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指著他:“好,很好,書院三天後就有一場入學考試,有本事你就考進來。”他輕蔑又不屑,叫囂道:“你要是都能考進青山書院,我就去吃屎。”


    第14章 14


    趙凜抱起寶丫徑自往布樁去。


    他要買兩件讀書人常常穿的直,裝風雅的發冠也得準備,鞋子也不能穿慣常做工的布鞋,看來又得花費不少。他倒沒有多心疼,該置辦的行頭還是要置辦的。


    他原本想買成衣,但他身量高,店裏的成衣都不合適。見他一口氣要買這麽多,掌櫃笑吟吟的親自過來招待,量了尺寸,承諾現做兩日就能好。


    店家極力推薦蜀地來的暗紋緞麵雲錦,說是輕薄、好看、還透氣,這種春日穿著最合適不過。趙凜搖頭,指著台上的兩匹深色棉布,道:“就用這個吧,實用耐髒。”


    店家暗自可惜,正要把手裏的雲錦放下,趙凜又拿了過去,試了一下手感:“觸手確實光滑,很適合娃兒穿。”他指著一匹鵝黃色和一匹石榴紅色的雲錦道,“這兩個顏色,給我閨女量一量,做兩身春裝吧,剩下的邊角料還勞請店裏的繡娘做成娃兒能穿的繡鞋。”


    “行行行。”店家大喜過望,招呼店裏的繡娘來給小娃兒量一量尺寸,選樣式。


    趙凜趁著這個空檔四處看,看到牆上掛著的一套盤扣素衣倒是挺適合權玉真的。於是連那一套一起拿了,又給寶丫選了一套成衣和兩朵石榴紅珠花才離開布莊。


    離開布莊沒多久,趙寶丫總覺得有人在看他們,她想回頭看。趙凜大手扣上她的頭不讓她亂動,小聲道:“別回頭,你二叔正跟著呢。”


    小寶丫眼睛咻的瞪圓忍不住到處轉,趙凜鎮定自若,抱著她走進巷子裏,然後消失在轉角。很快,走過的巷子裏出現趙老二的身影,他站在轉角處左看右看,愣是沒看到人。摸摸後腦勺驚異嘀咕:“人呢,明明看到往這邊來的。”他就想看看趙凜如今住在哪,好叫他爹娘過來鬧上一鬧。


    他轉身,正打算回去,一隻破麻袋從天而降,將他兜頭罩住。還不等他喊出聲,密集的拳腳就砸了下來。他慘叫連連,幾息後,巷子裏沒了動靜,他鼻青臉腫的爬了出來,巷子裏依舊連個鬼影也沒有。


    趙老二一瘸一拐,罵罵咧咧走了。


    等他走後,趙凜抱著趙寶丫從一戶院子裏跳了出來,父女兩個相視而笑。趙寶丫揚起小拳頭衝著巷子的盡頭揮了揮:“哼,活該!”


    一回到城隍廟,趙寶丫就抱著小裙子往裏跑,城隍廟裏頭三兩個香客見怪不怪的看著她笑。


    “師父師父……”趙寶丫穿過正殿跑到後院,抱著小裙子在權玉真麵前轉了個圈,開心的問:“師父,我的小裙子好看嗎?”


    “好看。”權玉真正在種葫蘆,放下水瓢補了一刀:“再好看,你在道觀也要穿道袍,不是浪費嗎?”


    趙寶丫一點也沒有被打擊道,彎著眉眼笑:“那我晚上穿,睡覺穿,出去玩的時候穿。”她好喜歡漂亮的小裙子呀。


    權玉真看向走過來的趙凜問:“你不是去了青山書院,怎麽去買衣服了?”


    趙凜把書院的事說了,權玉真道:“早該置辦這些了,既然決定科舉就收起滿身的匪氣。刀、槍、棍、棒也別使了,多鍛煉鍛煉嘴皮子和筆杆子,這些用得好,比什麽都利。”口誅筆伐往往是殺人利器。


    “您說的是。”趙凜遞了那套素淨的衣裳給他,“丫丫孝敬您的。”


    “孝敬老道的?”權玉真的話戛然而止,眼中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繼而撇嘴道:“老道日日穿道袍給我買做什麽?”他嘴裏雖這樣說,撫摸衣裳的手卻異常愛惜。


    趙寶丫:“師父也晚上穿,睡覺穿,和我們一起出去玩兒穿呀。”


    “晚上穿又瞧不見,睡覺穿著多難受。”權玉真嘴角有了笑,“倒是可以穿著出去買肉……”他抖開衣服來回的看,忍不住感歎道:“頭一次有人給老道買衣服呢……”


    趙寶丫好奇問:“師父的家人沒給師父買過嗎?”


    權玉真:“老道無兒無女,亦沒有兄弟姐妹,哪來的什麽家人。”


    趙寶丫:這不就是從前的她麽,一個人待在荒星,沒有家人更沒有家。


    她鼻子一酸,捏著小拳頭保證:“師父,以後寶丫做你的家人,每年都給你買衣服……”


    權玉真正想著這徒弟沒白收,小團子又特別認真道:“……壽衣也買,給你養老送終。”


    他感動一收,嗬嗬了兩聲:真是謝謝了。


    備考的這三日,趙凜沒有再去做工,而是待在城隍廟安安靜靜的寫簽條、畫符。他常年握刀,手本來就穩,起初字寫得醜隻因為對字不熟,下筆遲鈍。如今開竅後,下筆堅定,字自然行如流水,隱隱透出些許鋒利。


    想到權玉真的話,又把那些鋒利藏了些許,將字寫得圓潤了一些。


    去參加入學測試的那一日,他早早起來穿一身藏青色長布袍,剃須淨麵,黑發半束,以木簪固定,舉手投足刻意收斂,當真有幾分儒生的模樣了。


    權玉真也穿了那套素色盤口衣裳,借了輛牛車送他去。趙寶丫抱著大黃坐在牛車邊上,兩隻小腳一路晃蕩到了青山書院。書院門口聚集十來個同樣來參加入學考試的書生,看見高大的趙凜都未免多看了兩眼。


    等門童過來喊話,趙凜理了理長袍往書院裏走。


    書院的門關上,一群送考的人在外等候。趙寶丫站在牛車上往書院裏麵看,然而除了高牆和大樹什麽也看不見。


    “阿爹會不會緊張呀?”


    “上次趙二叔就是太緊張了把筆折斷了。”


    “師父,阿爹什麽時候出來呀?”


    “……”


    小團子小嘴兒一直叭叭叭的,瞧著比她爹還緊張。權玉真躺在牛車前麵打瞌睡,有一搭沒一搭的回她:“你爹拿刀的人緊張什麽,才剛進去還有一會兒呢,不是給你買了包子,坐著等就是。”


    趙寶丫咬了一口包子,眼珠子轉了轉,手腳並用的爬下了馬車,大黃也緊跟著跳了下去。權玉真察覺到動靜,立刻翻坐起來問:“你去哪?”


    “鑽狗洞。”小寶丫頭也不回的跑了。


    這娃兒野慣了,又有大黃跟著,權玉真也懶得管她,躺下去繼續睡。


    與此同時,書院青舍外,趙老二借口如廁從課堂溜了出來,站在窗口往裏瞧。他搜尋一圈沒找到熟悉的身影,還以為趙凜不敢來了。正得意間,忽瞥見窗口正下方坐著的人,神清麵淨,下筆從容,身上一掃銳氣,多了兩份雅來,不正是他那個好大哥——趙凜麽。


    幾日不見,都差點認不出來了。


    趙老二驚愕過又隱隱瞧見他字跡,頓時緊張起來:他什麽時候讀的書?還能作答,不會真考進書院吧?


    一想到三天前放的大話,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考生陸陸續續的交卷,甲班的周先生示意所有人在屋子裏等,他拿試卷去隔壁檢閱,半個時辰後公布是否錄取。趙老二盯著周先生出來,連忙快走幾步追了上去直接把他手裏的考卷撞落了一地。


    第15章 15


    趙老二前幾日被打了,回來隻撒謊說不小心摔了一跤。


    趙老二連連道歉,假意幫忙撿考卷,眼睛瞟到趙凜的那張,順手撿起來剛打算藏匿,斜刺裏就衝出來兩隻大狗,撲過來就要咬他。


    “救命啊!”趙老二嚇得屁滾尿流,拔腿就跑,手上的考卷掉了也來不及撿。周先生撿起散落的考卷,盯著滿書院瞎跑的一人兩狗,暗自嘀咕,“書院不是隻養了一條黑狗嗎?怎麽又來了一條大黃狗?


    趙老二被追上了樹,大黃狗一口咬在趙老二的褲腿上用力往下拽,勢必要把這個想狗嘴裏奪屎的家夥給弄下來。大黑狗齜牙咧嘴的犬吠,跳起來也想去咬。


    青舍裏的考生聽到動靜齊齊擠到窗口觀望,趙凜人高馬大,都不用墊腳越過一眾人頭,遠遠就瞧見了凶惡的大黃。他眸子睜了睜,立刻四處圈巡,很快在周先生身後的矮草叢裏瞧見一顆探出的小腦袋。


    這小丫頭是鑽狗洞進來的?


    未免太大膽了一些!


    趙凜無奈扶額。


    趙老二被追得狼狽,最後還是被書院食堂的大廚用兩塊狗骨頭解救了下來。監院聽說他如廁如到門口來了,發了大怒,罰他去打掃茅廁。等他捏著鼻子從茅廁出來,就看見公布欄前擠滿了人。他著急忙慌的擠了進去,眾人聞到他身上濃烈的臭味連忙閃避開,他擠到最前麵,定睛一看。


    公布欄的宣紙上,首位赫然是趙凜的名字。


    身後有人討論:“聽說那個趙凜考卷答得特別好,還得了顧山長的誇獎。”


    “好像是分在甲班了吧?”


    “不會吧,才進來就甲班嗎?那下次縣試也有他嗎?”


    “姓趙?什麽來頭啊,有沒有人認識他?長什麽樣啊?”


    大家討論熱烈,有人拍了一下趙老二的肩問:“趙慶文,他也姓趙,你認識嗎?”


    趙慶文什麽都聽不進去了,腦袋嗡嗡嗡的,仿佛回蕩著那一句:吃屎吃屎吃屎……


    真他媽的太臭了!


    明日趙凜來報道不會真叫他吃吧?


    “讓讓讓。”


    有人撥開傻愣的趙慶文,人群裏走來一人,白底青衣、頭戴玉冠立在公布欄的宣紙前。


    趙慶文眼前一亮,湊了上去,道:“陸坤學掌,這個新考進來的趙凜我瞧見了,人高馬大的,還被周先生誇獎了。”


    陸坤是江寧陸氏子弟,平日裏倒也得過周先生的誇獎,可卻沒被顧山長誇過。他算有才,被任命為一學之掌,但恃才傲物,為人張狂,猛然聽說新進的考生直接被分到了甲班,還得了顧山長的誇獎,心裏微妙的不平衡起來。


    他問:“山長當真誇他了?”


    旁邊立刻有學子道:“誇了,還頻頻點頭。”


    陸坤的臉上頓時難看起來。


    其實今日,顧山長看了考卷,也就隨口說了句不錯,點頭壓根是沒有的事。不過是眾人以訛傳訛,誇大其詞罷了。不過往年臨時考進的學子大多都是分配在丙丁兩個班級的,就算考題答得再不錯,最多也就分在乙班,趙凜能分到幾班不過是下麵人瞎揣測顧山長的意思。


    議論聲漸小,周圍人都看好戲似的看向陸坤。陸坤壓住心裏的怒氣,盯著首位的名字又看了一會兒轉身就走。同他教好的幾個人立馬跟了上去,趙慶文也跟在他們身後。


    等遠離人群後,陸坤突然停了下來,朝幾人問:“你們有誰認識這個趙凜?是哪裏的人?”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搖頭。又有人問墜在最後的趙慶文認不認識,趙慶文連忙搖頭否認,並且把趙凜貶低了一通,勢必要讓所有人都覺得他和趙凜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陸坤聽後,越發覺得這個趙凜不喜,朝最愛奉承他的馬承平道:“明日是不是要分配宿舍?和管宿舍的小童打個招呼,若是趙凜要住宿,把他分到西苑最裏的那間去。”


    幾人一聽,麵上都是一喜:看來又有事可做了。


    趙慶文這下放心了:趙凜再厲害,肯定鬥不過陸坤這個地頭蛇,遲早會被趕出書院的。


    ——————


    考試結果公布後,負責分發考卷的小童就交代了考過的考生明日過來報道。又特別說明道:“若是家住鎮上的可以申請走學,凡鎮上以外的學生書院裏統一要求要住宿,除束脩外,吃住每年多交五兩銀錢。”


    能來考青山書院的,來前大多都是打聽過情況的,對於這點也沒多大異議。倒是趙凜頭一次聽說這個規定,他愣了愣,上前詢問:“那書院是否可以帶書童?”


    小童點頭道:“可以,書童僅限一人,吃住另外多加二兩。”


    趙凜又問:“書童可有什麽限製,比如年歲?”


    小童事忙,隨口答:“隻要是男的就成。”


    趙凜這才放心,領了書院發放的入學憑證出去了。門口,趙寶丫脆生生喊了聲阿爹,然後跑了過去。趙凜一把抱起她,摘掉她頭頂的綠葉子,道:“怎麽又調皮了?”


    趙寶丫噘嘴:“才沒有呢。”


    她把趙二叔打算使壞的事說了,趙凜眼神暗了暗,誇了她兩句,坐上牛車回去了。午後,趙凜把要住宿的事說了,小寶丫急了,跳著道:“那寶丫怎麽辦呀?”


    權玉真道:“你阿爹去讀書了又不是不回來,這不還有師父嗎?”


    那能一樣嗎?二叔讀書那會兒,半個月才回來一趟呢。


    趙寶丫不高興了,委屈巴巴的看著趙凜。趙凜輕笑了一下,朝權玉真道:“書院裏可以帶書童,我打算帶丫丫一起去,休沐的時候就回來看您老人家。”


    權玉真愣了一下,畫符的手不自覺頓住了。隨即又撇撇嘴道:“走了好,要不然一天到晚還得看著個小丫頭,煩死了。”等了一會兒,他補充了一句:“書院人多,人心也複雜,你又時時在上課,切莫叫人欺負了她去。


    趙寶丫:“我才不會被欺負呢,書院裏有小黑,還有好多小動物,他們都會幫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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