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島上海帶收獲季的結束,陸陸續續有海帶加工商聯係她,一船接一船的海帶就這樣從南營島運了出去。


    雖然今年?的海帶收購價比往年?都要低,但架不住南營島海帶數量多?,整體算下來還?是能掙到一筆不菲的收入,看?到一筆筆入賬記錄,姚海芸心?想這海帶不愧是南營島的支柱型產業啊,果然是名不虛傳。


    供銷社?實施了新的改革,鄭軍又被判了刑,經過這一番整頓下來,李廣平想著自己再過幾年?就要退休了,何?必再作妖惹一身騷,不如老老實實工作,性格收斂了不少,凡事也?不再跟姚海芸對著幹,變得默不作聲起來。


    而沒了李廣平整日擺前輩譜威脅人,供銷社?其他員工上班也?自在了些,沒那麽?拘束了。


    一晃就到了十二號發工資的時候,這是姚海芸穿書?以?來在這個世界領到的第一份工資,她心?裏高興,剛收到工資就先在他們供銷社?買了三盒桃酥,又買了五斤的五花肉。


    她上個月沒幹滿,這次發的工資並不是整月的工資,隻有月工資的一半,一共發了她26元。


    每天走路來上班太累了,姚海芸想著攢幾個月工資買輛自行車,這樣以?後去哪都方便點,她現在吃住都在家裏,每個月要給馬蘭英15塊。


    這個十五塊是她主動提出來要給的,一開始馬蘭英當然不要,說?是多?做她有一份飯花不了多?少錢,姚海芸堅持要給,畢竟現在姚家不止她和爸媽在,還?有大?哥大?嫂一家,姑嫂關係同樣不好處理,她不想跟徐友月鬧矛盾。


    姚誌能每個月給馬蘭英十塊錢,她如果不給說?不過去,至於為什麽?多?給五塊錢,姚海芸是想著她上了四年?大?學,學費生活費都是父母給的,這四年?算下來花了家裏不少積蓄,現在她好不容易上班了,也?想回報爸媽。


    姚海芸把肉和桃酥裝進包裏背回了家,到家後她把用紙包著的肉拿了出來,眉開眼笑,“媽,你看?這是什麽??”


    島上不缺海鮮,缺的就是雞鴨肉蛋,一條肥瘦相間的五花肉出現在視線裏,馬蘭英看?得眼睛都直了,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嘴裏卻?在違心?責備女兒,“這得多?貴呀,你這孩子,怎麽?亂花錢!”


    姚海芸也?好久沒吃五花肉了,嘴巴饞,笑嘻嘻說?:“媽,今天全做了,咱們吃個夠!”


    “一頓哪吃得完?這有三四斤吧?”


    “五斤呢!”


    “哎喲喲!”


    馬蘭英一聽有五斤笑得合不攏嘴,從姚海芸手裏把五花肉接過來,移不開眼睛,“吃不完,今天先吃一半吧,明天繼續吃。”


    “肉湯留著下麵條。”


    姚海芸嗯了聲,在院子裏找了遍沒看?到皮蛋和點點兩個孩子,又走回來問她:“皮蛋和點點呢?我還?買了三盒桃酥呢,你跟爸一盒,大?哥大?嫂一家四口一盒,我自己一盒。”


    馬蘭英正想著這五斤五花肉該怎麽?做,隨口回她:“肯定在屋後跟瑞華他們幾個小?孩玩過家家吧,這兩天吃飯都叫不回來。”


    話音剛落,姚誌能跟徐友月下班騎著車也?回來了,同樣是今天發工資,夫妻倆買了隻走地雞回來,看?到廚房案板上的五花肉,徐友月立刻就猜出是姚海芸買的,因為公婆對待吃的絕對沒有這麽?大?方。


    住在同一屋簷下,能遇到明事理的小?姑子很?難得,但同樣稍有不慎,也?容易落人口舌。


    姚海芸都買了,他們也?不能被比下去,徐友月慶幸自己下了班帶丈夫去買了雞。


    她特意把雞拎到了馬蘭英麵前,“媽,我跟誌能今天發工資了,買了隻雞回來給家裏添點葷腥。”


    網袋裏是隻很?凶的公雞,毛發紅亮,看?到人就要衝上來啄,看?上去非常有勁。


    誰家一連兩天又是吃五花肉又是吃雞肉啊,馬蘭英舍不得,吩咐道:“這雞先在院子裏養著吧,過兩天再殺。”


    徐友月說?了聲好,讓姚誌能把雞拴在了儲藏室的門上,繩子沒放太長?,免得公雞激動起來咬到孩子。


    這麽?好的五花肉肯定要配辣椒炒著吃,姚誌能坐在小?板凳上燒火,馬蘭英把切成片的五花肉先下鍋煎了一遍油,用鍋鏟把煎出來的豬油一點點舀到碗裏存著下次炒菜吃。


    鍋裏留了一點底油,馬蘭英把蔥薑蒜爆香,再加一勺豆瓣醬炒出香味,生抽料酒各一勺,老抽來半勺,再倒入切好的辣椒一起炒熟,一盤香噴噴的辣椒炒肉就做好了。


    姚海芸在一旁桌子上用石臼搗蒜,搗碎以?後倒到已經拍好的黃瓜上,該加的調味料馬蘭英已經加進去了,她隻要用筷子攪拌均勻就行了。


    馬蘭英舀了小?半碗麵粉,加水攪成稀糊狀,淋了一圈到鍋裏打稀飯,一邊用勺子攪和一邊跟姚誌能說?:“不用加火了,去喊你爸回來吃飯吧。”


    姚誌能問:“我爸去哪了?”


    “在你二叔家。”


    姚誌能拍拍灰站了起來,先去洗了把臉,站在門口連喊了三聲爸,大?聲喊道:“回來吃飯。“


    姚昌盛聽到兒子聲音,敷衍回了聲好,繼續打牌。


    徐友月接了水,在飯前給兒子女兒洗手,小?孩子的手特別能藏灰,手一展開,掌心?的灰都成線了,指甲裏麵也?是黑乎乎的,她嘮叨不停,“上哪玩去了?怎麽?天天都跟泥巴孩一樣。”


    皮蛋頑皮地笑,“我們玩過家家呢,我當爸爸,點點當女兒。”


    徐友月敲了敲兒子腦袋,罵道:“亂了輩分!什麽?你當爸爸,那是你妹妹。”


    “洗完了,去吃飯。”


    皮蛋乖乖坐到飯桌前,沒一會兒點點也?洗完手了,一家人隻剩姚昌盛還?沒回來。


    姚誌能想再去喊一遍,馬蘭英又把他喊了回來,“別叫了,他不想回來就不回來,等他幹嘛,我們先吃,餓死他拉倒。”


    她還?能不清楚丈夫那德行,手裏一沒活幾個人就去打牌。


    馬蘭英一生氣,飯桌上其他人都看?她臉色,姚海芸把稀飯盛出來,淡聲道:“那我們先吃吧。”


    皮蛋看?到飯桌上的辣椒炒肉早就饞得不行,聽到姑姑說?的飛快拿起筷子夾了一塊。


    馬蘭英也?動了筷子,一家人開始吃飯。


    飯吃到一半姚昌盛嬉皮笑臉回來了,先巡視了一圈飯桌,抽開椅子坐了下來,高興道:“哎喲,今天有五花肉呢!”


    要不說?男人還?是要在外麵幹活,馬蘭英看?他閑著就來氣,臉色不太好看?,“眼裏沒活嗎?天天人一醒吃完飯就出去打牌,我尋思這兩天在菜地栽點菜,你好不容易休息,好歹照顧皮蛋和點點兩天,你倒好,活不幹,孩子不看?,叫你吃飯也?不回來。”


    “還?挺會擺架子!”


    姚昌盛夾起筷子吃了塊肉,邊吃邊說?,語氣無所謂道:“我忙了一年?了,就休息這幾天你都看?不慣,什麽?道理。”


    馬蘭英憤憤不平,“誰不是忙了一年?,你好歹還?有休息的時間,我休息過嗎?你天天淩晨三點出去收海帶,我是不是也?要淩晨三點起來給你做飯。”


    姚昌盛氣了,“一家人吃飯呢!孩子們都在,能不能別沒事找事。”


    馬蘭英瞪著他,作勢要站起來,“你說?誰沒事找事?”


    完了,又要吵架了。


    姚海芸見勢不妙,在戰況沒進一步擴大?前急忙伸手拉了馬蘭英一把讓她先坐下,姚誌能也?插了話,跟姚昌盛說?:“是啊,爸,你看?你這回來晚了飯都涼了。”


    姚昌盛也?不想跟老婆吵,兒子給了台階順勢就下了,語氣溫和跟馬蘭英承諾:“我明天就不去了,今天真的是最後一次,晚上你是沒看?到,老李輸得可慘了。”


    馬蘭英不接話,但態度已經緩和了下來。


    飯局這才得以?繼續進行,姚海芸深呼出一口氣,對徐友月無奈笑了笑,徐友月也?對她笑了下,同樣無奈。


    他們家的風波剛化解,一家人吃完飯準備洗澡了,屋後突然傳來吵架的聲音。


    是徐坤和孫金梅家。


    姚昌盛讓大?家安靜,走到牆根處認真聽了起來。


    先罵起來的是性格囂張跋扈的孫金梅,她怒吼道:“你還?有臉回來?豬不喂,圈舍不打掃,你想幹嘛?你心?裏還?有沒有這個家?”


    回嘴的是徐坤,“我怎麽?沒有,這是我家我為什麽?不能回來?”


    孫金梅一把從徐坤手中?搶過他的釣魚竿,兩手各握住一邊,右腿一抬,一使勁,釣魚竿哢嚓斷成兩截,她還?不解氣,扔到地上又踩了兩下,“我讓你釣!釣個屁!釣魚!”


    徐坤暴怒,推了她一把,“你這個潑婦!”


    “你居然敢打我?”


    孫金梅是長?橋大?隊負責養殖豬的養殖戶,她也?不是好惹的,拿起一旁的掃把朝徐坤飛快打了過去,一下接一下,力道非常大?:“我讓你打!來啊!看?看?咱倆誰能打得過誰?!”


    徐坤性格懦弱,什麽?事都聽老婆的,但不意味著他沒有脾氣,他是倒插門,平時就跟著孫金梅一起養豬,也?不用去海上做些收海帶捕魚活,生活上就釣魚這一個愛好。


    之前島上的男人白天基本上不是去收海帶就是去捕魚,沒什麽?人能跟他一起去釣魚,這幾天好不容易有人跟他一起去釣魚了,他一時忘記了時間,多?釣了幾個小?時。


    結果回來就遭到孫金梅這樣的辱罵,還?把他的釣魚竿給折了。


    徐坤怎麽?能不氣,他為這個家勞心?勞力這麽?久,孫金梅還?是把他當成仆人一樣使喚,他一個大?男人反抗起來的力氣還?是很?大?的,孫金梅饒是再怎麽?強勢在體力上也?比不過一個比她高出許多?的健壯男人,更何?況徐坤還?比她小?七歲,正值中?年?。


    兩個人扭打在一起。


    孫金梅兒子姚少才和兒媳夏桂平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兩個人分開,姚少才害怕兩個人又打起來,拉著徐坤走遠了些。


    徐坤漸漸冷靜下來,一言不發站在角落。


    經過那一場爭鬥,孫金梅臉上帶了傷,撲通坐在地上,一邊哭一邊喊,手還?拍著地麵,似乎想招出土地公給她主持公道,聲淚俱下:“過不下去了啊,打人了啊。”


    這會兒島上的人家都剛吃完晚飯,正愁找不到熱鬧看?呢,聽到吵架聲音紛紛從家裏探出頭來,站在路口仔細聽著。


    說?起孫金梅和徐坤,兩個人在村裏一直是茶餘飯後的談資,主要是因為他們倆的婚姻實在太顛覆人的想象。


    孫金梅年?輕時經人介紹認識了她的第一任老公姚慶國,婚後兩個人生下三女一子,姚少才是老二。


    那會兒還?是建國前,整個南營島的船絕大?多?數都掌握在一個叫夏文組的封建船主手裏,漁民隻能到船上當雇工,姚慶國在一次出海捕魚中?意外身亡,孫金梅成了寡婦。


    封建船主哪會在乎一個漁民的命,死就死了,賠償肯定是沒有的,孫金梅鬧了幾天也?認命了,她是女人,在那時封建漁霸的規矩裏,婦女不能跨網走,也?不能上船,不然網就沒用了,船也?沒了捕魚的運氣,這是大?忌。


    漁民們以?海為生,現在不讓她跨網,不讓她上船,難不成讓他們四個人在家餓死?


    孫金梅沒辦法,海上行不通了,她隻能靠陸地,但家裏也?沒地,種田不可能,孫金梅後來就做起了養殖的生意,剛開始是養一些雞鴨,後來有了點積蓄才開始養豬。


    養豬第一年?,經人介紹認識了徐坤。


    徐家窮,家裏孩子又多?,實在沒錢給兒子娶媳婦,徐坤年?過三十還?是個光棍,後來就倒插門嫁給了孫金梅,夫妻倆住在孫金梅跟前夫姚慶國的房子裏。


    姚慶國爸媽對這樁婚事說?不上反對也?說?不上讚同,有個男人幫他們養孫子孫女也?挺好的,後來看?徐坤做事還?算認真,漸漸就默許了,隻是約定不能給孩子改姓,必須還?姓姚。


    婚後孫金梅和徐坤又生下了女兒徐秀敏,她的養殖生意也?隨著生產隊的建立改成了替生產隊養豬。


    關於這樁婚事,他們兩家是默許了,但在島上的人看?來可謂是驚世駭俗。


    徐坤不是他們南營島人,又有倒插門這一層身份,島上其他男人對他有鄙夷不屑的,認為他肯定是身體有什麽?隱疾才會答應倒插門,幫別人養孩子。當然也?有同情的,覺得他可憐,沒錢隻能倒插門。


    因為這個原因,徐坤在島上的地位一直很?尷尬,孫金梅又是養殖戶,他也?隻能跟著養豬,平時跟島上其他漁民接觸就更少了。


    但有關他們夫妻倆的熱鬧,左鄰右舍向來最喜歡看?。


    孫寶秋時不時歪頭往裏看?一眼,嘀咕:“這是吵啥呢?吵這麽?凶。”


    林秀蓮家就住孫金梅隔壁,剛才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輕聲回:“就是釣魚那點事,估計這幾天秀敏爸釣魚太入迷了。”


    林秀蓮兒媳蘇春麗擔心?,“要不要去看?看??感覺打起來了。”


    聽到打起來了,婦女隊長?潘冬珍坐不住了,“什麽??打起來了,不行我得去看?看?。”


    姚昌盛作為隊長?也?趕緊跟上,一行人烏泱泱走到了孫金梅家門口。


    因為二嫁,丈夫還?是倒插門,孫金梅知?道村裏一些婦女背後經常喜歡編排她,她因此也?非常在意自己在其他人眼裏的形象,但此時她也?顧不上丟不丟人了,看?到潘冬珍過來,立馬哭著說?:“冬珍大?姐啊,你一定要幫我主持公道啊。”


    潘冬珍急忙把她扶了起來,“怎麽?回事?你跟我說?。”


    孫寶秋看?熱鬧不嫌事大?,“你這臉上、脖子上、手上還?有腿上都是被他打的吧?”


    孫寶秋嘴很?毒,說?話專揀痛處紮。


    馬蘭英歪頭瞪她,“你少說?點。”


    孫金梅跟潘冬珍哭訴道:“他……今天出去釣魚晚上九點了才回來,家裏的豬也?不喂,衛生也?不做,我就說?了他幾句,他就衝上來要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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