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樂覺得蘇沁蘭說的在理,當即便也應了。


    原本蘇沁蘭要與?祁明樂一道去的,可偏偏頭天夜裏,張雲葶來葵水了。因這是張雲葶第一次來葵水,她整個人很虛弱。


    張雲葶這邊離不了人,但之前?她們又說好要陪祁明樂一道去佛寺的,如今讓祁明樂一個人去,蘇沁蘭心裏有些過意不去:“明樂,要不讓元修陪你一同?去?”


    提到張元修,祁明樂就有些生氣。


    最開始那幾日,她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呢!可一連今日,張元修白日忙的不見人影,每日傍晚回府時,他都是一臉疲憊的模樣。


    可一旦用過晚飯,沐浴更衣上?床躺下之後,張元修瞬間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祁明樂以前?不理解,燕爾新婚如膠似漆是什麽意思,拜張元修所賜,她最近這段時間有些懂了。是以現在祁明樂除了吃飯練刀之外?,其餘的時間都在補覺。可盡管如此,祁明樂仍舊覺得自己很困。


    也不知道,每天忙的腳不沾地的張元修,精力怎麽會那麽旺盛?不過她是不行了,祁明樂決定?,等今天她從佛寺回來之後,就要跟張元修好好談一談。


    如今聽到蘇沁蘭要讓張元修陪她去佛寺,祁明樂立刻拒絕了:“不用了娘,郎君最近這段時間公務很繁忙的,我自己帶著銀穗和采荷去就好了。而且那佛寺我都去過好幾回了,您不用擔心,好好在府裏陪著雲葶便是了。”


    蘇沁蘭隻得點頭應了,出?了府門後,祁明樂便攜著銀穗和采荷直奔佛寺而去。


    祁明樂上?次來這裏,還是年前?她與?蘇沁蘭他們一行人一同?來的。如今時隔半載再來,這裏的寺廟還是老樣子,但香火已然?沒有去歲他們來時那麽好了。


    不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畢竟如今正值酷暑難耐時,若非必要大家都不出?門的。


    祁明樂去大殿拜過佛祖添了香油錢之後,想起上?次來這裏時,張雲葶十分喜歡這裏的素包子,便讓銀穗去齋堂為?張雲葶帶一些,她則帶著采荷,輕車熟路往前?走。


    她的父兄如今都在邊關,所以每來佛寺一次,祁明樂便會為?他們祈一次平安。


    依舊是上?次那株祈福樹前?。不過來都來了,除了她父兄之外?,祁明樂也為?蘇沁蘭他們母子四人寫了祈福帶。


    寫好之後,祁明樂站在樹下,挨個兒將祈福帶往樹上?拋,前?麵幾個都掛的十分順利,唯獨最後一個,祁明樂扔了兩次,它都掉下來。


    “再扔一次,要再掛不上?,今日我就不幫你祈福了啊!”祁明樂嘟囔說完,正要彎腰去撿掉落在地上?的祈福帶時,一隻手先一步拾起了祈福帶。


    “多謝。”祁明樂笑著道謝,結果一抬頭,她的笑瞬間就僵在了臉上?。站在她麵前?的人,竟然?是衛恕。


    祁明樂:“!!!”


    呆愣了兩個彈指,祁明樂一把抽走衛恕手中的祈福帶,往後退了兩步,客氣疏離的笑了笑:“好巧,你也來拜佛啊!”


    說完,祁明樂轉身,將手中的祈福帶朝樹上?扔去。


    雖然?祁明樂將那祈福帶拿走的很快,但衛恕眼尖卻?看見了上?麵的內容——


    那祈福帶是祁明樂給?張元修寫的。


    一般妻子寫祈福帶,大多都會寫,想與?丈夫一生一世一雙人,但祁明樂寫給?張元修的祈福帶上?卻?隻有一句身體康健,長?命百歲。


    這完全不像是一個妻子給?丈夫寫的祈福的話。衛恕心下一熱,他頓時又想到,之前?他遣人私下打聽祁明樂與?張元修突然?成婚的原因。


    關於這一點的說法有很多,但其中一個說法是,祁明樂是因為?與?他賭氣,才嫁給?張元修的。


    之前?衛恕還不敢確定?,但如今看見祁明樂給?張元修寫的祈福帶時,衛恕突然?又有幾分確定?了。


    這一次,祈福帶很順利的就掛在樹上?了。


    掛好之後,祁明樂便不打算再逗留,她正要帶著采荷離開時,就聽身後衛恕突然?聲色沙啞道:“不巧,我今日是為?你而來的。”


    第71章 約見


    祁明樂驚訝轉頭, 看向衛恕。


    衛恕的表情有些奇怪,似是有些痛苦,又有幾分藏不住的歡喜。祁明樂滿頭霧水:“怎麽?你們衛家也有人也牽扯進臨江貪汙案裏了?”


    也不怪祁明樂多想, 臨江水路發達物產豐富,因此一直都是薑國的賦稅大省。而邵秉文?去那裏做了知府之後,便曲意逢迎巴結上峰, 不少京官私下都收過他的好處。


    如今邵秉文?鋃鐺下獄,曾經那些收過他賄賂的京官們瞬間都?坐不住了, 不少人私下都?已經在找門路自救了。張元修是負責主?審的官員之一,連帶著給祁明樂遞帖子的人都?不少。


    祁明樂向來不摻和這種事,便悉數都?推了。今日衛恕既說他是專程為她?而來,祁明樂想當然便以?為, 衛家也有人收過邵秉文?的好處, 所以?衛恕來她?這裏走門路來了。


    祁明樂直接道:“官場上的事, 我?不懂,也不想摻和,你還是去找別人幫你吧。”


    說完,祁明樂便欲攜采荷離開,卻?不想,衛恕三步並作兩步過來,攔jsg住了她?的去路:“我?們衛家無人涉足其中,我?今日專程來找你, 也不是因為公事。”


    “可除了公事之外,你也沒必要專程來找我?吧?”祁明樂一臉真誠看著衛恕。


    從?前他們之間, 是她?剃頭挑子一頭熱的追著衛恕。再加上祁明照的緣故, 所以?他們隔三差五就能見麵。如今她?已嫁為人婦,祁明照又留在了邊境, 他們之間應該也沒有私下見麵的必要了吧。


    衛恕被祁明樂這話噎了一下,他本能想向祁明樂道歉,可顧慮到祁明樂身側的采荷還在,遂低聲央求:“我?能單獨跟你說幾句話麽?”


    采荷看向祁明樂。


    祁明樂想都?沒想,便直接拒絕了:“不能!如今我?已經嫁為人婦了,你我?眼下這般,傳出去就已經夠讓議論?的。”


    先是賀家,如今又是這裏,祁明樂不想糾纏不清,便道:“有話你直說便是。”


    衛恕下意識去看采荷。


    “你別看她?,若是你想說的話,不能當著第三個人的麵說,那你想說的話,也沒有說出口的必要了。”


    祁明樂雖然平日性子大大咧咧的,但跟什麽人該保持什麽分寸,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衛恕央求看著祁明樂,但祁明樂絲毫不退讓。到最後,衛恕隻得敗下陣來,聲音裏帶了幾分痛苦:“明樂,對不起。”


    祁明樂大為不解。他們這都?快一年沒見了,衛恕這好端端的,突然向她?道哪門的歉?!而且她?現在已經是有夫之婦了,衛恕用這種著實算不上清白的眼神?望著她?,是幾個意思?


    祁明樂最受不了男的這樣黏黏糊糊的,是以?聽到衛恕這麽容易引人誤會的話,她?當即便要走人。結果?剛轉過身,胳膊就被人一把攥住。


    “明樂,我?後悔了。”衛恕半是壓抑,半是痛苦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祁明樂先是一愣,旋即立刻抽出胳膊,又後退兩步,與衛恕拉開距離之後,她?才轉頭去看衛恕。


    衛恕站在她?身後,臉上全是痛苦後悔。祁明樂先是一愣,旋即腦袋裏轟的一下炸開了。


    當初她?坦坦蕩蕩將自己的心?意告訴衛恕時?,衛恕先是一怔,旋即溫柔衝她?笑著道:“可是明樂,我?已有心?儀之人了。”


    祁明樂從?未想過,在自己成婚大半年之後,這個曾經說,他已經有心?儀之人的人,有朝一日竟然會喜歡上她??!


    其實衛恕也沒想到,自己會有後悔的這一日。


    當初他從?青州回到上京,聽到祁明樂已經成婚時?,他整個人頓時?驚愕不已。他怎麽都?沒想到,自己不過離開上京半年,從?前那個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小姑娘,突然就嫁給別人了。


    不過震驚歸震驚,那時?的衛恕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對祁明樂的心?意。直到姚凝若的到來,才讓他徹底明白,他喜歡的人是誰。


    “你後悔了?後悔什麽?”短暫的驚詫過後,祁明樂立刻回複了理智,“你的心?上人不是已經重新回到你身邊了嗎?”


    她?既在他身邊,他還有什麽好後悔的?


    “從?前,我?確實是心?儀凝若,但自她?這次來衛家之後,我?方才知道,我?喜歡的人是誰。”


    姚凝若的到來,衛恕心?裏確實高興過一陣。但高興過後,衛恕突然發現,他在麵對姚凝若時?,已經沒有從?前的那份悸動?了。


    真正讓衛恕意識到,他喜歡上了祁明樂時?,是在祁明樂隨張元修去臨江的一天夜裏。


    那天夜裏,衛恕與友人喝完酒出來時?,整個人已有六分醉意了。他與友人辭別之後,一個人在街上漫無目的的閑逛。


    等衛恕反應過來時?,他懷中已經抱了許多東西。有吃食,還有小玩意兒,而那些東西全都?是祁明樂喜歡的。


    從?前都?是祁明樂追著衛恕跑,衛恕從?未想過,自己竟然記得祁明樂所有喜歡的東西,並且還在醉酒後買了這些東西。


    街上行人川流不息,正當衛恕怔忪時?,身後突然有人叫他。


    衛恕下意識回頭,可眼裏的喜色,在看見叫他的人是姚凝若時?,瞬間便凝滯了。


    那一刻,衛恕像是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姚凝若朝他走過來,但他眼裏看見的卻?是祁明樂。


    那個每次看見他時?,先是粲然一笑,然後滿心?歡喜提裙向他跑來的紅衣姑娘,可是她?再也不會出現在他身後,半是撒嬌,半是認真跟他說:“衛恕,你喜歡的人已經成婚了,你看看我?呀,我?也很不錯的。”


    那一瞬,心?裏的情愫與後悔,排山倒海般席卷而來,幾欲將衛恕吞沒。


    若是在祁明樂還喜歡衛恕時?,聽到衛恕這番話,她?定然會十分歡喜。可如今的祁明樂,聽到這話時?,卻?隻覺得十分諷刺。


    沉默須臾後,祁明樂道:“衛恕,我?長這麽大,一共來了佛寺三次。第一次是去歲,佛寺坍塌前,我?滿心?歡喜來這裏見你。而你的眼裏,從?始至終隻有你的心?上人。”


    “明樂,我?……”


    祁明樂打斷衛恕的話:“你別說話,你先聽我?說完。後來你不是問我?,我?的武功那麽好,為什麽在佛寺坍塌時?,會被埋在廢墟下麽?我?現在告訴你原因。因為在佛寺坍塌的那一瞬,我?第一反應不是向外跑,而是想去拉你。但那時?候,你卻?護著你的心?上人看都?沒看我?一眼,便頭也不回的朝外跑去了。我?當時?站在原地愣了一下,所以?沒跑出去。”


    衛恕瞬間愣住了。他怎麽都?沒想到,祁明樂當時?沒跑出來的真相,竟然是這個。


    可祁明樂沒給他開口的機會,祁明樂繼續道:“我?第二次來這裏,是我?成婚後,與我?婆母他們一道來的。當時?在這個地方我?遇見了你堂弟衛慜,衛慜當著我?婆家人的麵,用我?曾心?儀你這事攻擊我?。”但凡蘇沁蘭並雙生?子兄妹倆不那麽善解人意,衛慜那番話,便足以?讓她?被婆家人厭棄。


    說這話時?,祁明樂語氣很平靜,但衛恕卻?聽的心?如刀割,他想開口說話,但卻?突然不知道該跟祁明樂說什麽了,因為祁明樂的這三次傷害,全都?是他帶給她?的。


    “而現在,你卻?在這裏告訴我?,你後悔了,你知道喜歡的人是誰了。衛恕,你自己覺得,你說這些像話嗎?”


    祁明樂不想和衛恕再有過多的糾纏,她?說完想說的之後,便直接帶著采荷走了。衛恕嚅動?著唇角,但這一次,他卻?沒有叫住祁明樂的理由。


    祁明樂步履走得飛快,若知道今日會在這裏遇見衛恕,就算是佛祖怪罪,她?也不來了。


    祁明樂一心?隻想離開這裏,完全沒注意到,在她?離開之後,有人從?旁側粗壯的古樹後麵走出來。


    姚凝若看了一眼祁明樂離開的方向,旋即又轉頭去看衛恕。


    衛恕站在那棵福帶飄飄的紅綢樹下,平日裏意氣風發的人,此刻卻?眉眼低垂,眼角眉梢裏全是壓抑的痛苦。


    姚凝若倏忽攥緊手中的帕子,眼底慢慢浮起陰霾來。衛恕是她?的,誰都?別想搶走他!誰都?別想!!!


    而祁明樂並不知道,今日她?在佛寺與衛恕偶遇一事,是姚凝若有意為之。從?祈福樹下離開後,她?一刻都?沒耽擱,便直接下山回府了。


    回去之後,祁明樂先去看了張雲葶。


    因為是第一次來月信,張雲葶臉色有些蒼白,正懨懨在床上躺著,蘇沁蘭端著紅糖薑水坐在旁邊,正在喂她?喝。


    看見祁明樂進來,張雲葶便懨懨道:“大嫂,說好我?今天陪你去佛寺的。”


    “我?都?這麽大的人了,還需要你一個小姑娘陪呀。”祁明樂捏了捏她?的臉,“我?記得你喜歡吃山上的素包子,便讓銀穗幫你帶了些回來,已經讓拿去廚房給你熱了。”


    聽到這話,張雲葶眼睛瞬間亮了,她?立刻親昵的往祁明樂身上蹭了蹭:“大嫂,你真好。”


    祁明樂在張雲葶這邊,陪她?們母女倆說一會兒話之後,才回到春禾院。張元修在官署還沒回來,祁明樂讓銀穗和采荷退下之後,獨自一人仰麵躺在榻上。


    旁邊的冰盆冒著絲絲縷縷的寒氣,將室內的炎熱吞噬掉。如今酷熱難耐,人也容易犯困,祁明樂躺著躺著,就睡著了。


    關?於去歲那事,祁明樂其實已經釋然了,也早已放下了。


    可今日衛恕舊事重提之後,當時?被埋在黑暗廢墟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窒息感,突然再度襲來,連帶著祁明樂在夢裏,也擺脫不了那種窒息感。


    不知過了多久,隱隱jsg有人輕晃著她?:“明樂,醒醒!醒醒!!!”


    祁明樂自噩夢中醒來時?,幾乎是條件反射性推開抱著自己的那個人,心?有餘悸道:“別碰我?!”


    張元修一時?不防,祁明樂推的身子朝後晃了晃,幸虧他單手撐在榻上,這才沒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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