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是孕育所有的?母神,這是真的?,因為混沌清氣的?來源就是祂, 也就是說?,我也來源於祂。”仗著薑真在身邊, 它也不怕白鵠了, 大?咧咧地說?出來:“持清這個名字, 就是秉持天地清氣, 眼見?無邊造化的?意思。祂願意以身飼天, 不是很正?常嗎——就跟你剪頭發放在香囊裏一樣正?常!”


    天道就算再對持清有意見?, 也無法否認這個事實,不然發現封離兩世命數有變, 它也不會第?一個去求持清。


    事實證明,這家夥真的?就是個無心無情的?大?混蛋!它就不應該相信祂的?, 結果大?部分天道之力都被他?拿走了,它就是個光杆司令。


    “總之,持清這家夥根本沒什麽好同情的?。”他?大?叫:“九州底下的?骸骨怎麽樣祂根本就無所謂, 祂隻?不過是順應天地法則, 穩固仙界,你以為祂這種無血無淚的?怪物會跟你一樣碰個桌角都喊疼嗎!”


    薑真瞪它, 她前?幾?日總是做噩夢,睡得不安穩,迷迷糊糊地撞在桌角上,下意識痛呼出來,不知?道怎麽就被它記住了。


    天道越想越生氣,薑真心疼持清這種老不死,都不心疼一下在封離和?方佳伶之間受盡磨難的?它!明明它才是受苦受難最多的?那個!


    天道在她桌子上跑來跑去地跳腳,踩得桌子咚咚作響,被薑真伸手絆了一跤,頭著地栽在桌子下,好半天才暈乎乎地抬起頭。


    薑真若無其事地收回手,支著下巴說?道:“本就是不正?常的?事,不會因為他?願意就變得正?常,懂了嗎?”


    方佳伶跟她提起過,九州需要祂來支持才能穩定,說?明這個世界是不完整的?、殘缺的?,她一定還忽略了某種東西,可惜問天道也沒有結果。


    天道敢怒不敢言,撅著一張嘴不說?話?了。


    溪客在外欠身敲門,得到薑真許可之後才緩緩步入內閣,他?看到在地上打滾的?天道,略微有些驚訝,眯著的?眼睛都微微上挑了幾?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薑真目光移到他?身上,他?頓了好半天,才開口說?道:“這是您的?……孩子?”


    薑真還以為他?在開玩笑,表情都沒動一下:“你覺得呢?”


    溪客盯著天道看了一眼,又抬頭看了她一眼:“……挺像的?。”


    薑真抬起頭,打量了一眼天道幻化成?的?小孩毫無形象地在地上滾了一圈,不忘初心地撅著嘴瞪她,小孩不到她腰這麽高,腿也短,但細看一眼,似乎是因為在她神魂裏待久了的?原因,幻化的?臉,似乎真的?和?她有幾?分相像。


    薑真忍不住對天道開口:“你能換張臉嗎?”


    天道捂住臉,大?喊:“豎子豈敢奪我臉也!”


    它尾調高昂,不知?又看了些什麽凡間的?戲折子話?本子,薑真隨手拿起桌邊的?花砸在它身上,讓它自己滾出去玩。


    溪客猶猶豫豫地開口:“這樣對孩子不好。”


    薑真似笑非笑:“你想當它爸爸嗎?”


    溪客立刻噤聲。


    薑真站在門前?往外看了一會天道,眼見?天道瞬間忘記前?一刻的?事情,迅速地和?一堆白色的?大?鳥玩在了一起,他?戰戰兢兢地開口:“九州之事,你可還要再考慮考慮?”


    “考慮什麽?”薑真偏過頭,嗯了一聲:“考慮如何製衡九州的?力量,讓仙庭能保持碾壓九州之上的?地位?讓九州得到血脈至寶,他?們的?發展怕是會比之前?繁榮些吧,有壓力了嗎?”


    溪客訕笑,嘴角的?弧度都變得尷尬了一點:“你可以說?得再委婉一點。”


    “不需要。”薑真轉過頭,對他?笑了笑,沒有再說?這件事:“還有什麽事嗎?”


    “北燕人皇常常遞來拜帖,你可要看看?”溪客從袖裏乾坤中?拿出一本包裝精美的?帖子,放在薑真麵前?。


    雖然薑庭寫?的?,九成?都不是正?事,薑真還是伸手去夠了一下,想看看他?又寫?了什麽摻雜著大?量哭訴和?廢話?,偶爾才會有一兩句有用的?信息的?帖子。


    她剛剛碰到邊緣,溪客便又拿出來一本帖子拍在了她手上,接著拿出了第?三本、第?四本、第?五本……直到堆得搖搖欲墜才停手。


    溪客的?假笑裏透著幾?分真誠的?虛假。


    薑真隨意拿起了上麵三本,一本是鋪天蓋地對伏虺的?控訴和?辱罵、一本是邀功的?,還有一本寫?滿了她都看不下去的?肉麻話?。


    看來是沒什麽重要的?事情,她將帖子放回去。


    溪客識趣地要告退,又磨磨蹭蹭地退回來,隱晦地說?道:“近日見?到白鵠,看上去都比以往更凶了。”


    “哦。”薑真應道。


    “……羽毛都不那麽白了。”溪客小聲。


    “或許是髒了吧。”薑真平靜。


    “你回仙庭這麽久,怎麽……”兜圈子兜不下去了,溪客終於忍不住說?道:“沒去見?見?尊君麽?”


    他?一個勁給?她使?眼色,用盡全力地擠眉弄眼在她的?裝傻之下敗下陣來,隻?能說?道:“尊君應當很想你,你不見?他?,他?怕是會多想。”


    持清對她的?偏愛,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


    封離剛剛身死,她又不去見?祂,人間和?九州都虎視眈眈地盯著她,祂……可真的?從來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物啊。


    溪客也不想多管閑事,隻?是惹了誰也不敢惹了持清,畢竟他?最大?的?優點就是識相。


    他?朝薑真微微點頭,俯身告退。


    隻?有薑真一個人的?時候,她才無聲將臉抵在桌子上,露出些羞恥的?表情。


    她是沒踏足過瑤池半步,但幾?乎天天都在做噩夢,前?幾?日還因為做噩夢精神恍惚撞到桌角,成?為了天道的?笑柄!


    質地粘稠的?尖端像是枝條一樣吸附在她的?身體上,有的?時候隔著衣物,有的?時候順著胳臂延伸入深處,鑽進她口唇,在口腔裏攪動,薑真順從他?的?糾纏,那如同飲血般的?殷紅的?唇,便會難以自抑地、喜悅地落在她腰肢上,柔潤濕膩。


    仙人之體本就不容易入夢,可她幾?乎每天都在相似的?夢中?被糾纏,醒來時身上還殘留著細微的?潮濕和?灼熱的?感覺,她幾?乎一點都不想回憶自己每晚夢到了什麽。


    越是這般,薑真便越是難以麵對持清,若是他?真的?像表麵上看上去那樣斷情絕欲,倒是要好得多。


    但事實恰恰相反,薑真甚至有些害怕被他?抱在懷裏的?感覺——就像是,隨時要被吃下去一樣。


    因此她總是有意無意,忽略那偶爾如同幻覺一般閃現的?,瞳孔的?影子。


    可她似乎真的?有些疲憊了。


    拿了封離和?徐白的?氣運,她也不得不接下手裏這個爛攤子,周轉於仙界之間。


    一旦鬆懈,巨大?的?困意就向她席卷而來,湊巧的?是,她今日沒有做噩夢,也沒有天道來打擾她。


    困倦和?乏味湧上來,她索性?靠在榻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她長發從枕上鋪開垂落,已經有些意識不清,側身躺在榻上,下意識地蜷縮起身體,像個孩子。


    但在迷蒙之間,她還能直覺般感覺到另一個人熟悉的?觸感,握住了她的?指尖,將她摟在懷裏。


    薑真已經困得睜不開眼睛了,也知?道那人是誰,在心中?無聲歎息。


    ……總感覺,不會是個好夢了。


    冰冷的?指尖從她指縫中?鑽過,他?隻?是靜靜地摟著她,並未做其他?任何的?動作,薑真恍惚之間,甚至以為他?已經離開了。


    薑真在他?臂懷中?,睡得疲倦又安穩,他?緊緊懷抱著她,就像守護著什麽珍貴而易碎的?寶物,過了許久,直到薑真的?呼吸聲漸漸安穩,他?才輕輕地將頭抵在她頸側,饜足地輕嗅。


    青絲如同織結的?網,垂落在她臉側,薑真眼瞼微動,睫毛末端牽連著細微的?顫動,好似跳動的?蝶翼。


    他?的?指尖順著薑真的?下頜,慢慢地滑過,從下而上,有冰冷黏膩的?東西,纏住了他?懷中?之人的?腳踝。


    薑真這時候的?呼吸,已經逐漸平穩下來,對發生的?一切,也渾然不知?。


    那對奇詭的?眼眸,齊齊注視著她被燭火照亮的?臉,持清緩緩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傾聽著她胸膛平穩的?心跳聲,和?血肉流動的?聲音,彎了彎眼眸。


    薑真似有所感,下意識地歪了歪頭,蹭過他?的?掌心。


    持清微涼的?體溫,都沾染上一點她的?溫度,他?的?笑容凝固在那完美的?一點上,臉又變成?熟悉的?昳麗模樣,隻?不過染上一層潮紅。


    他?輕緩地順撫著她的?後背,染上一層柔軟而溫順的?神色,層層疊疊重合在一起。


    門口被啪得打開,天道興致勃勃地大?聲喊道:“薑——”


    它剛喊出一個字,表情就驟然凝固在臉上,舌頭像是被燒麻了一般,再也發不出第?二個字的?聲音,全都堵在了口中?。


    “噓。”


    持清豎起蒼白修長的?手指,點過唇畔,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周圍的?所有事物,都仿佛被這個動作無形凝滯,隻?餘下死寂,變成?了一場恐怖啞劇。


    第91章 美夢


    她原本?……打算做什麽來著?


    薑真幹裂的嘴唇動了動, 喉嚨癢痛,她迅速坐起身,朦朦朧朧地咳嗽了好幾聲, 眼睛看見了頭頂鏤花鍍金的懸帳, 床榻間熟悉又陌生。


    她剛剛好像還在想別的事, 怎麽醒來之後卻仿佛在另一個世界。


    薑真從榻上爬起來,迷亂的神思逐漸墜地,漸漸清醒起來。


    床邊立著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女,臉蛋樸實?,頭上?梳著雙髻, 笑容甜甜的,喊她小姐。


    薑真剛醒的那股迷糊勁已經?過去了, 如今越想越不對勁, 狐疑地皺起眉, 打量著麵前?的景象。


    她覺得好像不該是這樣的, 但又說不清楚具體該是什麽樣, 粗粗望過去, 閨房裏?整整齊齊擺著梳妝台、四山鏡和幾把,家具上?每每都墊著柔軟的毛毯, 陳設得極為舒適雅致,主?人風格強烈, 看得出生活痕跡。


    她往外看了看,又將目光轉回落在可憐巴巴看著她的少?女麵前?。


    少?女神情疑慮,又喊了她一聲小姐。


    薑真想要反駁她, 一張嘴卻又根本?忘了自己是誰。


    她是薑家獨女, 父母康健,在家頗受寵愛, 可謂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裏?怕摔了,下個月就是她的及笄禮,母親才讓她開?始跟著嬤嬤學女紅規矩。


    薑真皺眉,總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勁,下意識鑽入她腦中的記憶,就像做夢一般,來得突然又虛幻,激不起她的一絲情緒,她神情還是淡淡的。


    少?女丫環們在她旁邊念叨,母親昨日買了什麽首飾篦鈿,又和父親撒嬌去了別院玩,怕是要過幾月才能回來了。


    丫環打趣,說怕是鎮上?最漂亮的首飾,都在她家小姐的屋子裏?,薑真對首飾水粉沒什麽興趣,聞言也隻是簡單梳洗,走到了閣間?外。


    門簷上?輕微地發出嘩嘩的聲音,薑真抬頭,看見門上?掛著一個有些泛黃的兔子燈,燈上?繪製的顏色,都漸漸地有些暗了,可還完好無損地掛在門上?,隨著來往的微風搖動。


    薑真扶在門框上?,抬頭靜靜的看了一會,半天才收回視線。


    說是要教她女紅規矩,這些嬤嬤其實?也都是聽她的安排,隻說了小半炷香,看出她的不耐,便?放她離開?出去玩了。


    薑真還是有些新奇的,但這新奇從何處而來,她說不清楚——在她的意識裏?,這本?該是她最普通的生活。


    父母無比恩愛,全?身心都放在她一個女兒身上?,錦衣玉食堆著,縱容著這個女兒順風順水長到了成年?,什麽也不會,她想想有些好笑,總覺得是什麽話本?子裏?才有的情節。


    她生活的這個小鎮,也平靜得過於驚人,依山傍水,綠樹蓊鬱,愈發顯得寧靜,雞犬相?聞,就連小孩聚在街道?上?嬉鬧點炮,也顯得那麽靜寂柔和,仿佛一場朦朧、遙遠的美夢。


    沒有國界,也沒有地名,似乎她的整個世界,就隻有這個寧靜的鎮子。


    薑真在街上?閑逛時,幾乎聽不到什麽爭執不快的聲音,似乎每個人都過得富足幸福,臉上?雖然神態各異,但實?際身上?都散發著恬淡的和善氣息。


    但這樣的環境,薑真不但不覺得放鬆,反而覺得更恐怖了一些,人活在這世上?,又怎麽可能隻有幸福歡欣這一種情緒呢?


    薑真在路上?買了兩個卷著豆腐肉餡的小餃子,思忖片刻,將荷包收了回去,沒有給錢。


    賣餃子的老板仍是笑眯眯的,臉上?的弧度就沒有放下來過:“那就送給小姐吃吧。”


    “……”薑真歪了歪頭,那老板又多給她裝了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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