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你幫忙套話。”


    “沒什麽好說的。”


    “我不喜歡你提到過去。”


    “隨你。”


    ……


    一天的時間,他居然冷漠地拒絕了她四次。


    想到這裏,秋瑜繃著臉打消了告訴他的念頭。


    秋瑜:你自己心裏清楚。


    [未知]:你在故弄玄虛。


    秋瑜對待窺視者毫無對待陳側柏的耐心,翻了個白眼,一邊寫稿一邊糊弄“他”:


    你覺得是就是吧。


    這一回,窺視者頓了幾秒鍾,才回複道:


    你不高興,是因為你丈夫沒有告訴你他的秘密嗎?


    秋瑜:關你什麽事。


    [未知]:你沒想過他為什麽不告訴你麽。


    秋瑜一怔。


    同一時刻,客廳裏。


    陳側柏坐在沙發上,鏡片後的眼中閃爍著無機質的銀光。


    投射在他視網膜上的,正是[未知]與秋瑜的聊天記錄。


    明確拒絕秋瑜,惹她生氣後,卻又以窺視者的身份去試探她的態度。


    這種行為,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謬至極。


    可是,他瘋了似的想知道她的態度。


    幾乎是鬼使神差地給她發了一條消息。


    陳側柏拿出煙盒,低頭銜住一支煙,走到陽台上,滑動打火機點燃。


    陽台之外,各式各樣的霓虹燈漸次明亮。


    時紅時藍的霓虹燈光在他冷峻立體的臉上流轉,卻沒有給他的眉目增添半分暖意,反而呈現出一種古怪的割裂感。


    似乎在他臉上流轉的,並非明滅閃爍的霓虹燈。


    而是他冷靜、偏執、自相矛盾的靈魂。


    這時,秋瑜回複:什麽意思?


    陳側柏漠然吐出一口煙:


    意思是,他可能跟我一樣,對你抱有見不得人的想法。


    書房裏,秋瑜倏地起身。


    她站起來後,才發現自己反應過激,悻悻坐下後,又問了一遍:什麽意思?


    她覺得窺視者很可笑,“他”的想法見不得人是正常的,陳側柏為什麽見不得人?


    總不可能是因為陳側柏也想像窺視者一樣偷-窺她,才不想告訴她過去的事情吧?


    窺視者卻沒有再回複她。


    不過,她仍能感到“他”的視線。


    “他”不願再跟她交流,目光卻沒有離開她。


    秋瑜有心想要激怒“他”,讓“他”透露出更多的信息——


    不要用你齷-齪的思想,揣摩我丈夫的想法。我非常了解他的為人。他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憑借自身實力實現階級跨越的人。整個過程,沒有借助任何人的力量,全靠他自己。生化芯片自發明以來,後遺症難倒了多少人?他卻隻用了兩年的時間,就研發出了神經阻斷藥。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他是當今最有價值的科學家。


    發送出去以後,她又補充了一句:


    你根本沒有資格跟他做比較。


    原以為很快就能收到窺視者氣急敗壞的回複,誰知,直到她寫完稿,洗完澡,躺在床上,都沒能收到窺視者的消息。


    秋瑜有些納悶。


    她還以為,窺視者那一句“他可能跟我一樣,對你抱有見不得人的想法”,是因為想要抹黑陳側柏在她心中的形象,於是故意把陳側柏誇得天花亂墜。


    哪知發出去,就像石沉大海一樣。


    更讓她氣悶的是,都到晚上了,陳側柏還沒有找她和好。


    秋瑜生氣地蓋上被子,想等陳側柏過來後,再找他算賬,但她太困了,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半夜,她被陳側柏吻醒了。


    她有些茫然地睜開眼睛,昏滯的光線裏,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如同夜色下捕食者匍匐前進的背脊。


    他單手扣住她兩隻手,高舉過頭按在枕頭上,另一隻手捏住她的下巴,與她唇-舌交纏。


    秋瑜腦子發蒙,迷迷糊糊地回吻他,十多秒鍾後,忽然反應過來,猛地扭頭:“我還在生氣!”


    “我知道。”陳側柏說,“對不起。”


    黑暗中,她看到他說話時喉結輕輕滑動,從下顎到頸間,形成一條冷峻而性-感的曲線。


    她不由自主想要吻上去,隨即深吸一口氣,拚命按捺住這股衝動: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不願意告訴我你的過去……我就這麽不值得你信任嗎?”


    “也許,”陳側柏平靜地說,“就像‘他’說的那樣,我對你抱有見不得人的想法。”


    “你別聽‘他’胡說。”秋瑜不高興地答道,緊接著惱怒,“你偷看我的消息記錄!”


    話音剛落,她感到冰冷的氣流拂過頸側,陳側柏的頭微微垂下,湊近她的脖頸。


    秋瑜莫名緊張起來,伸手抓住他短而硬的發根。


    他挺拔的鼻梁在她頸側的皮膚蹭過,輕輕嗅聞。


    每一次嗅聞,都會噴出更加冰冷的氣流。


    秋瑜心髒狂跳不止。


    她像被掠食者嗅聞一般,陷入了短暫的僵直。


    不知過去了多久,陳側柏張口,咬了一下她的脖頸,力道很輕。


    隱約有犬牙劃過她頸側的皮膚。


    秋瑜渾身一麻,似有微妙的電流躥過背脊。


    嘴上卻逞強說:“就這?”


    陳側柏抬手摘掉了眼鏡,擱在一邊,然後扣住她的手腕。


    昏暗的臥室內,隻能聽見中央空調幾近無聲的運行聲,以及窗外全息廣告遙遠而朦朧的廣告詞。


    這樣的環境算不上靜寂,秋瑜卻覺得,皮帶金屬扣被解開的聲響,幾近轟然在她的耳畔炸響。


    不過,直至夜深,秋瑜也不知道陳側柏的想法怎麽見不得人了。


    她覺得自己的想法更加見不得人。  陳側柏很少出聲,再加上過於平緩的呼吸和心跳,整個過程就像無動於衷一般。


    秋瑜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哪怕呼吸不穩,也要引他說話,如果他發出的聲音跟她一樣不穩,她會感到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秋瑜感覺自己可能有些不正常。


    她很喜歡陳側柏的攻擊性。


    他的攻擊性越強,掐住她下頜的動作越果斷,吞沒她唇-舌的力道越重,越讓她感到興奮。


    這個世界是如此混亂、紛雜。


    他對她的愛,越激烈,越沉重,越能讓她感到安全感和歸屬感。


    就像一艘漂泊不定的船,隻有拋下錨,才能在翻湧的浪潮中保持安定。


    明明他的體溫那麽低,秋瑜卻像在泥塘中跋涉了一晚般,濡出一身熱汗。


    她喃喃問道:“你就這麽不相信我嗎?直到現在也不想告訴我?”


    陳側柏一頓。


    窸窣聲響起,他似是起身去浴室。


    片刻,他端來一盆熱水,幫她擦拭額上、頸間、背上淋漓的熱汗。


    他沉默地做著這一切,如同一個精心照料病人的醫生。半晌,他突然說道:“我很早就喜歡你了。”


    秋瑜微愣。


    “你知道我為什麽不告訴你嗎。”


    秋瑜搖搖頭,意識到他可能看不到,正要說話,陳側柏卻像看到了她的動作一般,繼續說道:


    “我的出身太差了。”


    “可是……”


    陳側柏冷靜地說:“我並不是為自己的出身感到恥辱,而是沒有理由讓你選擇我。當時你有很多更好的選擇。不過,瑜瑜,你必須承認,現在隻有我是你更好的選擇。”


    這是陳側柏第一次叫她的小名,他並沒有隨大流叫她“小秋”或“小瑜”,而是親密地叫她名字的疊稱。


    他用這麽清冷的音色說出來,令她心跳漏了一拍。


    “我從小住在垃圾山。那裏本來是一個廢品站,後因堆積了太多垃圾,變成了永遠也無法清理的垃圾山。”


    陳側柏擦完她的背脊,開始擦她的腳掌:“自記事起,我就一直在搬家,從垃圾山的一頭搬到另一頭。因為垃圾發酵後,會產生易燃易爆的沼氣。我學會走路後,每天唯一的任務,就是排查附近的火災隱患。”


    “幾年後,在媒體刻意的引導下,不少人來到垃圾山‘淘金’。他們信了媒體的鬼話,以為垃圾堆裏遍布二十年代的矽芯片。那段時間,我被迫學會了用槍。”  他說得輕描淡寫,秋瑜卻無法忽視其中凶險。


    自記事起……學會走路後……過了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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