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嚴絲合縫的籠罩大地,夕陽沉甸甸地伏在西方大地。


    房間裏溫暖、純潔,明亮。


    賀星苒鄭重其事地點頭,眼眶酸脹。


    “那你呢,”本來說好了要享受這場告白的,最後還是自己主導,靳嶼看著她那雙柔和的眸子,小心詢問,“你要不要再愛我一次。”


    賀星苒搖搖頭,極其認真地看著他:“我隻愛你一次。”


    “從十八歲,到現在。”


    她的聲音呼吸似的清淺,如同神諭,如同箴言。


    人年少時,總是認為天大地大,每個人都是自由的。


    後來才醒悟,生命是河流,你的生命流淌進我的生命,我的也融入你的。


    靳嶼從未聽過向來含蓄的她如此直白熱烈的表達。


    他俯身,慌亂裏不顧一切地去吻她,好似天長日久,世界永遠不會終結。


    第46章


    太陽終於隱隱沉沒在馬特洪峰背後, 世界靜謐,清亮。


    賀星苒被靳嶼疾風暴雨般吻過,高酒精度數的伏特加在體內逐漸沸騰,她頭腦昏昏, 別開臉, 躲過他的嘴唇。


    靳嶼不依不饒似的, 稍稍湊近一些,額頭抵著她的額頭。


    不想說話, 仿佛所有語言都不足以表達這一刻。


    兩人吻得天昏地暗,不知何時,賀星苒已經跨坐在靳嶼的腿上。


    酒店白橡木的椅子承擔著兩人的重量。


    她粗重地喘著氣,額頭被靳嶼淩亂的額前碎發摩擦著, 細密的癢。


    “這才哪兒到哪兒就不行了?”靳嶼抬手,替她擦拭幹淨唇邊的水漬,有幾分玩味地說,“看來還得繼續練一練。”


    賀星苒拍開他的手:“是你沒給提前和我說要接吻的。”


    靳嶼稍稍揚眉,反問:“說了你就給親?”


    賀星苒:“……”


    “那也未必。”沉默半晌,她咕噥了這麽一句。


    “你這姑娘怎麽這麽嬌氣?”靳嶼抬手在她胸口點了點, “接吻要打報告,上床要哄著。”


    “……”


    怎麽剛剛和好就什麽話都往外說呢,她往後躲了躲,故意問他:“那你還願意麽?”


    靳嶼稍稍揚了揚眉,桃花眼裏滿是調侃:“這麽多年,我都習慣了。”


    賀星苒由衷地點了點頭:“沒關係, 現在不習慣, 也有下半輩子讓你習慣。”


    靳嶼:“怎麽下半輩子還給我安排好了?”


    微醺狀態,賀星苒放開了一些, 雙臂自然地搭在他的肩膀上,瞧他唇邊還有沒幹涸的水漬,忽地笑了一下。


    臉頰上的梨渦很淺。


    “你不願意麽?”她反問。


    靳嶼沉吟片刻:“如果你不再忽然消失,我還是願意的。”


    說到這裏,賀星苒忽然有些悲傷起來,她垂下眼瞼,輕聲說:“我不知道你會擔心我。”


    “嗯?”靳嶼有些奇怪。


    又要提到不開心的事情了,賀星苒從他身上下來,乖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我以為你已經不愛我了。”酒精上頭,一貫內斂的她或許是在靳嶼這裏感受到被愛後有恃無恐,居然用了“愛”這樣的字眼。


    她手肘撐著桌麵,手撐著臉,小聲咕噥著:“我感覺得到你不想理我。”


    靳嶼也不否認,罕見地翻舊賬:“的確,你做的那些確實也很難讓人開心。”


    賀星苒立馬道歉:“對不起。”


    “我是有點兒不知道要怎麽跟你相處,”靳嶼向前探了探身子,分外真切地說,“但是我從來沒動搖過愛你。”


    他總是這樣,真誠熱烈,所有聽著可能有些輕浮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都剛剛好。


    賀星苒隔著伏特加高高的酒瓶看著他。


    “讓你感受到我的搖擺,我很抱歉,”靳嶼向她道歉,語氣愈發柔軟,“但是愛你的人會一直擔心你,你不是無論在世界哪個角落隨便消失隻有新聞會知道的人,有很多人在為你擔憂。”


    從來沒有人和她說過這樣的話。


    家裏聚餐,賀星苒去了衛生間,回程路上,大家連少一個人都不曾發現。


    這就是她生長的環境。


    因為大家忽視她,賀星苒也不給自己當回事兒。


    她不愛自己,所以無論怎麽用力笨拙地愛被人,姿勢也不對,總會讓人受到傷害。


    她嘴巴囁嚅片刻:“對不起……”


    靳嶼把手隔著整個桌子伸過來,緊緊握住她的手,寬慰道:“你沒有對不起我,擔心你,跑過來找你,都是我自願的。”


    賀星苒的眼眶愈發熱了。


    他愛她,愛得有耐心;並且不想她因為這份愛有任何一點負擔。


    “我不會再這樣了。”


    賀星苒想,這趟莫名的旅程,隻有靳嶼為她擔心,但她還是要表示出要改變的態度來。


    愛是相互的。


    不僅是隻要他愛你,你就要愛回去。


    但凡感□□,都不是如此禮貌的禮尚往來。


    愛是我愛你,但在我愛笨拙學會愛你的同時,也學會如何愛自己。


    “嗯,”唯恐賀星苒會陷入悲傷情緒,靳嶼捏了捏她的手指,“那你現在跟林喬、薑子格都打個電話,別讓她們繼續擔心。”


    賀星苒眨了眨眼睛,第一次感覺到手被靳嶼握在手裏會不舒服,用另外一隻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意識到她在岔開話題,靳嶼微微蹙眉,警惕地反問:“怎麽了?”


    “……”


    內心掙紮一下,在對不起師兄和對不起老公之間,她還是選擇犧牲師兄吧!


    賀星苒抿了一口酒,對上靳嶼那雙桃花眼,說話愈發小心翼翼:“阿嶼,林喬和薑子格都知道我來日內瓦滑雪。”


    “…………”


    空氣詭異地靜默兩秒,靳嶼豁然起身,一張矜貴的臉上滿是怒火,扯著白橡木椅子就要衝出去:“霸王龍這逼東西聯合她們騙我。”


    “阿嶼!”賀星苒微醺,頭腦暈乎乎的,來不及起身,連忙從後麵抱住他勁瘦的腰身,“你別……”


    靳嶼揚了揚眉,示意她繼續說。


    賀星苒硬著頭皮往下編:“你……你把椅子砸壞了還得賠錢。”


    靳嶼冷笑一聲:“這個酒店買下來我都沒問題。”


    賀星苒:“……”


    你們有錢人別太囂張。


    她趕緊換了個理由:“你給師兄揍住院,又要給他付治療費。”


    “付了醫藥費就能揍他?”靳嶼攥著木椅的手緊了緊,“那我先可一百萬醫療費揍。”


    賀星苒:“……”


    “師兄是為了咱們兩個和好才騙你的,”見靳嶼油鹽不進,賀星苒隻好也耍無賴,“他是想我們好才這麽做的!”


    “哦。”


    “那我還得對他感恩戴德?”靳嶼氣笑了,右側雙眼皮褶皺裏那顆小痣分外清晰。


    賀星苒懵了一下:“那倒也不用,你放過他就好了。”


    靳嶼佇立原地,不為所動。


    賀星苒內心也有些無奈,徐敏行啊徐敏行,你惹誰不行,偏偏盯上靳嶼了。


    沒辦法,她隻能撒嬌試一試了。


    “阿嶼,”環抱著他的手臂更用力地緊縮了一些,她說,“我困了,我們睡覺吧。”


    靳嶼下意識看了看外麵的天空。


    暮色四合,星子在神秘的夜空中微微閃爍。


    這個時間就困了?


    靳嶼知道她是在給徐敏行找借口,但仍舊假意信以為真,好整以暇地問:“哦……”


    他拖長音調,問道:“要怎麽睡?”


    賀星苒:“……”


    他怎麽淨挖火坑讓自己往下跳!


    酒精衝擊著腦袋,她昏昏沉沉地把攬著靳嶼腰身的手臂收得更緊一些,臉頰抵在他柔軟的腹部。


    “阿嶼,”她咕噥著,“我好想你,多陪陪我吧。”


    靳嶼微微垂頭,看著腹部這顆毛茸茸的腦袋,和愈發消減的身軀。


    本隻想逗逗她,故而湧上萬股柔情。


    歎息一聲,情不自禁地鬆開攥著橡木椅子的手,轉而回應她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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