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難道可以試沒有理由、沒有條件的麽?


    敲門聲停下的瞬間,那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了。


    陳聞也大步生風地向許馥走來。


    她瞬間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有事沒?”他問,聲音很急,檢查她的動作有點像在機場做安檢。


    “沒事。”許馥瞬間放鬆下來,呼一口氣,想了想,還是道,“……是我不小心鎖的門。”


    說著,她略顯遲疑地望向陶染,卻突然愣住了。


    陶染沒說話。


    剛剛陳聞也檢查許馥有沒有事的時候,他看到了她微微舉高的手。


    纖細修長的指尖裏,竟然捏了一把剪刀。


    很奇怪,他突然就看不清楚她了。


    淚水混亂無序地湧出,但陶染隻是微微歪著頭,帶著些迷茫地望向她。


    他可以理解她生他的氣,也可以理解她會拒絕,甚至完全可以理解她並不愛他。


    畢竟連父母都不愛他,他為什麽能寄希望於她會愛他呢?


    但他隻是不明白,為什麽她會拿起鋒利的武器麵對他——


    明明,明明,他隻是想試著給她一個柔軟的擁抱啊。


    他在這一瞬間完全失去了控製表情的能力,淚水大顆湧出,顯得人極為狼狽,讓許馥蹙緊了眉。


    “學長……”


    陳聞也與她同時開了口。


    “喂——死瘋子。”陳聞也罵人時音色懶洋洋的,帶著點狠意和痞勁兒。


    “你嚇到了人,”他牢牢地將許馥護在身後,眉目陰沉起來,肌肉繃緊,像極了蓄勢待發的獵豹,“自己哭個什麽勁兒?”


    -


    陳聞也心有餘悸。


    開完會回來問了盛鬱,知道許馥和陶染在一起,隻能耐心等待。


    但越等心裏越打鼓,還是去敲了門。


    發現門被反鎖的那一刻,他簡直急火攻心,貼在門邊聽到了陶染幾近瘋狂的低語,和許馥看似冷靜實則卻有一絲慌亂的安撫。


    於是立即破門而入,但也生怕晚了那麽一會兒,釀成不可挽回的局麵。


    之後的時間,他簡直就像個保鏢一樣對許馥形影不離,


    “……女廁所,也要跟著麽?”許馥冷臉問他。


    他們項目的工作人員不多,衛生間連個人影都沒有。


    怎麽,他是怕她自己失足掉坑裏?


    “你去吧,”陳聞也堅定道,“我就在這裏。”


    “……”


    這保鏢在人前還能和她勉強保持幾米的距離,到了晚上就軟硬不吃,一定要和她親親蜜蜜地貼在一起。


    “看吧,我就說他真的有大病,一定要離他遠點。”陳聞也將許馥摟在懷裏,臉頰蹭著她臉頰,不太高興地嘟囔著,總覺得就這麽放過了陶染也太輕易。


    要不是那家夥哭得實在太狼狽,許馥心軟地拉住他了的話,他一定、一定、一定會狠狠打陶染一頓——


    然後叫他身敗名裂,這輩子都不要再出現在許馥身邊。


    他胸膛起伏幾下,努力平複情緒,然後揉揉她的發,輕柔道,“是不是嚇到你了?”


    許馥垂著眸不知道在想什麽,“還好。”


    “還好?”陳聞也蹙眉,“你都拿剪刀了。”


    許馥歎了口氣。


    主要陶染猛地轉變太大,確實嚇了她一跳。


    但這麽冷靜下來想,她還是認為陶染並不會傷害她的。


    當然,拿了剪刀肯定還是非常有必要的,有備無患嘛。


    陳聞也那種劫後餘生的心悸久久散不去,他緊緊地貼住她的身體,“別怕,有我在呢。我會保護你的。”


    許馥撫上他有些發顫的背脊,笑起來,“讓誰別怕?感覺你好像更害怕。”


    他抬起眼來委屈地望她,鼻息呼在她耳畔,“我是更害怕。”


    “哎呀,我們小也還會有害怕的時候麽?”許馥無情嘲笑他,“你白天那想咬人的模樣可看不出來呢。”


    “當然會有。”陳聞也嗅著她發間的香氣,平息著心中的不安,“想到你在害怕,我怕得要死了。”


    許馥心裏軟成一汪水,她捏上他的小臂,“這麽結實。”


    指尖又戳上他胸膛,“這麽有料。”


    最後捧上他臉頰,輕飄飄地吻了他一下。“這麽厲害。”


    “什麽都不必怕,好麽?”


    陳聞也不說話,隨著她那些小動作,呼吸漸漸沉重起來,氣息拂過她耳畔,頸間,許馥難耐地扭動了下身體。


    “好癢,陳聞也,別聞了。”她捂住他的鼻和唇,“臉往旁邊扭。”


    小狗一樣到處聞什麽呢?


    “哦,”陳聞也聽話地轉過臉,又拿臉頰蹭她的發頂,“我好喜歡你的味道。”


    “好甜,想嚐嚐。”


    “……”


    許馥昨晚累得夠嗆,今天實在不敢造次,隻能弱弱道,“我要看電視了。”


    陳聞也乖乖地不吭聲了,和她一起看電視。


    許馥靠著他的胸膛,他的懷抱安心,讓她有種暖洋洋的困倦。


    電視劇的劇情正到狗血激烈的時刻,許馥以為自己不會在這樣的吵鬧之中睡著,沒想到不知不覺地就睡過了沉沉一覺。


    等她迷迷蒙蒙地睜開眼睛,身邊男人還保持著原樣沒動,電視卻已不知什麽時候被調了靜音。


    “幾點了?”她剛睡醒,帶著點鼻音,呢喃著問他。


    “沒幾點吧。”陳聞也伸手拿手機,才發現半邊身子麻得如針紮一般,看了表,才道,“……快早上了。”


    時間過得好快。


    他胳膊的動作有些僵硬,惹得許馥低低地笑,“你胳膊麻了麽?”


    “還好。”


    “嘴硬。”許馥手伸過來軟綿綿地幫他揉胳膊,他覺得更麻了。


    是從心底泛上來的那種。酥酥麻麻地癢。


    陳聞也輕輕吻了她的發頂,“上樓睡會兒麽?”


    “不了,”她聲音像夢囈地撒嬌,拉了他的胳膊,“你也躺下來,和我一起睡會兒。”


    陳聞也僵硬了幾秒,還是順從了她的意願。


    他調整了一下姿勢,將她更舒適地擁抱在懷中。


    許馥枕在他頸旁,話音輕聲又溫柔,在他耳旁道,“晚安,小也。”


    “……晚安,姐姐。”


    他感覺那助聽器好像都燒了起來,不由得又將她樓緊了些。


    許馥很快又睡去了。


    陳聞也睜開眼睛望著漆黑的天花板。


    奇怪。


    是做過類似的夢麽?


    兩人像這樣相擁在沙發上一起入眠,明明是第一次。


    怎麽會感覺這麽的……熟悉?


    第61章


    陳聞也好久沒有夢到過小時候的事情。


    許是今天難得產生了害怕的情緒, 大起大落之間,夢竟然也陷入一片黑暗的濃稠之中。


    夢是母親跌跌撞撞衝進那個漆黑可怖的雷雨夜,夢是父親無比安靜地躺在鮮花簇擁的晴朗夏日裏。


    他拉著母親的手站在一旁, 略顯疑惑地望著哀哀哭泣著的肅穆人群。


    西裝革履的人登上台,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誇讚父親的話語, 扣人心弦的音樂好像在配合那話語似的,引領著人們的哭泣聲,一起忽高忽低。


    那些話語、音樂和哀泣聲, 像從地底伸出的無數的細小觸手, 無邊地蔓延上來,纏繞著他, 拉拽著他, 像要將他拽入深淵之中。


    母親哭昏了過去。


    ……父親呢?


    他慣會哄母親開心了, 在這樣的時刻,他去了哪裏?


    剛剛別人不是還在誇讚他麽?


    被誇得那麽厲害的人, 他為什麽不出現呢?


    他不是就躺在這裏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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