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驚醒的祁明樂立刻抱膝朝後挪了挪,像隻受傷的小獸一般,將自己團成一團,同時?也拒絕了外人的親近。


    張元修怔愣片刻,並未再上前,而是起身走到旁邊,將離祁明樂最近的那盞燈點上。


    其實此時?天剛擦黑,還不到掌燈的時?候,但張元修記得,夜裏祁明樂隻有看見燈光時?,才會安心?。


    果?不其然,等那燈暈亮起來時?,祁明樂原本緊繃的身體,這才慢慢鬆懈下來。


    在確定祁明樂不抗拒自己的接觸之後,張元修這才重新坐過去,將祁明樂攬入懷中,用掌心?一下又一下順著祁明樂的背心?,安撫她?的同時?,溫聲問:“做噩夢了?”


    祁明樂嗯了聲,慢慢靠在張元修的身上,嗅著張元修身上清雅的竹香,祁明樂一顆驚懼的心?,這才慢慢安定下來。


    原本張元修想問祁明樂夢見了什麽,但見祁明樂似乎不願意說,他便也沒再問了。


    短暫的平息過後,祁明樂又恢複了平日裏的活潑。可到夜裏,張元修想去碰她?時?,祁明樂突然攥住他的手,睜開眼睛望向他,十分認真道:“張元修,縱欲傷身。”


    祁明樂自幼習武,她?自持身體一向很好的,可一連數日都?這樣,她?都?已經吃不消了。


    而張元修雖然也會武功,可他如今案牘勞形,武功也荒廢的差不多了。所以?祁明樂覺得,為了他們倆身體康健考慮,自己該拒絕的時?候就要勇敢拒絕。


    這種事講究的便是個你情我?願,今夜祁明樂既然不願意,張元修便也沒強求,隻是順勢將祁明樂攬入懷中:“好,睡吧。”


    說完,張元修另外一隻手,去摸身後的扇子時?,祁明樂已經從?他懷中靈活掙脫出去,貼著牆根睡,嘴上還不住道:“熱死了熱死了,你不要離我?這麽近。”


    張元修:“……”


    祁明樂怕熱,即便夜裏房中擺有冰盆,她?夜裏有時?也會被熱醒,張元修便也沒多想,又搖著扇子為祁明樂送涼風。


    在冰盆和張元修打扇同時?進行下,祁明樂很快就睡著了。


    到了後半夜,突然下起了一場瓢潑大雨。一場夜雨過後,房中瞬間清涼了不少,他們夫妻二人都?難得睡了個好覺。


    第二日,張元修照舊早起去官署辦差。


    關?於臨江官員貪汙以?及賄賂京官一事,如今三司已經查的七七八八了,就差整理過後向陛下稟報了。


    這天張元修到官署,與同僚打過招呼之後,便坐在自己的公案前,準備再過一遍手中的證據,然後與謝靈嵐及刑部官員商議,向陛下回稟此事了。


    張元修整理到一半時?,都?察院的書辦突然進來道:“張大人,您的小廝說有事要找您。”


    張元修朝外看了一眼,就見洗硯站在外麵的廊下,正在不住的搓手。


    張元修放下手中的東西走出去,洗硯立刻迎過來,壓低聲音道:“公子,剛才衛家來人說,衛公子在一品居等您,說是衛公子有要事要同您說。”


    張元修聞言蹙眉:衛恕要見他?!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自他與祁明樂成婚後,曾遠遠見過衛恕數麵,但他們之間並無交集。且此番臨江官員貪汙賄賂案中,並未牽扯到衛家的人。


    所以?衛恕此番約他見麵,是與祁明樂有關??!


    洗硯試探問:“公子,您要去麽?”


    關?於祁明樂與衛恕從?前的種種,在上京權貴之間,早就不是秘密了。但他們之間的種種,隨著祁明樂成為他們的少夫人之後,不應該都?翻篇了麽?衛恕怎麽突然約他們公子見麵了呢?


    張元修沒答話,隻淡淡乜了洗硯一眼,洗硯立刻識趣閉嘴了。


    第72章 別扭


    雖說祁明樂曾心儀過?衛恕, 但那事早就翻篇了,如今他才是祁明樂的夫君。衛恕既約他見?麵,他若不去反倒像是怕他一般。


    是以張元修如約去了一品居。


    店中的夥計將張元修引至二樓, 然後道:“客官,您順著走廊一直往前走,最裏間?的蘭字號雅間?便是。”


    張元修輕輕頷首, 他按照夥計所說,走至最裏麵的那間蘭字房推門進去, 裏麵的人卻不是衛恕。


    “抱歉,我走錯地方了。”張元修隻當是夥計記錯了,正欲轉身離開時,卻被雅間?中的人叫住。


    那人聲音嬌媚道:“張大人請留步, 今日是我以景明哥哥的名義, 約見?張大人的。”


    張元修聞言, 回頭看向對方。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姚凝若。


    昨日距離太遠,姚凝若並未聽清,祁明樂與衛恕說了什麽。但光憑祁明樂離開之後,衛恕站在原地,滿臉痛苦的表情時,姚凝若便知道,衛恕心裏的人是祁明樂。


    當時姚凝若便起了除掉祁明樂的心思。


    可回到?衛家?製定計劃時, 姚凝若卻發現祁明樂會?武功,且她父兄丈夫又是朝中重?臣, 直接除掉她風險太大了。


    所以短暫的糾結之後, 姚凝若決定先找張元修合作?。


    畢竟男人最無法忍受的就是妻子給?他戴綠帽子了。她可以先找張元修尋求合作?,若張元修管束不住祁明樂, 她再親自?動手。


    打定主意?之後,姚凝若便於今日,假借衛恕的名義約張元修來此。


    見?張元修如她所願停下來,姚凝若衝著張元修行了一個福禮:“凝若見?過?張大人。”


    張元修不認識姚凝若,也沒空與她虛以為蛇,她既假借衛恕之名約自?己,想?必是有話要說,張元修直接開門見?山道:“你找我何事?”


    姚凝若說了昨日祁明樂與衛恕,在城外佛寺見?麵一事。


    自?回上?京之後,張元修每日早出晚歸,祁明樂每日做了什麽,他並不清楚。還是姚凝若說祁明樂昨日在佛寺與衛恕見?麵時,他才知道,祁明樂昨日去了佛寺。


    姚凝若說這些話時,時刻注意?著張元修的神色——


    從張元修的反應來看,顯然張元修並不知道,祁明樂昨日去佛寺一事,那這事就好辦多了。


    姚凝若正欲再開口時,卻不想?張元修冷淡道:“你這般大費周折約我來此,就為了同我說這麽無聊的事?”


    姚凝若:“???”


    你夫人背著你與別的男子私會?,對你來說,是無聊的事?!


    姚凝若咬了咬唇角,用她一貫柔弱的腔調提醒張元修:“張大人,你夫人在出嫁前,曾心儀過?景明哥哥。而如今,他們又於佛寺私會?……”


    “請注意?你的措辭!”張元修驀的打斷姚凝若的話。


    先前麵容冷淡的人,神色驟然變得淩厲起來,他一字一句質問:“城外的佛寺既不姓祁,也不姓衛,我薑國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販夫走卒,皆可去寺中祭拜。我夫人不過?碰巧與衛公子同一日去寺中祭拜,何以到?你口中,就變成私會?了?”


    姚凝若被張元修的氣勢逼的後退了幾步。


    一見?姚凝若這般模樣,張元修便知姚凝若今日假借衛恕之名,約他來此的目的了。


    “你與衛恕之間?的事,我不感興趣,也不想?知道。但我奉勸你一句,我夫人與衛恕早已再無瓜葛,你們之間?的事,不要再牽扯到?她身上?。否則,我不介意?幫你找找娘家?人。”


    張元修最後那句話,似是打在了姚凝若的七寸上?,姚凝若的臉色倏忽變得慘白起來。


    張元修也懶得再同她廢話,直接頭也不回的出去了。洗硯守在外麵,見?張元修出來之後,他忙快步跟了上?去。


    出了一品居,站在日光下,張元修吐納了好幾下,都沒將胸口堵著的那口濁氣吐出來,遂吩咐道:“回府。”


    “可是公子,您……”


    張元修冷冷道:“我說回府。”


    洗硯頓時不敢再多嘴了,忙趕著馬車往張家?走。


    不知道月信這種東西是不是會?傳染,昨日張雲葶剛來,今日祁明樂也來了。許是因為之前喝過?葉蓁開的藥的緣故,這次來月信時,祁明樂除了腰有些酸之外,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祁明樂本想?著,再去找葉蓁幫她開幾副藥時,銀穗在旁邊提醒道:“少夫人,您忘了,謝夫人前段時間?,已經動身去渝州了麽?”


    經銀穗這麽一提醒,祁明樂才想?起這事。


    五月渝州出了汛災,在賀老?夫人壽辰的第二日,葉蓁便與賑災的官員一同遠赴渝州,去救治渝州的百姓去了。


    祁jsg明樂討厭夏天,再加上?她今日來了月信,所以整個人就格外煩躁。銀穗知道這一點?,便勸道:“少夫人要不您歇個午覺?”


    或許睡醒之後,他們夫人的心情能好點?。


    祁明樂耷拉著眉眼,躺在榻上?,正閉眸醞釀睡意?時,外麵突然傳來刺耳的蟬鳴聲,祁明樂剛蹙眉,還沒來得及說話,銀穗已立刻道:“少夫人您躺著,我這就去把那些蟬捉下來。”


    說完,銀穗快步出去了。


    祁明樂躺在榻上?,抬手摁了摁鬢角:從前在櫟棠關的時候,她什麽苦沒吃過?,怎麽到?上?京之後,反倒矯情起來了呢!


    不知是不是快要下雨的緣故,屋裏格外的悶熱。左右心煩意?亂的睡不著,祁明樂索性起身,拿了把扇子去院中溜達了。


    結果她前腳剛到?院子裏,後腳就看見?張元修從院門口進來時,祁明樂還愣了愣:“這大中午的,你怎麽回來了?”


    最近這段時間?,張元修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除了夜裏回府睡覺之外,其他時候,祁明樂幾乎都見?不到?他。所以今日張元修大中午就回來了時,祁明樂很是驚訝。


    祁明樂搖著團扇,走到?張元修麵前:“臨江官員貪汙行賄案解決了?”


    “還沒有。”


    “沒有你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說完之後,祁明樂發現張元修的臉色不太對,不禁問,“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沒有。”張元修不想?將自?己的情緒帶給?祁明樂,所以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才問,“明樂,你昨天去佛寺了?”


    “是啊!”祁明樂不疑有他,直接便答,“去歲佛寺坍塌的時候,我被埋在下麵,是佛祖的金身護住了我。娘便說,讓我今年這一日,去寺中為佛祖磕頭上?香,也算是謝了佛祖去歲的相護之恩。”


    說到?這裏時,祁明樂頓了頓,奇怪看著張元修:“你每天忙的早出晚歸的,還有空關心我去佛寺?”


    這句話,祁明樂純粹是調侃說的。可卻不想?,她說完之後,張元修接著便問:“你在佛寺遇見?衛恕了?”


    原本神色帶笑的祁明樂,在聽到?這話時,臉上?的笑瞬間?淡了幾分,但她還是如實的嗯了聲。


    “衛恕同你說什麽了?”今日姚凝若在說到?昨日祁明樂與衛恕在佛寺見?麵時,神色明顯帶了幾分癲狂。


    這一刻,祁明樂終於知道,這大中午的,張元修怎麽突然回來了?合著是來找她興師問罪的。


    祁明樂的臉色,一瞬間?冷了下來:“張元修,這裏不是都察院,我也不是你的犯人!”


    一聽這話,張元修便知自?己的語氣重?了,遂立刻解釋:“明樂,我……”


    祁明樂朝後退了一步,冷笑道:“你既然能查到?我昨日在佛寺遇見?他了,那想?知道我們昨日說了什麽,對你張大人來說,不是易如反掌的事。畢竟抓人查案這事,不是你最擅長的嗎?”


    說完之後,祁明樂一把將手中的團扇擲在地上?,直接大步朝外走。


    洗硯沒想?到?,他們兩人在院裏就直接吵上?了,眼下祁明樂直接走了,洗硯急的抓耳撓腮,試探問:“公子,可要屬下去將少夫人追回來?”


    “不必。”張元修抬手摁了摁眉心,雖然他極力克製,不讓自?己受姚凝若那番話影響,但他發現他還是做不到?。


    眼下他若追上?去,隻怕他們之間?還是難以溝通,張元修決定,讓自?己先冷靜一下。


    采荷聽到?動靜,忙跑出來。昨日祁明樂與衛恕說話時,她一直寸步不離跟著祁明樂。所以在知道他們倆是因昨日之事鬧別扭時,采荷當即便想?解釋:“公子,昨日……”


    “下去!”張元修現在什麽都不想?聽。


    采荷猶豫了一下,隻得退下。洗硯見?狀,正要跟著退下去時,就聽張元修道:“去查查姚凝若。”


    洗硯愣了愣,現在當務不急不是該哄好他們夫人麽?怎麽突然又要查姚凝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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