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給了我5%。”他剛想起來這事。


    寧好:“…………什麽時候的事?沒聽你說起?”


    “就節前,那時候你和我鬧得凶,我忘了跟你說。”


    寧好頭暈一下,閉了閉眼:“你可真淡泊名利,這都能忘了說?”


    “……也就遲了……一個月?”這個月發生的事也太多了,他有點心虛,“還加上不辦公的春節假期。”


    寧好送他個白眼,嗔道:“你腦袋春節也休假了。”


    他分辨得出她有沒有認真動怒,如釋重負地笑起來:“這能說明什麽?拋橄欖枝的信號?”


    “交易信號。”她看著心情很好,但也可能隻是種錯覺,“聞家昌這個人,堪稱‘一毛不拔’。雖然家裏親戚都在集團做事,福利待遇不錯,錢都賺了不少。可他從來沒有給過任何人股份。”


    “對,那天注意到了,第一股東當然是他本人,其他股東都是高速發展那幾年為融資合作的投行以及為安全穩妥引進的少量國資。”


    寧好:“李承逸沒份,也許是等著一口氣繼承。李路雲沒份,也好理解,她不懂業務不爭,反正是夫妻,不出意外共同財產也不會飛了。但是他七個兄弟姐妹一點沒有……”


    “你認為是什麽考慮?”


    她分析:“他想把絕對的‘獨.裁’傳承下去。雲上靠他的領導能力發展至今,這是一條經過時間已成功的路。他那麽傾心培養李承逸,就是不希望看見‘家族戰爭’讓他真正的心血——雲上有朝一日被拆得四分五裂。”


    聞斯峘認真思考,點頭讚同:“他這個路線沒錯,陽光下沒有新鮮事,大多數家族企業都是死於拆分,還有日常危機中,小股東勾結資本裏應外合挑戰大股東的權威勒索更多利益阻礙發展。”


    “可是現在,”她扭頭看向陽台外深不可測的夜空,微笑道,“集權出現了縫隙——這5%。”


    “他也許自信這麽小部分掀不起風浪。”


    她把目光收回來:“不,他在試探你,試探我,給我們將來可與李承逸一爭的幻覺。”


    “那你打算怎麽辦?回去執掌雲上?也給他一種你會受此激勵、俯首聽命的幻覺?”


    “不急。得讓他看著李承逸‘撞機折翼’,他才會想到你。”


    聞斯峘放心啜一口熱巧克力,欣慰地笑:“你有主意就好。”


    “他給我打過幾次電話都被我拿小姑娘的任性話堵回去了,也不好意思老催。他要是催你,你就說我們還是不和,我去港城散心了,四月回。”


    聞斯峘笑了:“四月是我‘刑滿釋放’還是雲上‘刑滿釋放’?”


    “都是。”


    .


    事實上,春節假期結束,雲上早就按時複工了。


    寧好遲遲不露麵,聞家昌為了穩定軍心隻能撐著病體、強打起精神親自去公司坐陣,一上班就搞了些小恩小惠發開年利是,公司上下還有欣欣向榮的氣象。


    不過隻是外強中幹。


    由於現在他不能長時間操勞,具體工作交給李承逸。


    李承逸除了開會“商討”,根本推進不了任何具體事宜,也怪不得他。


    江陵南項目又有新變化,趁著法院還沒給定論,金越開始活躍表現。


    他們真的投了一筆真金白銀到政府共管賬戶上,區區幾百萬,運轉不了多久。但就像擠牙膏似的吊人胃口,現在這有幾百萬到賬,用完了還有幾百萬,隻要項目讓他們接手,管夠。


    誰都知道,股東負債在償債順序中排在最後,一旦這項目去了別人手裏可就成了板上釘釘的虧損。


    哪怕寧好給他打過預防針計劃釜底抽薪,再競標時鹿死誰手又怎麽說得準呢?


    聞家昌急得冒火,天天看李承逸不順眼。


    偏是不巧,這時還有個最壞的消息傳來,汪瀲的爸爸汪行長被雙規了。


    聞家什麽也沒為他做。


    第81章 尾燈


    江陵南項目公司破產要怎麽裁斷、債務能夠打幾折……


    這些都得看法院怎麽判。


    聞家昌可不是個聽天由命的性格, 也無法像聞斯峘那樣講信用“服刑”,


    他成天坐立不安,根本等不到4月。


    他的意思是先得去找人疏通關係, 可一方麵他腿腳不利索行動不便, 另一方麵關係也不夠硬, 那些真正拍得了板的要員現在碰到這種經營困難的民企老板都避之不及。


    李承逸的本事他已經看穿了,他所謂的“關係”就是有幾個二代酒肉朋友, 且不說很難辦成事,就連準確消息也打聽不清楚,一件事三分真、七分吹。


    如今,隻能寄希望於寧好——也就是背後的寧永榮。


    過河拆橋時以為自己能自力更生兩條腿走路, 扔了拐杖才知道, 搭檔的實力不算自己的實力。


    寧好躲著不見,聞家昌當然不會天真地相信她隻是為了陳年舊事和聞斯峘吵架。


    他認為這是寧好在給機會,看他能拿出什麽好處去換一根救命稻草。


    聞家昌決定換。


    但他要大張旗鼓地換, 真金白銀地兌換可不能存在信息差。


    上次給出去五個點股份, 他還懷疑聞斯峘沒把他的意圖傳達到位,否則怎麽一點回饋也沒有?這次他必須自己交涉。


    他先給寧永榮打電話要寧好回來上班, 再軟磨硬泡讓聞斯峘去港城接人。


    寧好實際上去了一趟港城,就一個周末, 和陸昭昭一起,閨蜜行動, 聞斯峘沒追問太多, 但去港城接人倒是也不用了。


    這事瞞不了多久。


    寧好體恤聞斯峘左右為難,答應了周末回霧凇院, 赴聞家昌的邀約。


    .


    那幢宅邸與記憶中並無二致,冰冷、肅穆、陰森。


    春雨綿綿中, 像一塊橫向展開在眼前的墓碑,有些氣派,依然壓抑。


    聞斯峘開車,順車道下坡入庫,寧好先下去立在車旁。


    春日濕寒,他讓她先進暖氣房。


    她想起自己原是找了正與他情變的借口,不便演那一幕手挽手情投意合,便先進了屋。


    兩位姐姐和外甥女好些日子不見她,拉著手嘰嘰喳喳寒暄春節的瑣碎。


    正絮叨,聞家昌派傭人來邀她去偏廳喝茶詳談。


    聞斯峘從地庫進來時,她已經被叫走了,客廳裏除了有李路雲還有李承逸,都是心存齟齬的人,他轉身繞道也不體麵,隻好假裝有突然來電接聽手機進了鋼琴房。


    他卻不知道,此刻偏廳的談話還與他息息相關。


    聞家昌提出要追加3%的公司股份和翠竹苑的房產給他們夫婦,他這半輩子最信任的那位劉律師也在現場,正待他提出目標後去辦理手續。


    寧好沒有客氣推辭,隻是提醒:“和斯峘有關的財產處理,他應該在場吧?”


    聞家昌這才意識到聞斯峘沒跟她一起進門,又催傭人出去找。


    人進門之後,聞家昌把意圖三兩句概述給他,聞斯峘拿不準其中要害,立刻轉頭去看寧好的眼色。


    寧好沒給他什麽眼色,隻是心裏隱隱期待。


    上次轉讓五個點悄無聲息,這次轉讓三個點反而大張旗鼓。他就不怕李路雲和李承逸有意見?


    大概是母子倆有人敏感,看見劉律師上家來已經意識到不太對勁,李承逸沒過多久就直接邁進偏廳,李路雲不像他那麽大膽,還在兩廳交界處徘徊。


    李承逸肆無忌憚地環視,手抄著兜,混不吝地高聲說:“喲,這是在談正事呢!公司的事現在不必跟我商量了?”


    還沒等任何人說話,他有針對性地看向聞斯峘,在他們夫妻二人隔了挺遠的距離中掃視一個來回,不加掩飾地幸災樂禍:“聽說你們在鬧離婚啊?”


    聞斯峘勾起唇角,半開玩笑:“放心,比你離得晚。”


    聞家昌看不慣兩兄弟像學齡前小女孩似的耍嘴皮互扯頭花,清清嗓子,嫌棄地蹙眉:“好了好了,天天把離婚掛在嘴上成何體統。”繼而對李承逸說,“你想在這裏聽也可以,我叫他們來是要給斯峘追加3%股份。”


    李承逸果然叫嚷起來:“憑什麽給他?按長幼順序是我,按給公司做的貢獻也應該是我。”


    聞家昌沒立刻回答,環視眾人臉上神色:“你們別站著,先坐下來。”


    大家依言各自落座,李承逸心裏置氣,故意漫不經心翹個二郎腿,就差把腳架上茶幾了。


    聞家昌緩聲道:“公司的股份看起來是給斯峘,其實是給他們夫妻二人,斯峘小時候沒有在我身邊長大,他就是有點家庭觀念不強的毛病,這個我有責任……”


    聞斯峘揚眉,納悶怎麽突然飛來一口鍋。


    “寧好為公司出了很多力,你不能抹殺她的功勞吧?”聞家昌反將一軍,李承逸對此當然無話可說。


    “現在正是我們家遇到難關、要同舟共濟的時候,別的公司對骨幹有股權激勵,寧好有了這個獎勵,我希望她把家當成自己家、把公司當成自己公司。”這話是說給寧好聽的,同時他的視線已經從李承逸身上轉向寧好。


    李承逸語氣弱了一點:“那你給寧好啊,你給他幹嘛?”


    聞家昌看著寧好:“我這也是想教育你,不要動不動就把分家掛在嘴上,你和斯峘結婚了就好好過,你們倆都要加強家庭觀念。”


    薑還是老的辣,他這一席話讓李承逸啞口無言。


    氣氛一時凝滯。


    事實上,8%不少,5%不多,他說出“股權激勵”那一刻,李路雲和李承逸就拿不出站得住腳的理由反駁了。


    很多公司,尤其是中小型企業,要留住能力強的核心人才都用這招,本質是降低經營成本,畢竟眼下雲上也資金短缺,比起財大氣粗甩現金出來留人,還是讓寧好持股更能達成雙贏。


    他故意把李承逸引來,再力排眾議,為的就是要在寧好麵前說明白,這是要激勵你幹活的。


    寧好神情淡淡,浮出一個領情的微笑,欠身道:“明白了爸爸,我不會再跟斯峘鬧離婚,我們倆不和、我們自己解決,以後我會以公司為重。”


    聞斯峘附和:“我沒意見,聽寧好的。”


    聞家昌終於了卻一樁心事,長舒一口氣,對劉律師做了一些交待,然後起身,叫上律師一起去樓上書房保險櫃裏取印章。


    李路雲固然心裏不爽,但不好幹預公司經營,隻好閃身退去客廳,一個人坐著消化這結果。


    李承逸再打量一次寧好和聞斯峘,通過兩張麵無表情的臉,判斷不出這兩人“感情破裂”到什麽程度了。他也拉下臉不高興,父親何必用股份綁定他們的婚姻?就該把股份直接給寧好!


    不過他轉念又一想,既然股份能換來寧好的心,將來他給寧好稍高出這個的經濟利益也能把寧好搶過來,算是實踐出一條可行之路了。他心情又好轉一些。


    三個人同處一室,萬籟俱靜,


    也不知是哪裏生出的滑稽默契,三個人也同時感到尷尬,同時掏出手機翻看消息假裝日理萬機。


    忽然間,隔壁客廳裏響起一陣喧嘩打破了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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