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福來的父親是農村人, 母親是城裏人,而且有點兒小錢。他外公家被打倒以後, 羅福來就被趕去下鄉了。”


    “當年羅福來下鄉,沒過多久就和公社大隊長的女兒王美玉好上了。大隊長家裏的日子過得還不錯,羅福來下鄉那兩年,幾乎沒吃過什麽苦。”晏昀說,“雖然羅福來當時年紀不大,但他還是答應要娶王美玉,為了表達真心,特意讓家裏人把金耳環帶過去。”


    “羅福來的媽當時已經沒什麽錢了,她心疼兒子,想著如果能有大隊長照顧,兒子的日子會好過很多,就親自把金耳環送了過去,還和王美玉見了一麵。”


    “王家人對羅福來應該還不錯,總之金耳環以後,羅福來就沒再管家裏要過錢。”


    “後來政策調整,羅福來一心想回城裏。”


    “他母親也想幫忙,但他外公家一蹶不振。就連他母親都跑去農村的婆家過日子了,所以羅福來隻能去求王家。”


    “據羅福來的母親說,王美玉很支持羅福來的想法,偷偷給了羅福來一筆錢,讓他能參加考試。羅福來的實力還不錯,真叫他考回到城裏。可沒過多久,羅福來的母親就接到信兒,羅福來和火柴廠廠長的女兒結婚了。”


    “從那以後,羅福來的母親就沒再聽到過王美玉的消息。不過有一點很明確,羅福來和王美玉雖然沒結婚,但金耳環的的確確是給了王美玉。”


    裴遠順著晏昀的話說了下去,“所以羅福來是攀上高枝,就把王美玉拋棄了?留在現場的金耳環是王美玉的?”


    “從色澤上來看,現場的金耳環已經有些年頭,而桂美枝的金耳環顯然是最近幾年才打造的,她一直很珍惜,我估摸著,她甚至可能沒戴多少次。”林瑄禾說,“所以我才說,王美玉在先,桂美枝在後。”


    “不對呀,”田琳插嘴道,“我怎麽越聽越奇怪,晏隊,剛剛瑄禾去了一趟桂美枝家,桂美枝在手絹的事情上撒了謊,她肯定有問題呀,可按照現在的線索來看,凶手似乎就是王美玉?”


    裴遠說道:“是王美玉的話,就對上號了,王美玉來找羅福來,羅福來當然不會告訴妻子,他偷偷摸摸把王美玉帶到招待所,就合情理了。王美玉就是為了報複羅福來當年拋棄自己,所以殺了他!”


    林瑄禾提醒道:“老板娘說過,和羅福來一起進招待所的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人,王美玉怎麽說也快四十了,而且一直做農活,要直麵紫外線,應該不會被形容成年輕女子。”


    裴遠一下子又泄了氣,小聲嘀咕道:“也是哦,真是怪了,難不成王美玉和羅福來的死沒關係?”


    晏昀笑了笑,“肯定沒關係。”


    林瑄禾好奇道:“為什麽這麽肯定?”


    晏昀斂起笑容,正色道:“王美玉已經死了八年年了。”


    晏昀帶來的消息,讓林瑄禾心裏一驚。


    十五年前,王美玉也就二十多歲而已。


    裴遠問:“是生重病了?”


    “也有可能是出意外了,”田琳說,“二十多歲的人,應該不會說沒就沒。”


    林瑄禾的預感卻不太妙,“她該不會是……非正常死亡吧?”


    晏昀點了下頭,“沒錯,她不是病死的,也不是出意外,她十五年前失蹤,七年後在沒有找到屍體的情況下被認定為死亡。這個消息,我已經和王美玉家裏的派出所確認過。”


    聽到這裏,林瑄禾心裏的感覺更不妙了。


    她拉了一把椅子在晏昀身旁坐下,眼巴巴地看著他,“王美玉該不會是在城裏失蹤的吧?”


    “咦?”裴遠說,“她不是農村人嗎,我以為是在山裏失蹤的?”


    晏昀歎口氣,幽幽地看了一眼裴遠,“你啊,實在是太不敏感,這一點,你可真得多和姓林的學一學。”


    林瑄禾左看看右看看,奇怪道:“林清鈺沒來啊,為什麽要和他學習。”


    晏昀無語,“你不姓林?”


    “我是姓林,不過你剛才的語氣,明顯是諷刺,”林瑄禾認真道,“我哪裏有可讓人諷刺的地方?根本沒有嘛。”


    瞧林瑄禾的表情,好像自己說的是什麽絕世真理。


    晏昀:“……”


    林瑄禾可自豪了,“我知道我很優秀,你可以大膽地誇獎我,我不會驕傲的。”


    晏昀:“……”


    她雖然不會驕傲,但他可能會想死一死。


    裴遠舉起手,“打擾一下,我們能不能先把案子說完,你們再打情罵俏?”


    晏昀驚呆了,“你管這叫打情罵俏?”


    難道不是他單方麵的被欺負?


    “這不合適呀,”林瑄禾說,“是晏隊單方麵的在罵我呀。”


    田琳深以為然。


    晏昀:“……”


    他果然是單方麵的被欺負。


    林瑄禾將話題拉回到案子上,“其實我的意思是,在羅福來這件事情上,王家人付出的很多,而且在羅福來回城裏這件事上,王家人還出力了。羅福來扭頭就娶了其他女人,王家人能樂意嗎?王美玉看起來對羅福來用情很深,所以我懷疑她曾經來找過羅福來。”


    “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我問了那邊的派出所,他們說不知道王美玉是不是在城裏失蹤的,”晏昀掏出筆記本,遞給裴遠,“派出所的人說,當時王家人是一覺醒過來,王美玉就不見了,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裏。”


    裴遠翻看完筆記本,得知了王家的基本情況,有些同情王美玉。


    “她會不會並沒有死,而是一直生活在羅福來身邊,找到機會後報仇雪恨?”


    林瑄禾搖頭道:“她如果要報仇,為什麽十五年前不殺了羅福來,反而要背井離鄉這麽多年,一直拖到現在?”


    “可現場畢竟留下了王美玉的金耳環……當然,現在還不能肯定金耳環就是王美玉的,但世界上哪有這麽巧的事情,八成就是她的。”


    如果凶手不是王美玉,很難說明金耳環為何會出現在現場。


    林瑄禾看向晏昀,“晏隊,羅福來拋棄王美玉後,把金耳環要回去了嗎?”


    “羅福來的母親否認了,”晏昀答道,“這件事她記得很清楚,因為金耳環是羅福來的奶奶給她的,囑咐她傳給兒媳婦。羅福來和桂美枝結婚後,她就想把金耳環要回來,給桂美枝,但被羅福來拒絕了。羅福來的意思是,不好意思再見王美玉。”


    田琳冷哼一聲,“算他還有一點兒良心。”


    林瑄禾的神色卻複雜起來,“王美玉和羅福來該不會有一個孩子吧?”


    “這怎麽可能?”田琳說,“都有孩子了,還拋下孩子一個人離開?當媽的人是幹不出這種事的。”


    裴遠則翻看起晏昀的筆記本來,“本子上寫了嗎?沒看到啊。”


    晏昀卻懶洋洋地笑了笑,“所以我說,你們都該和姓林的學習,想象力足夠好。”


    “我不是隻憑想象的,”林瑄禾解釋道,“如果現場的金耳環真的是羅福來給王美玉的那一隻,能收著金耳環的人,肯定與王美玉有關。王美玉的父母如果想要報仇,不會等到十多年後。十多年過去,仇恨減淡,他們的體力也大不如前,這不劃算。”


    田琳恍然大悟,“但如果是孩子就不一樣了,孩子到現在剛好二十多歲,長大成人。”


    林瑄禾點頭,“我就是這個意思,不過王美玉為何會失蹤,她究竟是在哪裏失蹤的,還得等晏隊補充線索。”


    所有人都看向晏昀。


    晏昀坐直,斂起所有笑意,神色有些沉重,“就像林瑄禾說的,我打聽到,王美玉的確有一個女兒。是羅福來離開那一年出生的,王家人覺得女兒未婚生子很丟人,有好幾年都沒管母女倆。”


    “後來孩子漸漸大了,王美玉的日子過得實在吃力,她回去跪求父母,父母才心軟允許她回家。”


    “十五年前,王美玉的女兒王英生了一場重病,王美玉失蹤的時間,就是在女兒患病之後。”


    “當時王美玉一起把孩子帶走了,從那以後,兩人再也沒出現過。”


    “王家人一直認為王美玉是不想拖累他們才離開的,直到七年之後,她們都沒再出現,法律上就認定為已經死亡了。”


    裴遠垂眸看著手中的筆記本,心中既驚愕又難過。


    王美玉對羅福來仁至義盡,可到頭來,卻沒什麽好下場。


    他抱著一絲幻想追問道:“她們有沒有可能是去治病了,其實還活著?”


    “這就不清楚了,”晏昀說,“不過她先前既然一心想回家,想來是獨自帶孩子的生活真的很辛苦,好不容易回去了,又不告而別,兩個行為是矛盾的。”


    裴遠低下頭,悶悶不樂。


    林瑄禾的注意力卻集中在王英身上,她喃喃道:“王英病重,王美玉很有可能會想到帶她去城裏治病,但即便是治病,也不該不告而別,她應該需要得到父母的支持才對。除非……”


    田琳好奇道:“除非什麽?”


    “村裏人到了城裏,人生地不熟,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做,她興許會想找人幫忙。如果她有親戚朋友在城裏還好,但若她找的人是不能讓父母知道的人,她可能就會選擇不告而別。”


    至於所謂的不能讓父母知道的人,自然就是……


    “她帶著孩子來找羅福來,然後就失蹤了?!”


    林瑄禾看向晏昀,“晏隊,我們得查明白王英到底活著沒。”


    “這怎麽查?”裴遠頭都大了,“市裏這麽多人,這不是大海撈針嗎?她如果活著,興許都不叫王英了。”


    林瑄禾微微一笑,“可以說難,也可以說簡單。”


    裴遠蹙眉看過去,“你有辦法?”


    林瑄禾說:“你仔細想一下,王美玉帶著王英離開,隻有兩個可能,一是帶王英赴死,二是帶王英治病,如果是第一種情況,兩個人都死了,就不必考慮了,所以我們順著帶王英治病這條線索繼續查。


    “治病也無非是兩個結果,要麽治好了,要麽病死了。如果隻好了,王美玉沒理由不回家,但她卻失蹤到現在,這隻能說明,她已經不具備回去的條件,也就是說,她已經死了。另外一種可能,她沒能把王英治好,不想再拖累父母,於是與王英一起赴死。”


    “最後一種可能,王美玉一直帶著王英治病,但是需要時間,這段時間她一直留在城裏生活。但王美玉沒有學曆,沒有關係,在沒人幫忙的情況下,要帶著重病的女兒在城裏生存,十分困難。畢竟她在村裏時都向父母低頭了,更別是在城裏,還要負擔一大筆質量費用。”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們不能排除王英一直留在城裏治病的可能性。”


    裴遠思索了會兒,問:“你的意思是,去查醫院?”


    林瑄禾笑道:“準確來說,是醫院和福利院。”


    “福利院?!”


    “是啊,”林瑄禾說,“我剛剛說了,除了一直治病這個可能性外,王美玉還有可能到達城市後沒多久就去世了。王英一個小孩子,自己如何生活?她很有可能會被送到福利院。如果是查這兩個地方,工作量不大,很快就能完成。”


    晏昀看向裴遠,“這兩個地方,你去跑跑。”


    林瑄禾斟酌了會兒措辭,試探道:“可以順便查查有冷庫或者冰箱的地方嗎?現在有冰箱的人家應該不算太多。”


    裴遠本已向外跑去,聽到林瑄禾的話,無奈地停下來,“冷庫可完全是你的猜測,有必要查嗎?再說了,冰箱雖然不多,但新市人可多啊,算起來也不少。”


    晏昀奇怪地看了眼林瑄禾,“冷庫?為什麽要查冷庫?算了,裴遠,你一起查了。”


    裴遠:“……”


    他們晏隊看起來對林瑄禾言聽計從?


    還說剛剛不是打情罵俏,呸!


    打發走裴遠,晏昀才繼續說道:“我聽到這些消息後,本來已經是高度懷疑王英了,但聽你的意思,桂美枝似乎也不太正常。這就怪了,她有什麽可隱瞞的?”


    林瑄禾聳聳肩,“我現在能想到的,就是金耳環其實是桂美枝特意留下的,想嫁禍給王美玉或者王英。但這樣做的前提是,桂美枝曾經接觸過她們二人。”


    晏昀擰眉思索著,“調查羅福來時,隻有人提到過情人,沒人提到過王美玉的名字,而且我也認為王美玉如果活著,不會不聯係父母,桂美枝有機會認識王美玉和王英嗎?”


    林瑄禾一時說不清楚。


    隻要查出羅福來和王美玉的關係,就很容易鎖定疑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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