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嶼為了救祁頌年短暫失明的雙眼和失之交臂的空軍夢,成為壓垮賀星苒的最後一根稻草。


    ……


    寬闊的賽車場上,隨著一聲哨響,三輛車子如離弦之箭一般竄出。


    輪胎與地麵摩擦出火花,引擎的轟鳴聲震耳欲聾。


    靳嶼並不鑽研賽車,對比兩位行家,在最開始落後一些。


    三個人的比賽,喬景琛和羅亦周似乎並沒有把靳嶼當成強勁的對手,兩人不斷地變化速度,壓彎,彼此超越對方。


    靳嶼耷拉著眼皮,把賽車開得像遛彎似的,優哉遊哉地跟在兩人後麵,並不心急。


    羅亦周和喬景琛你追我趕,還剩一個彎道的時候,喬景琛利用尾氣把羅亦周甩掉賽道外。


    “景哥穩了。”陳橋他們說。


    話音剛落,一場比賽都在疾馳的喬景琛的車子忽然卡頓,再然後,停在賽道上,任憑他怎麽努力,都沒辦法再挪動半分。


    爆缸了。


    一位出局,一位車子出了問題,三個人的比賽,冠軍很自然地被靳嶼收入囊中。


    他壓過最後一圈彎道,路過喬景琛的時候,痞壞地朝他揚了揚眉。


    喬景琛低聲罵了一句。


    不疾不徐過線,靳嶼贏得不費吹灰。


    “我靠!”


    誰也沒想到居然是這樣一個結果,陳橋似乎有些難以接受


    靳嶼下車,摘下頭盔,朝開台賀星苒的位置瞧了一眼。


    七月尾巴的陽光盛大燦爛,照在靳嶼有些濡濕的發梢上,冷峻的麵孔瞬間被照亮,矜貴又冷漠。


    賀星苒匆忙低下頭去。


    以陳橋為首的幾個下孩子衝了下去,紛紛表示這場的不盡興。


    “嶼哥運氣也太好了吧,坐收漁翁之利簡直是。”有人說。


    靳嶼不可置否,揚了揚眉毛:“運氣也是努力的一環吧。”


    喬景琛笑著踢了下他的腿,跟大家說:“甭聽他胡謅,他就等著我倆誰出問題呢。”


    畢竟跟兩個人比賽,解決了一個人,就算勝利也要和另外一個人競爭。


    但如果讓那兩人競爭,他再盡力和勝出的那個人對抗,勝率會大大增加。


    羅亦周這才明白為什麽剛開始靳嶼慢慢悠悠的,憋著嘴嘟囔著:“這是玩賽車嗎?還以為是玩心眼子呢。”


    靳嶼照著他的屁股踢了一腳:“你沒腦子就被怪別人動腦。”


    大家笑起來:“是啊。”


    “……”


    他們氣氛融洽,很是熱鬧,但那份熱鬧是將賀星苒隔絕在外的,她根本無法參與。


    她從看台上走下來,站在人群的最外邊,並沒有什麽存在感。


    不知道站了有多久,靳嶼目光掃了過來。


    兩人的視線在空氣裏短兵相接。


    賀星苒咬了咬嘴唇,睫毛急促地顫抖了兩下。


    靳嶼如小山似的喉結緩慢蠕動,半晌,輕聲道:“遞我一瓶水。”


    態度似乎並沒有因為聽到她和喬景琛的對話而有什麽波瀾。


    賀星苒的心髒卻驀地往下沉了沉。


    她沉默地點了點頭,走到擺放物資的地方,幫靳嶼拿了瓶電解質水。


    靳嶼垂著眸,聲音低啞:“謝謝。”


    然後繼續和大家聊天,偶爾會說到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圈裏趣事,他也能會心一笑,身體自在地向後仰了仰。


    是不在乎了嗎?


    原來比爭吵更為可怕的是平靜。


    他的平靜像是一把被磨頓的刀子,一下又一下刻在她的肌膚上。


    是那種溫水煮青蛙似的痛。


    還是沒談戀愛那會兒。


    民航學院和軟工學院新生籃球比賽在周末晚上舉行,周五的課上完之後,賀星苒買票回臨宜到徐廣蓮那裏繼續完成蘇繡作品。


    靳嶼送她到高鐵站,然後再三叮囑她:周末的比賽一定要來看。


    在體育館,他給她留了最好的位置,確保他每次進球都能看到她。


    賀星苒點頭,表示自己會準時到達。


    到了周末,本來她準備坐高鐵回學校,可賀澤剛忽然父愛爆發,非要親自開車送她回去。


    結果賀星苒在高速上堵了三個小時。


    到了學校,她也顧不上把行李拿回宿舍,直接狂奔到體育館去。


    比賽隻剩下最後一節,靳嶼身穿5號球服,打大前鋒的位置,渾身氣壓極低,每次防守投籃動作都大開大合,強悍得很,帶著一股勁兒。


    民航學院男生多,但軟工學院男生也不少。


    比分始終咬得很死,不相上下。


    直到靳嶼進攻犯規,黃鈞澤忍不住,拉著靳嶼喊:“嶼哥,您老又哪兒氣兒不順了,收收手吧。”


    ——賀星苒找到位置坐下,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我哪兒氣兒都不順,”賀星苒久久不來,等待的焦灼讓少年人有些忍不住,“她騙我。”


    黃鈞澤一懵:“什麽?”


    還沒等說話,就看靳嶼朝觀眾席看去,那個位置他今天都看了好多次。


    每次進球就會將目光轉過去。


    黃鈞澤好奇,跟著看過去,就看到了原本空無一人的位置上,坐著藝術係那個漂亮的小仙女。


    靳嶼和賀星苒四目相對,忽然勾起嘴角笑了下。


    一聲哨響,比賽繼續。


    靳嶼很快調整好狀態,帶球過人,三分線起飛,暴扣。


    熱烈如火,自由如風。


    體育館裏的氛圍被他帶了起來,比賽的精彩程度更上一個台階,男男女女的驚呼聲如熱浪般一陣接著一陣。


    ……


    比賽毫無疑問,是民航學院獲勝。


    第四節最後的一秒的聲音結束,許多手裏拿著水的女孩如潮水般向靳嶼圍去。


    人太多,賀星苒不知所措,被人群擠到最外邊,抱著裝了滿滿都是“爸爸的愛”的零食的書包,有些手足無措。


    她現在的樣子應該不夠好看,敏感如她,總感覺路過的人會將目光落在她身上,然後指指點點。


    正猶豫著進退,剛打完球、渾身濕漉漉的靳嶼撥開圍繞著自己的女生們,徑直走到賀星麵前,站定。


    大抵是運動時大量出汗,此時他那雙永遠冷淡又不耐煩的黑色瞳仁也是濕漉漉的。


    離得太近,賀星被他的氣勢逼退兩步。


    “水。”喉結上下蠕動,靳嶼隻說了一個字。


    似乎覺得別扭,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但喉結卻飛快蠕動了片刻。


    賀星苒徹底懵掉:“啊?”


    “我隻想喝你的水,”靳嶼定定地看著她,眼神裏有幾分倔強,“我一直在等你。”


    這句話像是裹著糖果的炸彈,令賀星苒頓時定在原地,傻掉。


    她從來都是不被需要的那個,是累贅,爸爸媽媽都在把她往推,她必須要很努力,做得很好才會得到爸爸媽媽的一點喜愛。


    而且在多子家庭,她也從來不是那個唯一。


    而靳嶼卻說一直在等她,隻等她。


    這個世界像孤獨的島,但總有人會為自己留一盞燈。


    那天的最後,回過神來的賀星苒腦袋亂了,把書包扔在地上,翻出賀澤剛塞進裏麵的牛奶給他。


    ……


    如此鮮明的態度對比,靳嶼在乎不在乎一個人時,其實表現得特別清楚。


    現在靳嶼平靜的態度足以說明一切。


    -


    當晚送走喬景琛,兩人一起回家。


    第二天開始,靳嶼去工作,正值暑假,民航旺季,靳嶼的排班比之前多了很多。


    又因為很多航班在夜晚,整個八月,賀星苒和靳嶼雖在同在一個屋簷下,但兩人幾乎沒有碰麵過。


    也有一次。


    靳嶼回來是深夜,卻看到生物鍾相當準確的賀星苒在客廳沙發上看書。


    她穿了一條綠色真絲睡裙,雙腿交疊在沙發上,頭頂暖黃色的光線照下來,令她的美貌籠罩著一層朦朧的光芒。


    她身上那股淺淡的憂愁,一一浮現。


    靳嶼似乎愣了一下:“怎麽還不睡?”


    當然是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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