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首輔麵上帶笑:“那趙祭酒在內閣時常見到六部大人,豈不是難捱。”


    說起這個,趙凜眉頭擰得更緊:“下官對內閣不熟,都是在聽六部幾位大人吵。”


    徐首輔:看來六部這幾個老頭沒有他就很容易內訌啊!


    趙凜又說起聚賢齋一事,道:“今日下官過來時瞧見顧尚書去了聚賢齋,說是聚賢齋的東家和靜親王有勾結,要抓回刑部審問。按照六部無恥的程度,遲遲沒有找到徐大人私通靜親王的證據,隻怕會狗急跳牆屈打成招,構陷大人啊。”


    他滿臉真誠:“徐大人還是擔心些為好。”


    徐首輔渾不在意,突然提議道:“難得趙祭酒今日來,不若陪老夫去釣釣魚?”


    趙凜疑惑:“去哪釣?”


    徐首輔放下茶碗:“自然是老夫府上。”


    徐府離皇宮不過一條街的距離,占地麵積大,卻裝飾得極為清雅低調。府裏唯一有看頭的就是後花園一處寬闊的魚塘了。


    趙凜坐在魚塘陰涼處一坐就是一個時辰,靜靜的瞧著徐首輔拿著直鉤裝逼。


    這是在玩薑太公釣魚嗎?


    魚兒仿佛知道趙凜的煞氣,竟是一個也沒有咬餌的。


    好在不久,左都禦史許庭深和督指揮使的齊銘一同來了。趙凜原以為終於要結束釣魚,然後那兩人也加入了釣魚的隊伍。


    他幹笑兩聲,隻能繼續穩坐釣魚台。


    這一坐就是一整日,趙凜連續去了好幾十次就陪著徐首輔釣了十幾次魚。魚沒撈到一條,倒是同許庭深、齊銘混了個臉熟。


    這兩人從起初的不太搭理自己,到漸漸會問他幾個問題,最後看到他會和善的打招呼。


    趙凜算是看出來了,徐首輔就是在磨他的耐心,精明著呢。左都禦史許庭深也是個心思機警多變的,唯有那督指揮使的齊銘是個大咧粗狂一點的武夫。


    從他下手應該容易一些。


    就在趙凜想著如何接近齊銘時,齊銘突然告假十幾日都沒來上朝。一打聽才知道他因為喝醉酒吼了自家夫人兩句被打斷兩根肋骨躺床上動不了了。


    趙凜咂舌:這齊夫人如此凶悍嗎?


    趙寶丫也是知曉的,一臉八卦道:“豈止是凶悍,先前慧姨帶我同蜜兒去萬寶閣就碰見她,見麵就陰陽怪氣的罵人。說雲亭侯都癱在榻上了,慧姨還有空來出來花錢,莫不是盼著夫君早死?”


    趙凜來了興趣:“你慧姨怎麽回她的?”


    趙寶丫學著陳慧茹的模樣,站直睥睨過來,語氣冷冰冰道:“比不得齊夫人,不把入贅的夫婿當人,三天一小打,兩天一大打。可惜啊,齊大人命硬,隻怕想換夫君還要再等等。”她學完支著腰,笑得前仰後合,“阿爹你是你沒看見,那齊夫人臉都氣得滴血。”


    “後來周圍的鳥兒同我說,這齊大人早年是個無權無勢的莽夫,還是徐首輔的同鄉。被齊夫人看中後入贅了,不僅兒子同齊夫人姓還時常被齊夫人打罵。在外頭看著凶,見到自己夫人就像老鼠見到貓,有一回被提刀追了五條街,最後躲到了徐府才沒被砍死。”


    “他酒品不好,喝醉喜歡就胡言亂語。齊夫人不許他喝酒,這回偷喝被打斷肋骨,下回估計就是腿了。”


    趙凜聽後也樂得不行:“我倒是想瞧瞧齊大人被打斷腿的模樣。”


    “啊?”趙寶丫瞧他爹幸災樂禍,忍不住打擊他:“隻怕阿爹暫時看不到了,兩根肋骨呢,人得長記性不是?”


    有些人啊,就是不會長記性,越是不讓他幹什麽他就越是想幹什麽。


    他每回去徐府,可都瞧見那齊大人偷摸摸喝兩口酒。然後快回去時瘋狂的漱口、熏香緩解酒氣。


    既然他喝醉了喜歡胡說八道,那就灌醉他問問信和當年的事好了。


    剛瞌睡就來枕頭,又是半個月後,齊大人兒子邱胥桀把戶部陸尚書的兒子陸文錦給打了。起因是邱胥桀嘴賤,嘲諷陸文錦萬年老油條,都多少年了還在國子監混。世家的臉麵都被他丟盡了,不如跳河死了幹淨。


    陸文錦在家裏吃癟,被陸坤欺負也就忍了。被個粗鄙的武夫之子嘲諷哪裏忍得了,當場就打起來了。


    隻可惜不是對手,被邱胥桀摁在地上打得鼻青臉腫。


    陸尚書覺得自家兒子沒用歸沒用,但也容不得他人欺辱。聽聞此事後帶著人直接跑到國子監找邱胥桀的麻煩,他才去沒多久,齊大人也帶著人趕到。


    兩人本就分屬不同的陣營,見麵就吵了起來。國子監的博士想攔又不敢攔,趕緊去把趙凜請了來。


    陸尚書一見到趙凜就啞火了,齊大人近日總是在徐府見到趙凜,倒也給他兩份薄麵。


    趙凜道:“冤家宜解不宜結,兩位公子都有錯處,隻是今後還要在國子監讀書相處,不若握手言和吧?”


    “走走走,今日趙某請酒,兩位大人喝過,今日的事就算了。”


    趙凜硬是把兩人拉到了鴻運樓雅間,舉杯又道:“都給趙某一個麵子。”說著先一飲而盡,然後盯著還在惱怒的陸大人看。


    那眼神威脅意味太重,陸尚書堅強不屈,看向齊銘:“他先喝,本官就喝。”


    齊銘一聽好家夥,可逮著機會喝了,這回家裏那個老娘們可不能說他了吧。他也不用杯子,直接提起酒壺灌:“喝就喝。”


    陸尚書喝完一杯酒抬腿就走,齊銘倒是喝上了癮。趙凜邊把自己桌邊的酒壺遞給他,邊問:“齊大人肋骨的傷好了嗎,能喝不?”


    “什麽肋骨傷?”齊銘兩杯酒下肚就開始倒苦水,“就是被打骨折了而已,哪有外頭傳的那麽誇張。”之所以告假,主要是臉被打腫了,覺得沒麵子。


    趙凜笑笑:“尊夫人下手也挺狠,齊老哥當初怎麽就想不開入贅了呢?”


    又兩壺酒下肚,齊銘已經有了醉意,開始說胡話:“趙祭酒,我告訴你,男人千萬不能入贅,一入贅就低人一等,被打了也隻能忍氣吞聲……”他狠狠打了一個酒嗝,開始說起自己自從入贅邱家有多慘,事事都要聽夫人的……


    “要不是當年家貧,哪裏會娶這麽一個凶婆娘!”


    趙凜聽著覺得挺好,將來他閨女就找個入贅的,不聽閨女的話他負責揍人!


    十壺酒下肚,人已經趴在桌上不太清醒了。趙凜試探著喊了幾聲,他迷迷糊糊應了一句。


    趙凜歎了口氣道:“天禧十九年,齊大人和徐首輔絆倒馮首輔後不是升官了嗎?職位比您嶽父還高,怎麽不休妻另娶?”


    “啊,馮首輔?”齊銘迷迷糊糊,伸手亂打:“馮首輔那個老頑固,死了活該,活該!”


    趙凜眼眸微壓,湊近他小聲問:“那您同徐首輔和許大人密謀的信放哪裏了?”


    “信?”齊銘突然抬頭盯著趙凜。


    趙凜咯噔一下,在瞧見他眼神沒有焦距時才鬆了口氣。


    齊銘嘿嘿笑了起來:“那信啊,燒了。徐大人說不能留下把柄,我們三人看完信都燒了,死無對證!”


    燒了?


    趙凜臉色沉得能擰出水來,他伸手一把拽住齊銘的衣領:“真的燒了?”


    齊銘沒回答他,被他拽得一晃蕩,直接跌倒在地。懷裏的私人印章滾了出來,掉到趙凜腳邊。


    趙凜盯著那印章多看了幾秒,腦中突然靈光一閃:何必一定要原來的密謀信呢。


    如果找到這三人的私人印章,再憑借他模仿筆跡的天賦,再偽造多少封密謀信都不是問題。


    門口有急匆匆的腳步聲響起,然後傳來齊夫人的咒罵聲。


    趙凜想也沒想直接把地上的印章撿起來踹進懷裏,然後迅速扶起地上的齊大人。在齊夫人推門進來的那一刻換上笑臉,道:“齊夫人,齊大人同陸尚書置氣,喝醉了。您千萬別怪他,這次也是為了給齊公子,陸尚書那已經和解,答應息事寧人。”


    齊夫人想到自己兒子還在國子監,對趙凜還算客氣。隻是瞥見不省人事的齊大人臉立馬黑了,冷哼了聲,吩咐下人把人抬走。


    趙凜:人雖然是他灌醉的,可是他已經盡量求情。


    腿會不會斷就看天意了。


    他拿著印章回了國子監,找來齊大人慣常用的空白紙張,啪啪就戳了幾個印章上去。然後訓齊公子話時,趁著人不注意,把印章放到了他身上。


    齊公子散學回去後,瞧見杵著拐杖的齊銘時嚇了一跳,心知自己惹禍了也隻敢躲著他爹走。哪知還是被他爹瞧見,掄著拐杖追了他一路。他跑著跑著印章就掉出來了,一個沒注意的齊銘摔得四叉八仰,直接又把腦袋磕破了。齊銘摸著那印章,氣得手在發抖:“你這孽障,想謀殺親父啊!”


    這一下摔得委實嚴重,不得不再次告假。


    趙凜在內閣瞧見齊銘告假的折子時,看得分外認真。許庭深瞧見他一直盯著那折子看,疑惑問:“趙祭酒瞧什麽?”


    能瞧什麽:自然是認真研習齊大人的筆跡。


    趙凜把折子合上,遞給他,歎氣道:“那日是下官不好,沒注意齊大人就讓他喝多了。下官還同齊夫人解釋了,沒想……哎,您說齊大人把印章放在自己身上做什麽,把自己摔了,嚇得齊公子都不敢回家。昨夜躲在國子監一晚上,還是叫值夜的羅學政瞧見了。”


    許庭深早就看不慣齊銘怕老婆的慫樣,把折子一放,冷聲道:“誰知道呢,早同他說把印章留在書房藏好,那麽重要的東西日日帶在身上。聽聞是他夫人親手刻的,令他時時帶著。”


    趙凜嘖了一聲:這麽說來,許大人的印章藏在自己家書房?


    第142章 142


    得想個辦法去許府一趟。


    趙凜正要說話, 禮部的蘇尚書和戶部的陸尚書走了進來,徑自坐到他們對麵。瞧見許庭深就開始嘲諷:“徐首輔和齊大人一個被罰在家,一個受傷告假在家。許大人不若也告假去照顧照顧兩位大人, 省得在內閣礙眼。”


    許庭深臉黑,很想回懟, 可又記得徐首輔交代的話, 隻得生生忍下。


    他不搭話, 陸尚書反而越來勁,繼續道:“聽聞許大人母親和你夫人不和, 整日吵得左鄰右舍都聽得見。莫非是吵鬧聽久了, 耳朵不靈便, 我們說話也聽不見?”


    一直裝啞巴的許庭深終於有了反應, 隱在袖子裏的手捏緊,陰沉著臉盯著樂嗬的陸大人瞧。


    見他瞧過來, 蘇尚書故作勸誡道:“陸尚書,這就是你的不是了, 怎麽能專門戳別人的痛處呢。許大人可不是聾子,記仇著呢。不然當年也不會因為馮首輔訓斥了他兩句就懷恨在心。”


    兩人又開始笑, 許庭深蹭的站起來,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要發飆時,他頭也不回的往外走了。


    趙凜連忙起身要去追, 蘇尚書突然出聲喊他:“趙祭酒,你最近時常往徐府去,又同許、齊兩位大人往來甚密,是徹底想和我們六部為敵嗎?”


    走到門口的趙凜回頭看向他們二人, 扯了一下嘴角:“不該你們管的別管,不然別怪下官把你們的老底抖了!”


    方才還囂張的蘇尚書和陸尚書立刻偃旗息鼓, 心裏氣得不行,麵上也帶了怒色。


    趙凜警告完又道:“你們隻需知曉,下官暫時絕對不會動你們就是。有空多琢磨琢磨怎麽把你們的對手拉下來,兩個月了,一點進展都沒有,飯桶!”刻又朝著許庭深追了出去。


    “你!你罵誰是飯桶?”眼見著人走遠了,陸尚書怒不可遏,蹭的站起來指著他背影咒罵。


    “蘇尚書,他竟敢罵我們飯桶!”陸尚書來回走,“豈有此理,我們兩個加起來都快過百了,被他一個後輩指著鼻子罵!”他吹胡子瞪眼。


    蘇尚書也氣,但也確實覺得他們太飯桶:從靜親王謀反到現在,兩個月了,一個屁也沒查出來。


    眼看著皇帝又有啟複徐首輔的心……


    不行,他們六部得趁著徐首輔賦閑在家的這段時間,徹底把徐首輔一黨的人給拔除,逼迫皇帝棄了徐有鬆!


    至於趙祭酒:他若是想搞他們早就把他們私通靜王府的證據呈上去了。


    蘇尚書起身,拍了拍吹胡子瞪眼的陸尚書:“好了,趙祭酒說得對,我們得加快步子了。”說著也往外走。


    外頭天陰沉沉的,看著像要下雨。


    趙凜人高腿長,終於在出宮門前追上了許庭深。他做出一副很是氣憤的模樣:“六部的人實在過分,沒事就來說風涼話,明日下官定要參他們一本。”


    許庭深見他說得真情實感,倒是對他有了些許好感,停下步子提點道:“不用管他們,他們現在跳得越高,皇帝越反感他們,很快徐首輔就能回內閣了。”


    趙凜若有所悟:許庭深的意思是,徐首輔一黨在放低姿態,讓六部去欺壓皇帝?皇帝一旦感覺得被六部威脅,意識到不能打破兩派的平衡,又會重新器重徐首輔?


    真是好算計,看來他得加快動作,得趕在徐首輔重新啟複前翻案。


    趙凜跟著許庭深出了宮門,然後又跟著他到了許府門前。許庭深下了馬車一扭頭瞧見趙凜,擰眉問:“趙祭酒不回趙府,跟著本官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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