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時鬆了口氣。


    如今見到空軍的製服,都讓她有種莫名的親切和感動。


    她笑著對兵哥哥解釋:“我是下雲村小學的老師,我們班有個孩子不見了,我過來找找。”


    “找孩子也不在這兒找啊!這是靶場!”男人指了指不遠處立著的黃色牌子,“軍事禁地,你想來就來的?”


    “……對不起啊,我對這片不熟悉,可能走錯路了。”喬落蘇趕緊往後退了一步,心想這兵哥哥也太凶了。


    男人無奈地看了她一眼:“知道怎麽回去嗎?”


    喬落蘇茫然地搖搖頭。


    就在這時,王老師打來電話,說李小虎找到了。


    喬落蘇撫了撫驚魂未定的胸口,懸吊著的那顆心終於落下來。


    “上車吧,我送你去村口。”兵哥哥看了她一眼,轉身。


    喬落蘇連忙跟上:“不會耽誤您工作嗎?”


    “沒事兒。”他摁下鑰匙,解鎖路邊那輛陳舊的東風雪鐵龍,“上午的活兒幹完了,在附近隨便遛遛,正好回家。”


    喬落蘇坐進副駕駛,聞到一陣濃烈的汽油味,是這種老舊車輛獨有的氣味。她轉頭問兵哥哥:“能開窗嗎?”


    “這塊風沙大,到前麵再開。”男人手裏拿了根煙,似乎要準備抽,看了她一眼,便扔下打火機,隻把煙放在唇邊嗅了嗅。


    這動作莫名讓她想起陳嘉遇。


    都在銅州,都是空軍的,他們會不會認識?


    想到這,喬落蘇正打算旁敲側擊問一問,男人率先開口:“新來支教的老師?”


    喬落蘇驚訝:“您怎麽知道?”


    “看出來了,城裏來的姑娘。”男人笑了笑,“抱歉啊,剛才態度不好,因為實在太危險了。”


    說著,他望向車右側的曠野:“那些坑看見了嗎?都是轟炸機導彈轟的,你說你要進那裏邊兒,正好碰上他們實彈訓練,你有幾條命出來?”


    “……謝謝啊。”喬落蘇有點愧疚,“給您添麻煩了。”


    “不妨事兒。”男人從中控幫她把車窗打開,“我在這兒守靶場,這就是我的工作。”


    車裏終於進來些新鮮空氣,衝淡那股汽油味,喬落蘇看了眼他的肩章和胸牌,是個士官,名字叫薛磊:“你不是開飛機的嗎?”


    “我哪會啊。”薛磊笑了,“能上去的都是天之驕子,我呢,就給他們做做後勤工作,清理清理靶場,管管附近亂跑的熊孩子,還有像你這種迷途的羔羊。”


    聽見那句“迷途的羔羊”,喬落蘇忍不住笑出聲:“您還挺幽默。”


    “沒辦法,守靶場太無聊了,平時連個人影都見不著。”男人回頭衝她笑了笑,“這可是我一個星期以來除了接部隊電話,第一次跟一個大活人講話,可能有點兒聒噪,見諒啊。”


    “不會。”喬落蘇笑著搖搖頭。


    “聽歌嗎?”薛磊把手伸向中控台,“我這車連不了藍牙,裏邊兒有張碟片,不知道你愛不愛聽。”


    喬落蘇:“好啊,聽什麽都行。”


    男人按下播放按鈕,車內頓時響起一陣激情澎湃的前奏。


    喬落蘇渾身血液都仿佛在跟著沸騰。


    “我們的隊伍向太陽,腳踏著祖國的大地,背負著民族的希望,我們是一支不可戰勝的力量……”


    薛磊尷尬地笑了笑,連忙把音量調低,再切換到下一首。


    “咱當兵的人,有啥不一樣……”


    見這人又準備切歌,喬落蘇趕緊笑著說:“沒關係,就聽這個吧。”


    “哎。”薛磊一邊開著車,一邊靦腆地勾起唇,“以前來支教的老師也不少,沒見過你這麽漂亮的。”


    喬落蘇目光平靜地望向窗外:“謝謝。”


    旁邊沉默了會兒,才傳來他猶猶豫豫的聲音:“那個……你有男朋友嗎?”


    “沒有啊。”喬落蘇彎唇笑著,看向頭頂一望無際的藍天。


    在那人眼睛亮起來時,緊接著又說:“我結婚了,有老公。”


    “這樣。”薛磊抬手摸了摸頭,然後笑。


    喬落蘇從他的笑聲中聽出幾分可惜,但沒再說什麽。


    這兵哥哥憨憨厚厚的,淳樸又直接,也正因如此,她感覺不需要額外多解釋什麽。


    “那個你別害怕啊,我就隨口問問,我是正經人。”薛磊笑著為自己緩解尷尬,“前麵那路口看見沒?端直往前走就到村裏了,我給你放那兒?”


    喬落蘇看到熟悉的石牌坊,點點頭:“好,謝謝。”


    距離村口還有一百多米的時候,喬落蘇看見對向路麵飛舞的揚塵,和隨著揚塵一起出現在視野中的綠色吉普。


    薛磊驚愕:“701的牌照,他們怎麽過來了?”


    正說著話,那輛飛速行駛的軍車急停在他們旁邊,滾滾煙塵中,喬落蘇聽見一道熟悉嗓音:


    “老薛,哪兒去啊?”


    “有個支教的老師迷路了,差點闖進靶場,我給人送回來。”薛磊笑嗬嗬下了車。


    喬落蘇坐在副駕駛,心口一陣密密麻麻的跳躍。


    薛磊問:“倒是你們,不留在701開飛機,跑村裏來幹嘛?”


    “路過。”男人嗓音淡淡痞痞的,“昨晚下雨河道衝垮了,丟了幾個孩子,反正我還沒複飛,去幫個忙。”


    薛磊:“沒出大事兒吧?”


    陳嘉遇:“還好,都找著了。”


    薛磊站在車門外點了根煙,一邊寒暄著一邊遞給他。


    陳嘉遇抬手擋住:“謝謝,不抽。”


    薛磊有點驚訝:“咋的,襄城那地兒不讓抽煙?去一趟都改造成這樣了?”


    陳嘉遇笑而不語。


    直到一名同事從車上下來,衝薛磊擠眉弄眼:“什麽襄城不讓抽啊,是老婆不讓抽。”


    “哦,懂懂懂。”薛磊恍然大悟,“聽說陳機長娶了個仙女嘛,什麽時候讓咱開開眼?”


    正說著,雪鐵龍的副駕駛被打開,一雙纖長潔白的腿邁出來。


    喬落蘇今天穿的是條紅裙子,而車又停在風口,被吹得翩翩躚躚。


    她聽見陳嘉遇旁邊的陌生軍官張口喃喃了句:“仙女啊。”


    而那個一身藍色迷彩服沾了泥水,風度也不減分毫的男人,就那麽長身玉立在風沙漫卷的路邊,閑閑望著她,眼底彌漫著隻有她才能讀懂的溫柔繾綣。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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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二更)


    ◎草莓味?◎


    喬落蘇原本也沒打算瞞陳嘉遇, 這會兒如果再不出來,倒顯得真像在騙他了。


    所以她下了車。


    陳嘉遇看著這張無比熟悉的臉出現在她本不該在的西北荒涼地,目光夾了一絲意味深長:“支教老師?”


    喬落蘇點點頭, “嗯”了一聲, 抬手捋過被風吹亂的頭發。


    “行了。”旁邊軍官乜他一眼, “有家有口的,別這樣盯著女同誌看,不像話。”


    “嗯,開會不到一小時了。”陳嘉遇拉開吉普的車門, “走了啊老薛,回見。”


    頓了頓,像是故意地, 望著喬落蘇補一句:“還有這位女同誌。”


    喬落蘇滿腹心事地望著他的車離開, 又揚起一地沙塵。


    回到辦公室,她才知道李小虎一大早根本沒來學校,而是一個人跑到鄰村姥姥家去了,姥姥沒電話, 老師們找人的時候, 她正要把孫子送回家去。


    聽說李小虎在家挨打, 屁股都被他媽媽打開了花。


    喬落蘇聽著都覺得疼。


    她從小沒挨過打, 一來是她很乖, 二來家裏也不興棍棒教育。


    但在這兒待了這幾天, 她發現這裏的父母還是挺信奉那句話——棍棒底下出孝子。


    正感歎著時移世易, 一些老觀念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被取代,手機突然響了一下。


    喬落蘇低頭一看, 是陳嘉遇發來的信息:【不給個解釋?】


    青天白日的, 喬落蘇莫名有點心虛:【你不是在開會麽……】


    陳嘉遇:【摸魚。】


    喬落蘇張大了嘴巴。


    還能這麽明目張膽地摸魚嗎?


    陳嘉遇:【不是什麽重要的會, 我就是湊人數的,不過領導發了話,不到不好。】


    喬落蘇:【哦。】


    陳嘉遇:【哦?】


    【解釋呢?】


    他還就忘不掉這茬了。


    喬落蘇歎了口氣,敲字:【我被分配到銅州支教了,本來想給你個驚喜的,不過剛過來太忙,想著等適應工作了再告訴你……】


    陳嘉遇:【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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