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潔的臉說著放肆的話,反差讓薛寧心弦顫動。


    她輕輕道:“我是給你提個醒,怕你一會疼了沒心理準備。”


    她還記著天規反噬的事情。


    你說神族仙族都隕滅了,天規怎麽就不隕滅呢?


    規則之力就這樣強大嗎?


    怎麽不去束縛一下魔神?


    叛逆的就是要比順服的過得開心嗎?


    薛寧正胡思亂想,秦江月已低下頭來,吻了吻她的額頭。


    很清淡純潔的一個吻,沒一點兒葷意,但薛寧特別中意。


    吻額頭帶著安撫意味,是沒有欲念的親近,非常純愛。


    手觸上他的衣袖,一點點朝上移動,她麵色微紅地問:“這次傷到哪裏了?”


    秦江月將衣袖拉開,手腕內側一道紅色傷口正在冒血。


    血是金紅色,那是仙獨特的證明。


    薛寧趕緊用二技能給他止血療傷,很快他腕上就沒了傷口。


    “好了。”


    她剛說完,手就被秦江月反握住,隻見他將花枝變換模樣,由劍光妝點成劍的形狀,光芒也變成花瓣的顏色了。


    就一切都仙仙的。


    “你看它可缺什麽。”


    薛寧茫然地睜大眼睛:“啊?”


    秦江月挽了個劍花,反手握住:“幫我編個劍穗吧。”


    “除了這個,我還沒有其他你給的東西。”


    薛寧心空了一下。


    他所有的東西都給了她,可她給他的東西,翻來想去,居然隻有這根花枝。


    “……可是我不會。”薛寧頓了頓,抿唇道,“但我可以學。我會打絡子,想來編個劍穗不是難事。若是做得不好,你不許嫌棄。”


    “不會。”秦江月微微低頭,銀冠烏發,發絲從肩膀滑落,露出一個含蓄而安靜的笑來。


    他的笑還是那麽安靜溫柔,卻沒了初見時濃濃的孤獨之感。


    薛寧看了心跳加速,趕緊轉開視線,兩道墓碑就這麽進入視線。


    墓碑上的字並不難認。


    是薛琮的墓,在他墓碑旁邊是江暮晚的墓碑,兩人合葬,棺槨是同一副。


    這懸崖正是薛寧夢中的懸崖,這裏是薛琮和江暮晚夫婦的埋骨之地。


    無爭仙府數萬年來不知隕落了多少大能和弟子,大多統一埋葬在一座仙峰,便於祭祀。


    薛琮不願和他們一起,所以選了這裏。


    這裏風景並不好,是個懸崖,底下皆是巨石,連靈植都很少見。


    他和妻子的墓簡單到有些簡陋,碑前沒有任何貢品,顯然是多年無人打理。


    秦江月忽動腳步,停在一處。


    雖沒人照料,但最近有人來過,從此處靈力波動的餘威來看,是慕不逾。


    想到慕不逾手中追蹤薛寧的綠色光團,應該就是來自薛琮的墓中。


    那他的屍骨肯定在墓中,江暮晚就不一定了。


    “可要看看裏麵?”他問薛寧。


    薛寧趕忙道:“挖人墳墓……還是算了吧。”


    秦江月道:“不必挖開。”


    “那怎麽看?”


    他雙手結印,金色光陣從手中推出,薛寧眼睛花了一下,瞬息之間,墳墓之內有什麽一目了然。


    一副棺槨,裏麵有薛琮的一截肋骨,這是他隕落後留下唯一的東西。


    肋骨上有些靈力痕跡,瑩綠色,很像薛寧的木靈,但肯定不是薛寧幹的。


    “那是?”


    “是慕府主。你離開後他來過這裏,取了師尊靈骨的一部分來搜尋你的位置。”


    就知道慕不逾那家夥沒那麽輕易放她走。


    薛寧蹙眉轉向一邊,修士隕落隻留屍骨一部分,如舍利一般,但凡人會留下整副骨架。


    這麽多年過去了,和薛琮合葬的屍骨早就破碎得不成樣子,但依稀可以辨認出確實是個女子。


    薛寧和秦江月對視一眼,秦江月執起她的手,經過鈴音珠去和那副骨架產生聯係,嚐試幾次都失敗了。


    薛寧看出失敗,也沒立刻下決斷:“也許是因為我和以前不一樣了,所以才無法產生聯係?”


    畢竟她現在是她自己了。


    秦江月卻道:“不會。天道命運之線會不斷查缺補漏以維持穩定。既然如今是你,以後就一直是你,所有該歸於這個身份的聯絡都不會缺失,除非真的需要神魂契合。”


    就類似靈獸契約。


    除此之外並不會受到影響。


    秦江月又試了一次,鈴音珠幹脆炸開碎成了粉末。


    他用劍氣擋住了飛濺的碎片,薛寧一點傷都沒受。


    “不是她的屍骨。”


    秦江月掃開殘渣,語氣肯定。


    薛寧想到自己做的那個夢。


    薛琮是從此處的懸崖邊消失的。


    但原書裏和眾人口中,他都是為了救秦江月死在魔族手下的。


    薛寧跑到懸崖邊朝下看,深淵難測,隻看到涯底一團陰沉霧氣。


    身後傳來靈力波動,薛寧猛地回頭,看到秦江月已經將來人阻在原地。


    慕不逾睨著擋路的陣光,轉過身來淡淡道:“仙尊。”


    他無可指摘地行禮,看都未看薛寧一眼。


    秦江月望著他:“為何來此。”


    慕不逾不卑不亢:“師弟的墓久久無人打理,在下上次來過之後始終心有不安,如今頗有閑暇,便來替他修葺墓穴。”


    墓穴通常是由後輩來打理,薛寧是薛琮唯一的後人,這裏年久失修的原因是薛寧的失職。


    慕不逾確實沒看薛寧,但話裏話外都在指責她,也希望秦江月看到她的缺點。


    薛寧沒言語,倒是秦江月說:“是我作為弟子時的失職。”


    “……”他想說的分明是薛寧,怎麽就被他攬過去了,偏偏他這麽說也確實說得通。


    “不勞慕府主,這裏我會處理。”


    “那在下便先行一步。”


    慕不逾也不多留,幹脆要走,再次被劍光攔住。


    “仙尊還有事吩咐?”


    秦江月掃了薛寧一眼,問了她想問卻不方便問的話。


    “當年薛長老之死,真是魔族下手嗎?”


    慕不逾倏地抬眸,眼神還好,無什麽變化,隻道:“自然,仙尊不也親眼所見嗎?”


    “有時親眼所見,也不一定是現實。”


    薛琮也是親眼看到江暮晚死,還和她葬在一起,但墓裏不就不是江暮晚嗎?


    慕不逾道:“在下不知仙尊何意,但薛長老之死確為魔族下手,正是如今的魔神大護法傾天。”


    傾天與秦江月一戰,薛琮來幫忙,死在傾天骨翅之下,秦江月確實親眼所見。


    人人都說薛琮是為他死,但當時的戰局,更像是傾天在見到薛琮後目標轉換,比起殺死秦江月,他更想弄死薛琮。


    秦江月幾次誘敵失敗,薛琮重傷之下,沒幾天就死了。


    薛寧做那個夢,或許是他死前來過這裏。


    可他那時都起不來了,去見女兒最後一麵的力氣都沒有,如何還能來到這裏?


    秦江月最後還是讓慕不逾走了,他沒撒謊。


    至少在薛琮之死這件事上,並未有其他的隱瞞。


    “我這裏有樣東西。”秦江月取出一個丹瓶,遞給薛寧道,“服下之後可讓人在一個時辰內不能撒謊。”


    薛寧接過丹瓶,望進他的眼睛。


    “你找個機會給慕不逾或者大長老服下,問你想知道的事。”


    薛寧納悶:“你剛才怎麽不直接給府主服下?”


    秦江月反問:“你想讓我聽?”


    這些事太私密了。


    不確定到底發生了什麽之前,薛寧或許不希望更多人知道。


    秦江月做事就是這樣,細致周密,謹慎克製,妥當是真的很妥當,但未免叫人覺得少了些活人意氣。


    薛寧摩挲著手裏的丹瓶,“沒什麽是你不能聽的。”她將丹瓶收起,“等我問到,咱們再一起商量要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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