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凡間界一直到如今,也沒弄明白修士和神仙的區別,見他們能呼風喚雨遨遊於天,便都當做是神仙了。


    進了紫宸殿,皇帝與平襄王不約而同緩和了麵色。


    兩人一左一右在白瓏下方坐下。


    見到他們,白瓏立刻想起自己的目的,她擺擺手,熟練地命人撤掉桌上的飯菜,對比起有些拘謹的皇帝和平襄王,她仿佛才是這兒的主人。


    白瓏看看皇帝,又看看平襄王,她的目光停留在誰的身上,誰的麵色就是一緊,縱使過去如何高高在上,麵對白瓏神鬼莫測的能力,他們也難免緊張。


    白瓏:“你們打仗害苦了那麽多百姓,能不能就此和解,不要再打了。”


    皇帝心裏一沉,覺得仙子親自帶著平襄王過來,就是來給平襄王撐腰的,倘若他不答應,以她的本事,會不會直接將他往天上一卷,再放手摔死?


    死在平襄王手裏,所有人都會唾罵平襄王忤逆謀反殺害兄長有違倫常;可死在仙人手裏……以平襄王之前真龍傳旨造的勢,怕是所有人都會罵他昏庸無道才會遭了天譴。


    可如果就此答應……他顏麵何存?平襄王又會不會仗著有仙人撐腰而得寸進尺?


    皇帝心中閃過無數念頭,卻沒有一個能解他此時的困境。


    白瓏看他不說話,不明所以地看向平襄王,“你呢?”


    平襄王心裏一緊。


    他在將要就寢的時候被仙子悄無聲息闖入營帳,還別她當著那麽將士的麵放風箏一樣拉出了大營,沒有人比平襄王更清楚,仙子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停止戰爭,她根本不是站在他這一邊。


    而被掛在雲上飄了一天一夜後,平襄王徹底意識到自己和仙人的差距,自然不敢為了意氣與傲氣拒絕仙子,從前所受的磨難和心中的怨恨,跟自己的性命比起來實在微若塵埃。更何況,他方才吐了皇帝一身,這位打出生起就高高在上的皇兄,想必從來沒有嚐受過這種侮辱,他的仇已經算是報了。


    想到此處,平襄王舒了口氣,沉鬱了許久的麵上再次展開一抹笑容,“仙子說得是,打起仗來,受苦受累的還是百姓,為了天下黎明百姓著想,隻要皇兄答應不再追究,我就收兵回封地,從此不再興戰事。皇兄覺得如何?”


    皇帝怎麽可能信這種話?平襄王是作亂謀反,大義是站在是站在他這邊的,隻要他一日不鬆口,就算平襄王將來打進了皇城,他也始終名不正言不順,史書上會留下千古罵名,現在他說收兵就收兵,還要他不再追究,天底下哪裏有這樣的好事?


    不對!平襄王如今局勢一片大好,又有仙子撐腰,他為何不直接打進皇城,為何要讓仙子來當說客停止戰爭?


    皇帝眯了眯眼睛,忽然覺得自己明白了真相。


    自從他決定削減平襄王的勢力開始,運送到邊疆的糧草和軍餉就一年比一年少。


    打仗可不是手裏有兵就能成事,錢糧馬草一樣不能少,平襄王打了這麽久的仗,連下那麽多座城池,隻怕手中錢糧早就捉襟見肘了。


    而北上諸城連同皇城卻不一樣,為了防止地方有糧有錢就會作亂,朝廷嚴令每年都要將錢糧收歸中央。他手下的兵力或許比不上平襄王,但要是打久了,平襄王必定耗不過他。


    所以平襄王不能不想打,而是不能打。他也根本不是為了黎民百姓舊時光,而是自知耗不過他。


    若是戰事再拖下去,平襄王必定會暴露短處,到時候他就能一城接一城地收服失地,還能光明正大將平襄王斬首示眾,可如今……


    發覺仙子又看向了他,皇帝隻得咬牙道:“朕答應了。”


    白瓏:……


    在平襄王和皇帝眼裏,兩人短短時間已經交接了無數機鋒,彼此眼神中都透著殺氣,但在白瓏眼裏,皇帝和平襄王隻是說了幾句話,就和解了,就不再追究了。白澤不是說,想讓他們和解很難嗎?


    白瓏看看平襄王,又盯著皇帝看了一眼,沒在他們臉上看出說謊的痕跡,難道……這就是白澤所說的政治鬥爭?外人想象中極其複雜,其實非常簡單。


    “竟然就這樣。”白瓏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無論是皇帝還是平襄王,聽到這話時心都猛地往上一提。


    皇帝:……


    仙子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是覺得我給出的條件不夠?


    平襄王:……


    仙子方才又看了我,她是在懷疑什麽?難道以為我日後還會興兵再反?


    兄弟倆四目相對,目中鋒芒暗藏,片刻後,兩人齊齊笑出聲來,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看得周圍侍從目瞪口呆。


    皇帝:“皇弟這些年戍守邊疆辛苦了,近日來連奪七城也辛苦了,這般辛苦怎麽能空手而歸呢?不如就將那七城送你做封地如何?”


    平襄王:“這天下終歸是皇兄的天下,我本就有封地,若是再拿走七城,豈不是將江山一分為二了?臣弟隻拿三城,餘下四城物歸原主。皇兄以為如何?”


    兄弟倆雙手握在一起,四目相對,都被對方的虛偽惡心得幾乎要吐。


    白瓏看著他們,捏了捏手指,覺得自己好像沒有發揮什麽作用。


    正在這時,皇帝和平襄王不約而同看向白瓏,“仙子,您覺得如何?”


    白瓏想了想,開口道:“口說無憑,要立字據。”


    ***


    主帥失蹤,軍中人心惶惶。正好符陰也厭倦了終日混在軍伍中的生涯,便趁亂和張大柱一同做了逃兵,回到了張大柱和李三柱的家鄉。


    “兄弟,你那傷沒事吧?”


    回去的路上,張大柱關心問道。


    符陰搖頭,繼續往前趕路。這具凡人的身體實在麻煩,稍一磕碰就是淤青,被刀砍了一下許多天都不能痊愈,符陰身上的這幾道傷,便是之前最後一場戰役留下的,一直到現在也沒有痊愈。


    張大柱看他傷口都滲出血來,還不管不顧往前走,頓時有些牙疼,“兄弟,你這樣子,我看著別扭,特別想俺以前的老大。”


    符陰腳步一頓,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這具身體的影響,他變得比以前多話了。“哪裏像?”


    張大柱:“除了長得不像,其他哪裏都像。”


    符陰心道,這傻子倒還算敏銳。


    張大柱歎了口氣,在斜陽裏一邊踩著腳下的沙土路,一邊絮絮叨叨:“其實也就是一點點像,不是全像,你可比我老大有人味多了,我老大他就不像個人,整天修煉修煉,不喝酒不玩樂……我當是就犯嘀咕,覺得老大是病了,世上哪裏有神仙?”


    符陰:……


    張大柱神色卻忽的落寞下來,“可後來神仙真的來了。然後,老大就變成了一頭怪物,我當時害怕,就逃了。”


    符陰:“哦。”


    張大柱繼續絮叨:“其實老大對我們是真的好,每次搶了錢,他都一分不要,全分給我們。”


    符陰:那是因為他根本不需要那些東西。


    張大柱:“老大從不欺負女人,他其實是個好人。”


    符陰:那是欺淩弱小沒有價值。


    張大柱:“老大武功高強我從沒見過比他更厲害的,要是老大想當陛下,現在皇帝哪兒來能坐在宮裏?”


    符陰:……


    他已經是陛下了。


    張大柱:“不知道老大後來去了哪裏,我當時膽子小,跑了,其實後來挺後悔,老大就是變成了怪物,也沒有把我吃了,可我還沒報恩呢!”


    說話間,村落近在眼前。


    李家村由於地處偏僻,並未受到戰禍波及,所以他們回去時,村子裏雖然有些荒涼,但還是有人走動,隻是麵上都有些愁苦。


    符陰沒有記憶,隻跟著張大柱往裏走,走到他家門前時,張大柱忽然一扭頭,詫異道:“兄弟你咋跟過來了?你家在那邊!”


    說罷一指斜對麵那棟茅屋,把符陰往那兒一推。


    符陰:……


    符陰這具身體的力氣沒他大,竟被推得踉蹌了一步。


    可惜了,接管這具身體的時間太短,若是再有一年,他就能練出名堂,到時候打得張大柱滿地找牙。


    他走到那棟茅屋前,發現這地方竟還算大,推開柵欄門往裏走,有兩間屋子一個灶房,還有用來圈養雞鴨種些小菜的地方。


    隻是這些地方已經什麽都沒有了,隻有一些痕跡能看出原來是用來幹什麽的。


    一想到用了人家屍體要付錢,對象還是對方的妻子,符陰心情有些沉重,正在這時,他聽見屋子裏傳出幼兒的啼哭聲。


    他下意識循著聲音打開門走進去,就看見一個兩歲的孩子被圍在一隻倒過來的桌子裏,他想往外爬,卻被圍在外邊的椅子擋住,隻能哇哇大哭起來。


    符陰沒了靈力,眼力還是有的。他看出這個孩子跟這具身體血脈相連,是他,不,是這具身體的孩子。


    單手將那孩子拎起來,下一刻,滴滴答答的落水聲響起,他愕然低頭,發現這孩子□□濕漉漉一片。


    竟然尿了!


    符陰分外嫌棄,想要將這啼哭不止的孩子丟開,可下一刻,他卻停了手,皺著眉頭壓著煩躁,耐心地他褲子拖了,從屋子裏翻找出毛巾衣裳給他換好。


    “我才不是可憐這孩子,我隻是拿練手,等將來白瓏有了,白瓏就不用帶孩子了。”他美了一會兒,忽然覺得有些不對。


    如果白瓏懷了,那麽她生出來的是個嬰兒,還是個蛋?


    思量間,手裏的孩子又哭了起來,符陰皺眉,心想小孩子這麽煩人,將來他能受得了?


    “別哭了,否則打你。”符陰皺眉威脅。


    小娃娃抬頭看了看他,哇的一下哭得更大聲了。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一個女人從外邊衝進來,伸手將孩子奪過去抱緊,“你是誰?怎麽會在我家裏?”


    符陰側頭看去,四目相對,女人愣了愣,“三柱,真是你?”


    符陰沉默。


    這女人,原來是李三柱的妻。


    午後下了雨,打在茅草上啪啪地響。


    符陰無言看著桌上的東西。


    一碗稀得能數清多少粒米的粥水,一小碟黑乎乎的醬菜。


    跟這個比起來,軍中那些粗陋的飲食居然可以算得上山珍海味。


    啪的一聲,幾滴水掉在了醬菜上。


    女人局促地抬頭看了一眼,“漏雨了。”


    符陰站起身,“我去修。”


    他寧肯一直在外邊淋雨,也不想在屋子裏麵對原主的女人。


    慢吞吞修好屋頂,他覺得這事兒太麻煩,幹脆去弄點銀子扔屋子就算。不過……想起浮顯天鏡,想起那隻大白兔子,再想起那瘦巴巴的孩子和女人,符陰轉身往林子裏走。


    等他提著一隻沒了氣的兔子回來時,遠遠就聽見了屋子裏傳出孩子女人的哭聲和幾個男人的調笑聲……


    砰的一聲,站在門口那個地痞被一腳踹飛,屋子裏頓時靜了靜,剩下兩個男人都滿臉驚恐地看著門口的人。


    “李、李三柱,你怎麽回來了?”


    “回來又怎樣,我們三個還打不過他一個?”


    砰砰砰砰!剩下兩個放狠話的也被打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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