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第二天上班後才知道事情的原委的。


    這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樣按時去辦公室上班,一進辦公室就看見盧局長坐在我的辦公桌前,滿臉春風蕩漾的樣子。因為昨夜戰果豐碩,他心裏那個得意勁實在需要找人發泄,於是一大早就來找我了。他眉飛色舞地對我說了半個多小時,加上後來我找李士武旁敲側擊了解到的情況,算是基本上搞清楚了事情的經過。


    說來簡直不可思議,這麽多兄弟的死,起因隻是靜子舅舅、野夫機關長即興說的一句閑言碎語。事情是這樣的,宴請結束後,野夫和盧局長、李士武等人陪同白大怡從三樓餐廳裏走出來,在樓梯口,恰好遇到兩位年輕的歌伎穿著和服上四樓去。四樓是歌舞廳,情意綿綿的舞曲從樓上漏下來,說明歌舞時間已經到,她們是去上班的。李士武對我說:“你沒看見,白先生見了那兩個歌伎後眼睛頓時間綠了,目光全被吸走了,追著跑,不會打彎了。機關長見他這樣子——完全是色迷迷的樣子啊,臨時興起,問他想不想上樓去見識一下。”


    正是這家夥的這句話,給我的兄弟們埋下了滅頂之災!


    從當時情況看,野夫說的應該是一句客氣話,但白大怡是個色鬼,樓上情色綿綿的音樂一定讓他想見了和服裏的身體,欲望之火瞬間被點燃,便丟下初次見麵本該有的禮貌和禮節,毫不客氣地捧住了野夫的這句客氣話,要上去見識見識。野夫說他還有事,就不奉陪了。盧局長很知趣,跟著說他也有事,要失陪。李士武說:“聽話聽音,做事看樣,這樣子你還好意思上去?人家機關長說的分明是一句客氣話嘛。可也許是本性使然,也許是酒勁在起作用,白大怡照去不誤。於是辛苦了我,機關長讓我陪他去。”


    樓上的女人都是男人的玩物,每一個都風情萬種,撩得白大怡心花怒放。借著酒勁和在香港混跡的遺風,白大怡在舞廳裏如魚得水。他本是好色之徒,見了女人,很快就卸掉了為客的拘謹,忘記了白天的驚魂(早上在上海火車站才撞上一場血淋淋的槍戰呢),他精神抖擻,忘乎所以,陶醉在香豔和對香豔的迷戀中,跳罷一曲又一曲,久久不提走字。


    與此同時,中華門、中山門和小老虎、小桃子,根據我提供的情況已經順利入住招待所,在房間裏靜候白大怡回去。他們等啊等,久等不見人回,心中忐忑不安。綿綿的舞曲聲不時從窗外飄來,透過閃爍的霓虹燈光,他們仿佛看見白大怡正在樓上舞池裏翩然起舞。十一點鍾,中華門派出的年輕的小老虎和小桃子,裝扮成一對戀人去舞廳偵探。以下是通過李士武講述,我想見的一幕——


    小老虎和小桃子在服務員的引導下,手牽著手走進舞廳,找了一張桌子坐下。隨著一支新曲響起,小老虎和小桃子步入舞池。


    李士武老是盯著小桃子看,好像認識她似的,卻又一時想不起是誰。


    正在他苦思冥想之際,小桃子有說有笑地從他身邊舞過,他聽到小桃子的聲音,他的記憶一下子被喚醒了……那是幾個月前,還是中央大學大氣科學係學代委主席的小桃子走在遊行隊伍的最前列,高喊著“打倒日本鬼子!”、“打倒亡國奴!”的口號。


    聲音久久地回響在李士武的耳邊。


    音樂依舊,香豔依舊,但李士武的眼裏卻隻剩下小桃子和小老虎,他的目光從此像一口惡痰一樣粘在他倆身上。很快他發現,兩人經常在偷偷窺視白大怡……


    李士武得意地告訴我說:“我從他們的目光裏發現了他們的秘密,哈哈,我有那麽傻嘛,我就是傻瓜一個也該發現他們的秘密。你想嘛,上午白先生才遭人暗殺過,現在一個整天鬧遊行的家夥又把他當賊似的盯著,你說我會怎麽想?我馬上想到他們心懷鬼胎啊。”


    於是,他開始丟誘餌,挖陷阱。


    於是,黑暗中一支部隊秘密潛入熹園。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是一次注定要失敗的行動!小老虎,小桃子,你們真是太年輕了。他們因為年輕付出了代價,可這個代價真是太慘重了!事實上,不光是我的四位兄弟犧牲了,我自己也因此埋下了隱患。我腳下踩著陷阱,身份隨時麵臨著暴露。這次行動,我們收獲的是“雞飛蛋打”的惡果,因此遭到重慶嚴厲的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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