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過痛苦又無處發泄,隻能一遍又一遍重複惡毒的咒罵,白瓏起初還耐心聽著,聽了一會兒就不耐煩了,“你怎麽能罵人呢,太失禮了!”


    白珍震驚地盯著她,一雙眼睛幾乎要瞪得凸出來。


    “算了算了,白瓏有禮貌,不會罵回去。”說完這句話,白瓏開始盯著她的脖頸,沾滿了鮮血的匕首也慢慢朝著她的喉嚨靠近。


    白珍驚恐無比,“你想殺了我?你敢殺了我!我父母不會放過你的!他們有我的命符,他們一定會知道的……”


    白瓏奇怪地看她一眼,搖頭,“你沒有殺我,我也不會殺你,我很講道理的。”話畢,在白珍脖頸上淺淺劃了一道,冒出了血,卻絕不會致命。


    白兔子:“這樣對麽?”


    白瓏仔細回憶,“應該對吧!”語氣裏不太自信。


    白兔子安撫她,“好了,已經很好了,現在要怎麽辦?”


    白瓏一拍掌,“要找一個懸崖把她推下去。”


    窗外的神醫聽得渾身發抖,這……這個作惡還理所當然一派天真的人,真的是他認識的那個小姑娘麽?她是被邪魔附體了,還是她本性就是如此?


    一想到可能是後者,神醫就渾身發冷,他是把一個怎樣的惡魔放進了無塵穀裏?卻在這時,左肩忽然被人按住,神醫瞳孔劇震,下意識就要叫出聲來,嘴巴卻被人捂住。


    來人正是符陰,他皺眉,低聲問他怎麽會在這兒。


    神醫解釋不清,他指指自己又指指符陰,然後猛地指向窗內,示意符陰去看。


    符陰:“這些我知道,神醫如果沒事,可以走了。”


    他竟然都知道!神醫大驚失色,卻見符陰扭頭看向窗內,麵上帶有笑意。


    瘋了,瘋了,這兩人真是瘋了,竟然以折磨一個弱小姑娘為樂!


    神醫驚恐萬狀,他不停往後退,一路噔噔噔退回了藥廬裏……


    ***


    半個時辰後,符陰帶著一碟蓮藕餅走進屋子,此時屋裏已經幹幹淨淨,白瓏正趴在床上看書。


    符陰:“白瓏,今晚有藕餅。”


    一聽到有宵夜吃,白瓏眼睛一亮,扔了書就撲了過來,符陰單手摟過她放到桌前,看她吃藕餅吃得開心,符陰問,“白瓏,你今天開心嗎?”


    白瓏含著藕餅點點頭。


    符陰露出笑來,“開心就好。”他手指輕點白瓏眉心,本以為不會再有什麽變化,卻見她光潔的眉心處浮出一個黑色印記,閃爍一下,又隱入了皮膚底下。


    符陰驀然變了臉色。


    似乎察覺到不對,白瓏抬起頭看他,“符陰?”


    符陰瞬間壓下心底的驚愕,輕聲問她,“白瓏,你有什麽心願嗎?或是你想做什麽?我都陪你去。”


    “唔……”白瓏咽下藕餅,想了又想,“我要給阿爹報仇。”


    報仇?符陰終於露出笑來,“好,我帶著你去,你想做什麽都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  新副本,或許可以叫:論怎麽給白瓏的眉心進行美白?


    這個世界觀設定是這樣的,入魔的人會漸漸迷失心智,最後會變成一個隻知道殺戮和貪婪暴食的邪魔,堪稱修仙界版的喪失。


    符陰有過一次入魔經驗,但是被白瓏喚回了心智,因為他有反派光環,所以比較抗造,白瓏是第一次入魔,符陰很害怕她變成喪屍。


    第44章


    神醫回去後輾轉反側, 怎麽想心裏都難以安定。


    今晚看到的一切,對他產生的震動實在太大了,毫不誇張地說, 就算是無塵穀突然被強敵埋了,他都不會有這種仿佛天塌地陷的感覺。


    白瓏這小姑娘平時多甜多講禮啊!怎麽會……怎麽會這樣呢?


    那個白衣姑娘究竟犯了什麽錯?人家一個小姑娘, 又修為平平, 就算得罪了符陰和白瓏, 就算再壞再蠢,也不至於要被那樣對待吧!


    廢了雙腿也就罷了,還要毀人容貌, 還要將人推下懸崖……這實在太殘忍了!


    神醫平時不著調, 可他自認是個好大夫, 不知道也就罷了,在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後, 要他放任不管,一則良心過不去, 二則將來若是有機會突破天人境, 這恐怕會變成他的心魔。


    想到那白衣姑娘被推下懸崖, 在崖底絕望等死的畫麵, 神醫再也躺不住了, 飛快起身出了無塵穀。


    無塵穀附近隻有一處山崖, 和崖底之間相隔一二十丈,凡人掉下去粉身碎骨, 超凡境摔下去也得去掉半條命。


    神醫飛快往那處山崖而去,半路上還不忘施展隱身咒,身為一個修為平平但醫術高超的神醫,他也是有自己的保命法子的, 這是他曾經從一個秘境裏學來的仙界法門,就算是真仙境也沒法看破,就是以他如今的修為施展起來,頗耗氣力,用上這一次,下一次想用,就得等上一年。


    那處山崖沒有名字,姑且喚無名崖。


    神醫走上無名崖,借著月色發現地上有拖拽人體的痕跡,心知人早已被推下去了,趕緊飛到山穀下邊去。


    還未落地,他就看見了一個躺在崖底、渾身是血的白衣女子。感知到對方還有氣息,神醫一喜,正要立刻下去施救,卻在這時,那女子身邊光芒一閃,一個朦朧的人影出現在了她身邊。


    神醫他,膽子小,還沒確定那人是誰,就立刻變換身法,落到了距離不遠的一塊大石頭旁。


    然而即便是這麽近的距離,他也沒法看清那人長相,隻因那人身上籠著一團柔和白光,將整個五官都模糊了,隻依稀能辨別出是個身著白衣、身形頎長的男子。


    要是這個人是來救那白衣姑娘的,那他就不插手了,省得蹚渾水。


    神醫這個念頭落下,就聽見那個白衣姑娘開口了。


    她的聲音十分嘶啞,指甲刮磨樹皮一樣難聽。“你……終於、來了,快救我!”


    未料那白衣人卻搖頭。


    見狀,白珍那張看不清表情的臉扭曲了一下,仿佛震驚又絕望,“為什麽?”


    白衣人:“你失敗了,已經沒有了價值。”


    白珍扯著嗓子用力大吼,然而事實上,她發出的聲音無比微弱,每扯動一下,脖頸的傷口都會裂開流出新的血液,“這次是我小看了白瓏……我沒想到、她那麽惡毒!隻要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再失敗!”


    白衣人:“你一開始的目標是什麽?”


    白珍恍惚一瞬,“壞了白瓏的氣運,奪了她的容貌、天賦,將她扔進懸崖被魔龍撕碎!”


    白衣人:“可如今,這一切落到了你身上。壞掉白瓏的氣運,奪走她的天賦,這就可以了,其他的都是畫蛇添足,你既然已經決定去做,就要有承擔後果的準備。”


    徹底明白自己不會獲救的白珍眼神黯淡了一瞬,可是很快,不甘和怨恨再度填滿了她的雙眼,“可我不甘心!不甘心!上一世,我一輩子都在底層,一輩子都被人輕視!這一世我來到了這個世界,我占盡先機!我什麽都比白瓏強!憑什麽,憑什麽白瓏就是主角,憑什麽我要做個襯托她的配角?我隻是不甘心被命運操控,我不甘心辛苦修煉,卻比不上一路躺贏的白瓏!不公平!”


    看著滿眼淚水的白珍,白衣人歎口氣。他抬手一招,一點細微的銀光便從白珍的胸口脫出,飛入他掌心之中,正是那枚消失的銀色釘子。


    被奪走金手指,原本還有些生機的白珍徹底灰敗下去,也許是因為回光返照,她眼神清明了許多,盯著白衣人冷笑,“你現在拋棄我,以後也會被別人拋棄。我是個微不足道的炮灰,你也不過是個成就主角的工具人。你跟主角作對,同樣沒有好下場!”


    沒有理會白珍的詛咒,收回銀色釘子的白衣人一個轉身,便消失在原地。


    徒留白珍躺在原地,目光渙散地盯著天空。


    她忽然想到,她明明早就知道劇情,如果她沒有被白衣人蠱惑,如果她沒有選擇跟主角作對,如果她去抱主角大腿……那麽她現在雖然隻是白家二房的女兒,雖然永遠沒有機會成為白家家主,可她卻能夠平安富足地活下來,這豈不比她被一套房子捆綁一輩子的生活強多了?


    難道……她真的錯了嗎?


    過往種種浮上心頭,白珍猛然搖頭,“不,不,劇情的力量那麽強大,就算我什麽都不做,白瓏那麽惡毒,她也會來害我的,我沒有錯,我隻是失敗了,我沒有錯,沒有錯……”


    在極度的不甘和怨恨當中,白珍睜著眼睛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看著她咽氣,神醫這才解開隱身咒走了出來。他此刻的心情很複雜,非常複雜。


    在這短短一夜間,他的認知經曆過崩塌、重塑、崩塌、再重塑……毫不誇張地說,這一晚上給他造成的動蕩,比過去十年加起來的都大!


    原本以為這是個可憐的姑娘,沒想到……唉!


    “雖然我聽不太懂你們說的什麽劇情啊,工具人什麽的,但你們要對付白瓏,我還是能聽明白的。白瓏那不叫惡毒,那叫以直報怨懂不懂?這裏是殘酷的修仙界,又不是戲台上歡喜團圓的戲碼,你都預謀要害她了,難道要她等著被你傷害才能報複回去?難道這才叫不惡毒?”


    搖搖頭,神醫對著這具死不瞑目的屍體一通說教,“看你這滿身怨氣的樣子,估計死了以後也不安分。我好心給你念個消除戾氣、寧神安魂的往生咒吧!免得你變成鬼了還要被符陰和白瓏打。”


    “往生咒,送汝枉生……戾氣不生,寧心安神……”


    念完長達數百字的往生咒,神醫抹了把汗,“安安分分去往生池,來世做個善良人曉不曉得?”


    看著白珍脫離肉體的魂魄,神醫自覺仁至義盡,卻見麵前這魂魄不但沒有飄向天空前去往生,反而在原地轉了一圈後,就消散了……消散了……散了……了……


    神醫咽了咽口水,震驚得無以複加,甚至有一瞬懷疑自己把往生咒念成了滅絕咒,否則這亡魂怎麽會魂飛魄散!


    “這下真是出大事了!”後退了幾步後,神醫扭頭飛快往無塵穀奔去,直到縮進自家被窩裏還覺得心肝發顫,即使不通占卜,他也能預感到自己窺見了一個驚天的陰謀!


    他記得,他有幸見過的那本仙界典籍裏麵,除了隱身咒,還記載了一些不為人知的隱秘,據說,在世界之外還有別的世界,隻有那些從異世界召喚來的靈魂,才無法適應本世界的法則,那白衣女子的魂魄不受往生咒,不入往生池,她她她……她是來自異世界啊!


    不行!這個消息得告訴白瓏和符陰才行!


    神醫已經坐了起來,但想到白瓏在燭火中的表情,他又躺了回去,算了算了,還是明天在太陽底下跟她說罷!


    ***


    無塵穀內,小竹園裏。


    “啊啊啊啊混蛋符陰,你居然敢跟白瓏睡一張床!你居然還把我趕了出來!你要是敢對白瓏做什麽,就算你小時候再可愛我也不會放過你的!”白兔子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把一根竹子當做符陰抽得啪啪作響。


    一陣腳步聲接近,白兔子回頭,就看見司溟走到附近,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它。


    白兔子一下蹦起來蹲到冰魄皎月燈上,換成司溟隻能仰頭看著它。


    “本人正發泄情緒,沒有貴幹,請勿打擾。”


    司溟靠著一根竹子站定,頷首道:“嗯,不打擾,你繼續。”


    月色下,他表情平靜,似乎半點也不為此感到驚訝。


    白兔子頭上長耳朵一擺,“算了算了,打得我爪子疼。”它盯著司溟看了一會兒,忽然笑起來,“哈,你也是被趕出來的吧!”


    司溟笑了一下,比起兔子,他沒有半點尷尬和鬱悶。


    司溟:“長夜無趣,不如我們聊聊。”


    白澤覺得自己和他沒有什麽好聊的,司溟卻開口了,“我不知你為何不喜符陰,但在我看來,符陰對白瓏的確是一心一意。”


    白澤一撇耳朵,“他一心一意有什麽用,白瓏有更好的選擇。”


    司溟一語點破,“可你口中那個更好的,未必是白瓏喜歡的。”


    白澤一僵。


    司溟:“你也是妖族,怎會不清楚我們妖族有多固執?無心情愛的,能一輩子追求力量,心無旁騖。一心認定的,哪怕萬劫不複,也不願意放手。”像北蛛狼母和春山山主那樣的例子,在妖族當中屢見不鮮。


    白澤撇開腦袋,十八線開外的配角就是沒眼力,竟然以為它是妖族?哼!


    司溟:“我看得出來,其實你並不討厭符陰,隻是一旦符陰跟白瓏在一起,你就很擔心。你為何擔心?符陰和白瓏明明兩情相悅。”


    白澤立刻道:“什麽兩情相悅?白瓏還小,她還不懂,她是被符陰勾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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