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東行樣貌比上學的時候要更出眾,關鍵會打扮了,也比上學那會白了不少。他今天穿著件正肩的白色連帽衛衣,成天在學校跟學生打交道,人看著很活力。


    他目光盯著安平,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錢同元把氣氛搞僵了,他索性又打圓場:“好了好了,江南馬上帶著孩子過來了,她還要帶兩個她的小姐妹過來,你們兩今天就辛苦辛苦幫忙招待一下。”


    “你幹嘛?”安平問。


    錢同元得意:“伺候我們家壽星啊!”


    安平搖搖頭,覺得人真的很奇怪的,以前幾個人裏麵就屬錢同元最混不吝了,結果反倒是他,早早把自己匡進婚姻裏,天天老婆長老婆短,有了孩子,更是一門心思撲在家裏。


    他複員後也一直在工作,但是從小家裏麵人寵大的小少爺,沒什麽事業心。幹了很多工作,但都沒什麽長性,這次健身房的教練算是堅持時間比較久的。


    安平跟林東行待在同一個空間多少還是覺得尷尬,她借口要去洗手間,於是從包廂裏出去了。


    這家飯店她是頭一回來,一般旅行社安排遊客吃飯都會去一些不會出錯,能滿足大眾口味又能體現本地特色的地方,在這吃淮揚菜就跟跑到西餐廳點一碗打鹵麵感覺差不多。


    安平繞了兩道,終於找到一塊僻靜點的地方,落地玻璃圈出一塊“世外桃源”,裏麵種滿了植物,反季節的帶著盎然綠意,剛剛有人撒過水,葉片含著水珠,生機勃勃。


    從左側留出的窗戶裏看出去是護城河上頗為壯麗的日落,粼粼金光撒在微微蕩漾著波瀾的水麵,遠遠的都能聞到一股河水的涼意和日落的濃烈。


    破開厚重雲層的霞光在高樓裏漫步,讓這個城市冷硬的外表多了點溫柔和暖意。


    安平察覺到有人過來,她餘光瞥了眼,是林東行。


    他站定,說了句很客套的話:“你最近工作怎麽樣?”


    安平出於禮貌回頭看他:“還行。”


    “你的錢我會盡快給你。”他靠近了一點。


    “嗯。”安平沒有看他,“我也希望你快點給我,這樣對我們都好。”


    林東行要買婚房的時候,安平拿出自己當時所有的積蓄用做三分之一的首付,他自己存的還有家裏支持的加一起付了剩下的。


    後來分開的時候他原本想把房子過給安平的,但是她不要,隻要自己之前掏的那部分錢。


    也不是她清高,那房子本身就是用他的公積金貸款買的,她掏了二十個首付,要是要了房子,貸款是問題不說,林東行掏的那四十的首付對她來說也是巨大的負擔,而且要還房貸她就會被徹底栓死。


    林東行不一樣,他畢業那年就考上了教室編,在市外國語中學當體育老師。工作很穩定,剩下的房貸對他來說壓力也不是很大。


    林東行看著她背影,歎氣:“我一下子拿不出來那麽多,我說了可以給你分期付,利息我會加上的。”


    安平回頭看他一眼,很平靜:“你還是湊一湊一次性給我吧!”


    為了拿錢,一次又一次跟他產生聯係,她不願意。最好能一次性清了。


    林東行眼睫壓下,又睜開,他眼底有點紅,聲音帶著幾不可聞的輕顫:“你是不想見我吧?”


    安平踩在護欄邊的腳放下,她轉身眉頭微皺看著他:“有什麽見的必要呢?”


    “外麵有點冷,進去吧!錢我會盡快的。”林東行聲音低低的,安平身上穿著件黑色的薄毛衫,外套出來的時候沒有穿,她沒必要為了躲他這樣。


    安平輕“嗯”了一聲,抱臂越過他,就要往前走。兩個人一正一反,落在地上的影子也錯開了。林東行受夠了一直看著她的背影,他伸手攬過她肩膀,將安平鎖在他懷裏,在她耳邊低喃:“你真的好狠。”


    大廳的燈光分散到這個角落就弱了很多,但是挨著落地窗的雅座正好能清楚地瞥見這個位置。


    邵紀看王培清視線一動不動的盯著一處看,也循著他目光的軌跡看過去,俊男靚女,癡情怨偶。看著很養眼,他慨歎:“這年頭怎麽人人都有對象,弄得我也有點寂寞。”


    梁璟“切”一聲,安心看她 ipad 上的文件。


    邵紀看了會,覺得不對勁,王培清也不是那麽八卦的人,就算隔壁有人抱著啃,估計他還能笑著調侃兩句,今天著火入魔了。


    他在他眼前揮了揮手,問:“認識?”


    “嗯。”


    謔,邵紀來勁了:“前女友?”


    “嗯。”


    靠,邵紀眼珠子都蹦躂了兩下,連一向一本正經的梁璟也抬眸朝那邊看了眼。


    安平已經掙開了林東行的禁錮,她臉色很不好看,很認真道:“林東行,分了就是分了。你注意你的行為。”


    林東行收回手,低頭歎氣。他輕聲道:“對不起。”


    邵紀右臂架到王培清肩膀上,湊近很討打地問:“前女友的現男友?”


    王培清拿起桌上的菜單,隨便翻到一頁看著上麵的字,好像都不認識似的。


    他輕飄飄地說:“不見得,這年頭能親嘴的都不一定是男朋友,一個擁抱算什麽。”


    邵紀手指點了點下巴,不太認同他這話:“都抱上了,關係也不能太普通吧!不過你反應過了啊,既然是前女友大大方方祝人家幸福就行了,你這怎麽還酸上了。”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酸了。”王培清瞪他。


    “我聞見的。”


    邵紀實事求是:“哎呦,兄弟,我理解。男人嘛,就是談了幾天也覺得這女人是自己的了,就跟那狗撒尿標記地盤似的。”


    “滾。”王培清叫來服務員讓梁璟點了幾個菜,他又加了兩個。


    梁璟看不慣邵紀吊兒郎當的樣子,沒有王培清持重。邵紀也看不慣梁璟,覺著她挑剔不好對付,一開口就帶著一股“媽味說教”。


    過了三十的女人,整天一點點不滿就炸。抱著所謂“男女平等”的“政治正確”一抓住他話頭就噴,他簡直是開眼了。虧他一開始見著她的時候還覺得她是那種醉心科研的女科學家人設,一頭平直的長發總梳個低馬尾,也太有欺騙性了。


    邵紀實時觀察著那邊的動靜,他拍拍王培清肩膀:“走了,走了。”


    王培清沒去看,在跟梁璟討論新產品。


    邵紀“嘖嘖”兩聲:“雖說你也不錯吧,但是你看看現男友這身材,真沒話說。這點你就比不上,我看著要不就是當兵的,要不就是搞體育的。這哥們雖然包的嚴嚴實實,但是以我見過那麽多肉體的經驗來看,那胳膊和大腿的力量感真不是吹的。”


    王培清無語:“要不你去跟我前女友搶一搶,她那人在甩男人這點上還是很大方的。”


    “呦,”邵紀調侃他,“您說您這到底是男人的尿性作祟呢?還是餘情未了?”


    王培清餘光瞥了眼剛才那兩人站過的地方,語調不由地加重了:“你覺得我很閑是不是?”


    第33章 chapter33 .還好意思吃羊


    安平和林東行回去包廂的時候裴江南帶著孩子還有自己的兩個好朋友也都到了。


    彤彤三歲,正是學人說話的時候,紮著雙馬尾,抱著比她還高的星黛露咯咯笑,一個勁地叫:“爸爸”。


    錢同元把她從椅子上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逗她:“我的小公主,這麽一會沒見,你怎麽又變漂亮了。”


    彤彤害羞地手撲在她爸臉上,裴江南卻不怎麽高興:“你把她放下來,讓她自己坐著,你這樣她出門也不肯自己走一步,一路都要人抱。”


    氣氛忽而有點重,安平知道他們兩最近吵架頻繁,但是這時候她必須閉嘴。


    錢同元也不是沒脾氣的人,兩人臉都拉下來了,還是裴江南的小姐妹出言勸了兩句,加上經理把錢同元提前準備好的蛋糕拿了進來,服務員又陸續開始上菜,氣氛才算是又正常了起來。


    酒店有專門助興唱歌的班子,給準備了一首生日歌。


    大家都暫時放下各自之間的齟齬,加入到了唱生日歌的隊伍中去了。唱完歌,彤彤因為剛才她媽發火了,也不吵鬧了,拆了一半的禮物也放在一邊,安靜吃著她爸給她分裝在小盤子裏的蛋糕和食物。


    安平邊吃東西,邊隨意加入他們的話題聊了幾句。


    裴江南的性格這幾年變了很多,上了大學活潑了,也不再是那個隻圍著錢同元轉的小姑娘了。她學的會計專業,剛從學校出來錢同元爸爸就托人找關係給她塞進國企項目部做文員了。


    她的小姐妹問林東行:“你們當老師忙不忙。”


    林東行坐在安平和錢同元中間,放下手裏的筷子說:“看做什麽,隻是副科老師,不當班主任還可以。要是當班主任,還有行政工作的都挺忙。”


    她另外一個小姐妹又問:“你是體育老師?”


    “嗯。”


    “你這個工作還挺好的。”


    “還好。”林東行回。


    他不想多聊,其實學校的工作挺忙的,尤其他是個剛過了頭三年的新人。校足球隊的訓練雷打不動每天六點。不過學體育這麽多年,早起這點他倒是習慣了。


    但他還被安排到校辦做行政工作,下班也沒個準點,每天統計各種信息、代表學校參加各種不那麽重要的會。


    不過這是年富力強的男老師的特殊待遇,幹行政工作是往上升的必要環節,也不是誰都可以去幹的。學校優先考慮的是,年輕的男性。


    那女孩笑了笑:“你太謙虛了,你和江南一個高中,你們學校畢業的,你這種算是天花板了吧!”


    錢同元笑著說:“那肯定的,吃上財政飯了。”


    裴江南忽問:“你現在談女朋友了沒?”


    錢同元瞪她,示意她不要說了。裴江南跟他較勁:“有什麽,人兩個都能當正常朋友處了,就你非要遮遮掩掩。”


    安平覺得今天這頓飯吃的真是滿嘴砂子,他們當然也有過很好的時候。那時候,她和林東行大學剛畢業,他追了她三年,畢業後兩人都留在這座城市工作了,她也答應他相處看看。


    裴江南和錢同元也都來了這裏,買房備婚。他們開著錢叔叔那輛快要退休的破轎車,走遍了這座城市的各個角落。


    這裏也有護城河,跟宜陽不一樣的護城河,承載過他們一段最高亢的時光。


    夏天開個三四百公裏去露營,秋天跑去紅楓穀看楓葉,一起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四季。在他們的新房裏吃火鍋,那時候的快樂跟年輕有關,也容易滿足。但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一切都被切開,快樂淡去,他們都變成了欲壑難填的惡犬。


    林東行緩和氣氛:“嗯,確實沒什麽。大家好不容易一起吃頓飯,還沾了彤彤的光,”他摸了摸小女孩的頭發,“開開心心的。”


    裴江南又說:“我這兩個姐妹都還沒結婚,你們可以認識認識。”


    錢同元氣得不行,拉著裴江南就出去了。


    安平覺得頭大,桌上的菜都寡淡的要命,這淮揚菜她不喜歡。


    林東行看著對麵兩女孩盯著他要他說點什麽的眼神,偏頭看了眼安平,表態:“我暫時還沒有談戀愛的想法,大家交個朋友一起出來玩玩倒是沒問題。”


    那兩人有點偃旗息鼓,安平掀開桌上裝在茶壺裏的參雞湯聞了聞,錢同元專門給她們幾個女的點的,每人一壺。


    她倒出來一杯喝了口,味道很鮮,說不上喜歡,但也不討厭,想著應該很補身體,她咕咚咕咚將那一壺全倒出來喝了。


    小朋友的生日宴過的不知所謂,結束的時候那幾個人在包廂收拾東西,安平帶著小孩出去上洗手間。


    她捏著彤彤的小手,安慰她:“彤彤今天是不是有點嚇到了,沒事,我們是堅強的小孩,你喜歡什麽可以告訴阿姨,我再送你一個生日禮物好嘛!”


    彤彤眼神有點怔怔的,心不在焉:“阿姨,媽媽今天好凶。”


    安平有點心疼,彎腰把她抱起來,親了親她的臉蛋:“大人有時候也會不開心的,但我們都愛你,媽媽隻會更愛你。”


    她抱著彤彤給她洗完擦幹淨手出來的時候,林東行站在衛生間門口等她們。


    他從安平懷裏把孩子接過去:“我來抱吧!”


    孩子被喂得胖乎乎的,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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