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覺得,桑師妹瞧著,也不像是在乎這些的人啊。


    而且——


    “這麽一說,其實桑師妹從始至終也沒叫過對麵左師兄的名字啊。”


    明晟向前的腳步頓時一滯。


    她……


    好像確實,也沒把那些內門弟子放在眼裏?


    在短暫的寂靜中,明晟重新抬腳重重地踏在了地上。


    他撤去了在旁人麵前懦弱內向的假象,懶洋洋地抬起頭,語氣中滿是傲慢:“這和我有什麽關係?少論無用之言。”


    不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外門女弟子麽?頂多是劍法好了點,脾氣那麽差,家世也不好,成不了什麽大器。


    話說得決絕,可跟在他身後的小弟子卻發現,進屋時,本總是陰晴不定的明晟師兄,嘴角正高高揚起。


    第6章


    度過了這亂七八糟的一日後,桑寧寧睡得極為香甜。


    自然,在她高枕無憂之時,有人在替她負重前行。


    自從目睹那一日,桑寧寧的驚豔一劍後,桑雲惜輾轉反側,就連修煉時都忍不住有些走神。


    她有些慌了。


    這麽多年,之所以針對桑寧寧,除去最初是她本身的意願之外,更因為後來,桑雲惜發現一件事。


    她與桑寧寧之間的氣運,此消彼長。


    無論是父母的寵愛,親友的關懷,還是其他運氣……每一次,隻要桑寧寧倒黴,她就會幸運。


    而隻要她搶在桑寧寧之前得到一樣東西,那麽桑寧寧就很難再拿走。


    父母寵愛如此,拜師劍宗亦然。


    一切的一切都在朝著最好的方向發展。


    然而就在她拜師容長老,最誌得意滿,以為從此能徹底將桑寧寧踩在腳下時,發生的事情卻給了她當頭一棒。


    她……她怎麽會和左師兄扯上關係?


    明明該是她的好日子,偏偏被她搶了風頭!


    從來順風順水的桑雲惜,第一次嚐到了挫敗的滋味。


    不行,不能這樣下去,她必須——


    “桑師妹。”


    一道冷淡的嗓音打斷了桑雲惜愈發陰暗的心思。她抬起頭,看見來人,臉上已經掛起了天真爛漫的笑容。


    “左師兄好!”


    少年並未多言,隻走到了她的身邊,用劍鞘抬起了她的手腕。


    “習劍,應全心投入。”


    左儀水頓了頓,對上了桑雲惜隱隱泛著水光的眼睛,見對方一副惱怒委屈的模樣,又垂下眼,聲音毫無起伏道,“若是心神不屬,便不要練劍。”


    這句話絕非安慰。


    隻是因為桑雲惜的身份,左儀水沒有將話說得太直白。


    桑雲惜卻不懂,她習劍也並非是天生愛劍,隻是當年桑寧寧對劍有了興趣,故而她習慣性地掠奪而已。


    反正根據那人所說……若是桑寧寧有天賦,那她隻要壓製住桑寧寧,天賦必然在桑寧寧之上。


    得了左儀水這句話,桑雲惜順勢停下了揮劍練習,撒嬌似的抱怨道:“左師兄,我今日已經練習了一百多次了,手酸得不行……你就讓我休息一下,咱們聊聊天嘛,好不好?”


    若是旁人,左儀水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但這是桑雲惜。


    他的師妹。


    ……甚至根據桑家與左家許久之前的約定,極有可能也是他未來的道侶。


    偏偏左儀水發現自己極有可能會擇無情劍道。


    雖他現在仍未結丹,但是修士的預感總是準的。


    種種緣由之下,左儀水對於桑雲惜的包容度極高,出於某種彌補的心態,更是打算在力所能及之處,給予她所有的庇護。


    左儀水抿唇,終是開口:“何事讓你如此掛懷?”


    桑雲惜並未覺得不對,順勢吞吞吐吐道:“左師兄可還記得我入門那日,特意去外門發放丹藥?”


    左儀水:“記得。”


    怎麽會記不得?因此還惹出了好一番事。


    比如那個女弟子。


    “……就那個你攔住的外門女弟子。”桑雲惜笑了一下,俏皮地眨了下眼,“左師兄大抵不記得了,就是那個穿得灰撲撲的——”


    “桑寧寧。”


    冰雪似的嗓音響起,不帶分毫猶豫:“我記得。”


    倒不是因為桑寧寧天賦多高,畢竟左儀水自己也是天縱奇才。


    關鍵是,那一劍實在像極了大師兄容訣。


    竟然知道名字?


    那豈不是在後來,左儀水還特意去打聽了姓名?!


    桑雲惜心中一緊,越發嫉妒,但她麵上不顯,隻是委屈道:“就是她……實不相瞞,我當日特意去外門發放丹藥,今日又來問左師兄你借外門弟子名冊,就是為了她。”


    左儀水疑惑地偏過頭。


    他不喜歡這些俗事,可是峰上事務繁雜,他不願推脫,隻能幫忙。


    看似冰冷無情,卻到底在性格中藏著一份軟柔。


    桑雲惜捏著左儀水遞過來的名冊,歎了口氣:“她與桑家有些血緣關係,所以先前曾寄住在青龍洲主家一段時日。她貫來小孩子脾氣,愛胡鬧,見家裏人對我寵愛非常,便……”


    話道此處,便再不必多言。


    桑雲惜深知半吐半露的道理,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左儀水,隨後像是想起了什麽不悅之事,賭氣似的搖了搖頭:“罷了不說這些舊事了。總之我當日去,其實就是心軟了些,想給她——”


    “給她什麽?”


    一道溫和的嗓音驟然響起。


    這嗓音分明是如春風般的柔軟,甚至言談之間還帶著三分笑意,卻讓人心中莫名一顫,絲毫提不起忽視之心,更別提忤逆對方。


    “大師兄。”


    在短暫的愣神後,左儀水轉過身,一板一眼的對容訣行了禮。


    桑雲惜來不及阻止,左儀水已將方才的對話和盤托出。


    當日容訣可是也在場的。


    桑雲惜本有些慌亂,但到底這幾年順風順水慣了,對上了容訣的眼神後低下頭,似有些難以啟齒:“……畢竟她為了和我賭氣來了劍宗,偏偏我在內門,她在外門,兩相對比,我怕她心裏難受。但她心高氣傲,縱然旁人對她好,她也隻當羞辱,故而我才想出發丹藥這一招。”


    說完在這一長串話後,桑雲惜在心中長長地鬆了口氣。


    應該是信了吧?


    別說對方了,再說幾遍,她都快信了。


    又或者說,事情本來就是如此,不是麽?


    無論誰去查,都會發現,他們對桑寧寧極好。縱然母親偶爾會有些喜怒不定,父親也對桑寧寧動過手,就連桑曜安也和她抄過數次,但她桑雲惜可永遠是在勸架的。


    桑雲惜忍不住揚起了唇角。


    然而她等了又等,卻依舊未聽見容訣的回複。


    這樣略顯長久的沉默,讓桑雲惜有幾分惱怒和難堪,甚至有一種被看破的慌亂。


    她咬住下唇,抬頭望去,恰對上容訣的眼睛。


    隻見對方彎了彎眼睛,溫和的似乎不帶一絲攻擊性:“原來如此。”


    桑雲惜心中頓時一喜。


    正如小時候的那個聲音所說的那樣,隻要壓製住桑寧寧,身邊所有人都會對她抱有無限的善意。


    “對於那個賠禮,左師弟怎麽看?”


    左儀水下意識看向了桑雲惜。


    他本不欲插手他人之事,但涉及桑雲惜,左儀水的責任感讓他必須做些什麽。


    “我不想送。”


    桑雲惜原本文雅端莊的模樣頓時一變,她撅起嘴巴,似有些羞惱地看向左儀水,負氣道:“左師兄,你也看到了,她那天那麽不給我麵子,我也是會生氣的!”


    乍一聽,倒真像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姑娘,在褪去了麵具後,對著身邊親近的人撒嬌弄癡。


    容訣的笑意更深了些。


    他能感受到,自桑雲惜開口後,越來越多的怨氣與惡意湧現。


    這些常人看不見的東西在周遭不斷翻湧,幾乎要凝成黑海,無聲無息地將他們所處的練劍場包圍。若非此處是流雲劍宗所在,到底有幾個護陣大法,他們也是有修為的修士,否則說不定早已被吞噬。


    尤其是五行八字輕的人,在怨氣與惡意過濃時,會覺得壓抑無比,心神不定,腦子發脹,胸口也悶得慌。


    然而對於容訣來說,這是最好的養料。


    畢竟他並非傳聞中,那個光風霽月的大師兄。


    組成“他”的,不過是一團散不去的怨氣,幾節焚不盡的枯骨,一段早該被人遺忘的殘夢舊事。


    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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