老家也種,若有足夠的船舶,往藥材的原產地找供貨商,不但壓低成本,也能防止被一家供貨商卡貨源。


    秀心點點頭:“哦,那我懂了。”


    “懂了就好,下去吧。”柳雲溪說著,撫上自己的發髻,打了個哈欠。


    重生回來有那麽多事要做,可把她累壞了。


    秀心沒有退下,又說:“小姐,青娘姐姐讓我問問,那位小公子的藥錢和吃用,是花公賬還是……”


    “從我的私房錢裏出吧,也讓青娘跟廚房說一聲,平時給他做些滋補的吃食,不要苛待了他。”


    柳雲溪一邊說著,走進了裏間,解下發釵、耳墜,外衣也脫了。


    “小姐真是心善,等那小公子傷好了,一定會好好報答您。”秀心笑意盈盈。


    報答……


    腦海突然響起少年那聲又緊張又羞澀的,“唯有以身相許”。


    柳雲溪垂了下眸子,那張昳麗無雙的臉在腦中揮之不去,烏黑的眸子水潤清澈,越想忽視卻越發清晰。


    生的太漂亮也是麻煩,叫人看一眼就忘不掉了。


    她對外頭擺了擺手,“我困了,你先下去吧。”


    “是。”秀心行過禮,退了出去。


    四周安靜下來,燭台上的火光悠悠跳動。


    夏夜清涼舒適,星空透亮,遠有蛙叫,近有蟲鳴。


    夜風捎帶著不知在何處盛開的花香,輕而緩地吹進房中,吹滅了幾支燭火,冒出一絲白煙。


    柳雲溪關上窗,熄了燭火,走到床邊躺下。


    周遭歸於平靜。


    直到閉上眼睛,她還有些恍惚。


    這樣閑情愜意的日子有什麽不好,她前世怎麽就鬼迷了心竅,非要跟沈晏上京,做他的皇後呢。


    大概是……想有個家人吧……


    娘親去世,父親生了病,隻能待在老家休養,兄長喜歡闖蕩,在外把生意經營的紅紅火火。


    她守在家裏,身邊隻有刻薄偏心的奶奶,和時不時上門打秋風的叔父一家,數不清的雞零狗碎,沒有一點溫馨。


    所以她才執著於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溫暖的家。


    沈晏很會偽裝,總是許諾成婚以後的美好,如今想來,他做的事都是為了奪嫡當太子,心思一分一毫都沒用在她身上。


    他沒有為她做任何事,留給她的隻有遭到背叛的痛苦。


    這樣的一個人,不配被她想著。


    於是,她想起了別的。


    想到這輩子她要守住家業,把生意做大,賺很多錢。找一個會支持她陪伴她的夫君,若沒有門當戶對的,那就招贅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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