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現在說!”


    雖壽宴還未結束,賓客也未散, 但路過的丫頭婆子和奴仆不少,若是同秦琅拉拉扯扯的一幕被人瞧見了像是什麽樣子,寧姝隻要耐著性子道。


    秦琅見人終於願意聽他說話,秦琅眉間一鬆,就欲張口,然瞥到旁邊兩個凶神惡煞的丫頭,秦琅改口道:“你讓你兩個丫頭下去,我不想她們聽到我說的話。”


    秦琅不想當著旁人的麵提及自己被拒婚的事,這些話他隻想單獨問問寧姝。


    此話一出,鶯聲和燕語蹙起了眉,很是不願。


    “愛說不說,不說拉倒……”


    見秦琅還蹬鼻子上臉了,寧姝沒了耐心,扭頭就走,腳下生風。


    但撈住了寧姝披帛的秦琅像是變成了甩不掉的牛皮糖,牽著那截藕色的披帛一路追著,不許她走。


    寧姝瞧見這,好勝心也上來了,裙子一提,一馬當先跑了出去,連兩個丫頭都丟了。


    想著打秦琅一個措手不及,直接跑回如意廳,看秦琅還如何發諢。


    然寧姝忘了,秦琅是一個比她身板更強的少年人,


    “站住……”


    隻見對方反應飛快,牽著她的披帛,同樣腳下生風地追了上來。


    鶯聲和燕語隻瞧見,她們姑娘提裙跑得飛快,然後麵始終墜著一個秦二郎。


    “姑娘……”


    想高聲喊,但下一刻想起這會將附近的婆子引來,鶯聲壓低了聲音,同一臉驚愕的燕語快步追了上去。


    耳邊夜風呼嘯而過,寧姝本以為自己跑得很快,足以將秦琅這廝甩掉,但一扯臂上的披帛,那感覺分明還在,寧姝心中喪氣,緩緩將腳步停了下來。


    鶯聲和燕語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姑娘和秦二郎跑進了一處假山後,不見了人影。


    假山後,寧姝知道自己沒甩掉人,氣喘籲籲地停了下來,一手扶著假山,一手妄圖將自己的披帛從秦琅手裏拽出來……


    “你、你真是夠了,姑奶奶沒見過你這樣的潑皮無賴,我要告訴你爹娘,讓你再吃幾十藤……”


    說沒規矩,秦琅確實是沒規矩,然退一步說,這家夥也隻是追著自己跑,別的啥也沒做,讓寧姝有些頭大。


    寧姝累得氣喘籲籲,反觀秦琅,臉不紅氣不喘,仍是先前那副倔強的模樣。


    “你跑什麽,我隻是想問問你拒婚的事!”


    見沒了外人,秦琅好意思張口了,但仍舊緊緊攥著寧姝的披帛,惱聲道。


    寧姝胸口起伏不定,聽了這話,抱怨道:“那你不早說是問這個,早說不就行了嗎!”


    隻以為這廝是為兄長討回公道的,寧姝沒作他想。


    “姑娘!”


    腳步聲淩亂,是鶯聲和燕語追了過來,臉色驚惶。


    燕語剛想說話,寧姝對她擺了擺手,製止了她。


    “我同他說幾句話,你們在外麵守一會。”


    鶯聲和燕語躊躇了一會,看著兩人不像是要掐架的模樣,才緩緩退了出去。


    歇過了氣,寧姝理了理跑亂的鬢發,拉了拉腕上的披帛,示意秦琅放開。


    男子本就體溫高些,又是炎炎夏日,鬆開披帛時,秦琅瞥見那截被他攥在手心裏的輕紗已經不再飄逸了。


    他怕寧姝瞧見嫌棄,眼神閃了閃,連忙鬆了手。


    索性寧姝並沒有注意到這些小細節,理好了衣裳,抬頭看他道:“你們兄弟當真是情深,連我拒婚你也要為你哥出頭,怎麽,你就這麽想讓我當你嫂子?”


    除了不遠處傳來了喧囂宴飲聲,隻餘蟬鳴在耳畔回響。


    秦琅這廂還在措辭,猝不及防聽到這句,人直接傻在了原地。


    然寧姝沒等他,隻繼續絮叨著。


    “說實話,大表哥的確是萬千姑娘心中的佳婿,才貌家世都沒得說,但蘿卜青菜各有所愛,我不喜歡大表哥那樣的,便隻能辜負長公主殿下的一番美意了,但你也別灰心,大表哥那樣的青年才俊,日後一定能尋個比我更好的,你不會缺嫂子的……”


    “還是說,你真想讓我入你家門,當你大嫂?你這什麽癖好?”


    假山後不如外麵亮堂,寧姝雖能看見秦琅,但還是瞧不清神色,隻以為人在不高興。


    “這事長公主殿下和大表哥都沒說什麽,你倒是喳喳叫,管的倒是夠寬的。”


    一方麵驚詫於兩兄弟之間的深情厚誼,另一方麵,寧姝隻覺得這廝吃飽了撐的。


    耳畔的蟬鳴聲霎那間消失了,秦琅此刻腦海中唯有少女嗤笑的話語,關於寧姝後麵說了什麽,秦琅聽得渾渾噩噩,心頭像是有什麽要破土而出。


    “你是說,我娘是為我大哥說的親……”


    喉嚨裏像是卡了一塊東西,想咽咽不下,想吐吐不出,好不容易吐出這句話,聲音也是澀得厲害。


    正是伏天,秦琅渾身發涼,胸腔中那顆心也沉了下去。


    “要不然還能是你啊……”


    寧姝不知曉秦琅正在經曆怎樣的天塌地陷,仍舊是冷嘲熱諷的姿態。


    假山遮掩著月色的投映,將這一方天地籠罩而下,仿佛一個密閉的小天地,隻寧姝與秦琅兩人置身其中。


    久久沉默,久到以為寧姝以為最後一句話傷到了他的自尊心,想說兩句話彌補彌補,就看見少年身形一晃,連退了幾步,似是想走,但腳下像被什麽東西絆住了,隻見人一個踉蹌便摔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悶哼……


    雖知道此刻氣氛不對,然寧姝還是憋不住想笑,但理智尚在,寧姝強行壓住了嘴角,不至於哼出聲來。


    眼前有些黑,寧姝看不太清秦琅摔成了什麽鬼樣子,但隻是想想寧姝也覺得好笑。


    “秦二郎沒事吧?”


    忍著到了嘴邊的笑意,寧姝狀若關心地問了一句。


    昏暗中,寧姝沒有等到隻言片語,隻能看見少年一言不發地從地上爬起來,衣袍都未曾理,便踏著淩亂的步伐走了。


    寧姝心頭的怪異感更強了,但始終找不到緣由,隻在原地出神了一會。


    “姑娘,這到底是怎麽了?秦二郎怎麽跌跌撞撞出去了,難道是姑娘打他了?”


    燕語一邊回頭瞧,一邊神色驚詫地問寧姝,甚至還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這話一出來,別說是寧姝,鶯聲都忍不住笑了。


    “你這丫頭胡說什麽……”


    寧姝也是被逗笑了,笑完歎氣道:“我倒是想打他嘴巴子,可我也得打得了,你看他那個樣子,怕是我還沒抬手就被人給擒住了。”


    寧姝說得很實在,秦琅那身手和力氣,怕不是自己能打得了的。


    “但說起也怪,今天秦琅不知道抽得哪門子風,神經兮兮的……”


    燕語回頭,那抹倉惶的身影早已不在,笑道:“婢子倒覺著秦二郎哪日都不正常。”


    越過假山,眼前再度亮堂了起來,宴席間觥籌交錯的聲響也越發入耳了。


    等寧姝再次回到如意廳,卻發現神經兮兮的秦琅又不知跑哪去了,隻剩下世子秦玨一個。


    寧姝素來不會對這些產生好奇心,自顧自的吃著自己麵前的點心。


    別看寧姝身量纖細,但自小就是個能吃的,但也不知是什麽體質,總是難以長幾兩肉。


    此番在英國公府,倒是罕見地長了些。


    吃完飯菜,寧姝又用了些栗子糕,才飽飽地回了流芳閣。


    除了中途秦琅那點莫名其妙的小插曲,寧姝今夜過得也算歡暢。


    洗去一身的疲乏和粘膩,寧姝一夜好夢。


    而與寧姝相反,濯英院裏,秦琅獨身一人,如遊魂一般走回來,也不去想祖母找不到他時會是如何詫異了。


    今夜是秦家老祖宗的壽宴,幾乎全府的人都聚集在延壽堂,就算是下人也都在那邊伺候,因而,濯英院除了看門的老仆和留守的丫頭和婆子,幾乎沒什麽人。


    所以,在看見家裏這個小祖宗回來後,幾個婆子立馬瓜子也不敢磕了,趕緊規矩了起來。


    “宴會還沒結束,二公子怎的回來了?”


    一個膽大的婆子出言問道,得到的卻隻有小祖宗一句“磕你的瓜子去”。


    婆子悻悻退回去,不敢再湊上前。


    第53章 苦悶


    路過主屋的時候, 秦琅腳步頓了頓,他想去問問母親。


    但入眼卻是一片漆黑,秦琅自嘲般地笑笑,覺得自己是昏了頭了, 今夜人都在如意廳, 母親又怎麽會在屋裏待著。


    況且, 他有什麽臉去提及這事,不過是徒增笑料罷了。


    屋門一關, 秦琅一頭栽到了床上, 過了四更天才有了睡意。


    ……


    因是秦老夫人的壽宴讓小輩們吃的酒,第二日自然也不用去學堂了, 可以盡情睡個懶覺。


    寧姝睡了個飽,起來時日頭正高, 問了鶯聲說是已經巳時了。


    寧姝神清氣爽地坐在梳妝台前, 看著抽屜裏那支一瞧便知貴重的玉兔簪子, 神色有些發愁。


    “哎, 這簪子的主人也太神秘了, 送了許久也不出來給我長長眼, 簪子都要長蘑菇了。”


    麵對著一支處處合心意的簪子,不能戴, 但看著又眼饞,寧姝頭一回有些怨恨這人出現地那樣遲。


    若合意,她可以光明正大收下這簪子, 若不合意, 她也自當將簪子原路退回, 總比現在這般不上不下地吊著強。


    鶯聲正為自家姑娘綰著發,聽到這句抱怨, 忍不住笑道:“姑娘莫急,若那人遲遲不出來,咱就不管他,就當白撿了這簪子,姑娘想怎麽戴便怎麽戴。”


    燕語聽著,也附和道:“就是就是,這麽好看的簪子,若是放在匣子裏落灰多可惜,姑娘就該戴著,才不算辱沒了它。”


    兩個丫頭一唱一和,差點就讓寧姝戴在了頭上,但摩挲了兩下還是擱了回去。


    “罷了,還是別討這個麻煩了,主人都不知是誰,還怪膈應的。”


    “今天天氣不錯,還有些風,咱們去沁芳園走走吧,人呀,不能總悶在屋裏頭……”


    兩個丫頭應是,主仆三人相攜著出去了。


    也是不巧,就在延壽堂附近的小徑上,寧姝遇上了一個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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