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芝蘭:“他比你早入門許多——”


    桑寧寧:“可是許多比我早入門的師兄師姐,我也能打過。”


    錢芝蘭:“大師兄畢竟是容長老之子,從小有容長老指點——”


    桑寧寧:“若是朽木,劍仙下凡也無用。”


    再說了,聽聞容長老時不時閉個關,桑寧寧真不覺得他有什麽時間去指導容訣。


    錢芝蘭:“……”


    錢芝蘭幾乎要被氣笑,她終於忍不住,伸手擰起了桑寧寧的耳朵:“桑師妹!我是在安慰你!”


    要不是看她剛才買個傷藥都摳摳索索的樣子,錢芝蘭一時發了善心,半賣半送了她一瓶,此時才不會陪她坐在這裏聊呢!


    桑寧寧緩慢地眨了下眼。


    錢芝蘭看了她一眼,沒好氣道:“你傷好些了?”


    桑寧寧:“其實容訣……”在錢芝蘭的眼神威脅下,桑寧寧果斷改口:“我是說大師兄下手很有分寸,我並未傷筋動骨。”


    至於其他傷勢,桑寧寧接受良好。


    想要變強,哪有不受傷的!


    錢芝蘭:“……”


    她歎了口氣:“行了,我這下是信了你了。”


    桑寧寧有些疑惑。


    見狀,錢芝蘭解釋道:“我先前見你那般氣惱,生怕你移了性情,對大師兄生出了什麽惡念,這才想著來看看你。”


    身為劍修,最怕執妄不破,成了心魔,引來怨鬼。


    尤其是桑寧寧這樣有前途的,那些怨魂怨鬼可是最喜歡了。


    桑寧寧解了最初的疑惑,卻又生出了更大的疑問。


    “如容訣……我是說大師兄這樣的人,也會有人不喜歡嗎?”


    雖然桑寧寧因自身緣故不喜歡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又因幼時經曆,不喜歡容家所有人,但她也不得不說,在拋去劍術精妙到讓人難以逾越外,容訣其人,並無什麽缺點。


    甚至在很多人眼裏,最後這條也算不上什麽缺點。


    如此完美無缺的存在,也會有人不喜歡?


    “當然。”


    錢芝蘭歎了口氣,想伸手掐一掐桑寧寧一鼓一鼓的臉,但又將將停在了空中,最後硬生生地轉手扶了扶頭上的金步搖。


    倒不是別的什麽,隻是單純一下子忘不掉剛才對方淩冽的劍法罷了。


    桑寧寧半點沒感受到錢芝蘭一瞬間流露出來的懼怕,隻睜著眼睛,虔誠地等待著錢芝蘭解惑。


    “大師兄又不是靈石,哪裏能人人都愛?再說了,即便是靈石,不也有人嫌棄庸俗,譬如那沈家,不就號稱坐擁萬千靈脈,卻獨具清雅,口中再不言靈石麽?”


    錢芝蘭湊近了桑寧寧,壓低嗓子道:“比如大師兄,你別看這麽多人瞧著似乎極喜歡他,其實嫉妒他的人也不在少數,暗地裏鬼鬼祟祟說閑話的人更是不少。隻不過礙於大師兄的身份和修為,不敢擺在明麵上罷了。”


    桑寧寧:“比如?”


    錢芝蘭:“什麽比如?”


    桑寧寧:“比如什麽樣的閑話?”


    錢芝蘭:“……大抵就是說些大師兄能走到如今,全靠容家和容長老給他堆砌資源造勢,否則他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別說左仙長了,連容長老的二徒弟陰仙長都比不過。”


    桑寧寧放慢了咬糖葫蘆的動作:“有人信麽?”


    錢芝蘭歎了口氣:“不少呢。”


    畢竟比起一個人生來天之驕子,顯然是對方背後更有陰詭手段,更能讓一些小人覺得慰貼。


    桑寧寧皺眉:“一派胡言。”


    雖然她不喜歡容訣,但旁人也不能隨意汙蔑他。


    一碼事歸一碼,這是做人的準則。


    錢芝蘭沒當回事,漫無天際道:“事無絕對,說不準——”


    “沒什麽說不準的,容訣絕不是這樣的人。”


    站在陰影處的人一怔,緩慢地眨了下眼。


    桑寧寧難得為容訣說話,連錢芝蘭都有些呆住,一時沒有來得及接話,隻聽她無比堅定道:“哪怕修為可以用丹藥堆砌,但劍術卻不能。”


    容訣劍術之精妙,一招可攪弄風雲,哪怕不用靈力,依舊出神入化。


    顯然不是某些純靠丹藥堆起來的廢物可以比擬的。


    若容訣真是“某些廢物”倒還好了。


    桑寧寧想。


    那她恐怕早就能將容訣斬於馬下了。


    桑寧寧一說話,就停下了咬糖葫蘆,腮幫子卻因方才那些話被氣得一鼓一鼓的,瞧著分外可愛。


    錢芝蘭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伸出罪惡的手向桑寧寧的腮邊掐去——


    “桑師妹。”


    含笑的嗓音突然在耳畔響起,錢芝蘭被嚇得一個激靈,回頭,眼中映入了那張清絕如畫的臉,更是被嚇得渾身顫抖了起來。


    大師兄……大師兄……


    他什麽時候來的?!


    自己和桑師妹的話,又被聽見了多少?!


    錢芝蘭連滾帶爬的站了起來,顧不得桑寧寧伸出攙扶她的手,結結巴巴留下了一句“我院子裏懷孕的狗尾巴草要生了,我要回去為它接生”,見容訣不阻止,立即又連滾帶爬地離開了。


    操作如行雲流水,沒有半分卡頓。


    桑寧寧:“……”


    桑寧寧:“?”


    容訣真有這般可怕麽?


    她有些困惑地抬起頭,恰好撞入那雙含笑的眼眸。


    兩人定定地對視了幾秒,桑寧寧眼睛有些酸澀,實在沒忍住,先眨了下眼睛。


    可惡。


    桑寧寧稍微有些生氣。


    總感覺她像是又輸了一次?


    但比起這個……


    桑寧寧頓了一下,歪了歪頭,到底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求知欲:“你們內門的狗尾巴草,真的會懷孕麽?”


    修真界竟還有這等奇花異草?


    容訣莞爾。


    大抵桑寧寧自己也沒意識到,在問出這句話時,她的神態像極了一隻山雀,因為好奇人類生活而落在窗邊,不敢靠近,隻歪著頭,試探性地望向窗內。


    這樣的東西成了怨鬼,大抵也是個有意思的怨鬼。


    容訣為自己的想象而輕笑出聲,笑聲又很快散在空氣中,轉瞬即逝。


    桑寧寧看著他,隻覺得容訣實在是個很奇怪的人。


    他總是笑,但他的每一次笑,卻又都如此短暫。


    “或許會?”


    容訣學著桑寧寧的模樣,也歪了歪頭,發冠兩側墜下的琉璃玉珠鏈一側貼向了鴉青色的發上,另一側下端碰撞,發出清脆的細響。


    “畢竟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你我身處道中,更會遇上許多匪夷所思之事。”


    桑寧寧總覺得這話有些古怪,她下意識跟著容訣的思路追問:“比如?”


    容訣彎了彎眼:“比如,狗尾巴草會懷孕?”


    桑寧寧蹙起眉頭:“這個我已經知道了,換一個。”


    “換一個麽?”


    容訣思考了幾秒,再次彎了下眼:“比如,站在你麵前的,其實不是什麽‘大師兄’,隻是一個窺伺覬覦你神魂的怨鬼。”


    他的語氣輕飄飄的,散在無人知曉的浮空中,倒真有幾分鬼魅似的詭譎。


    若是旁人在此,哪怕知道不可能,也要猜忌猶疑幾分。


    然而桑寧寧……


    桑寧寧差點轉頭就走。


    她雖情緒比常人淡漠,但自認不是傻子,哪裏會信容訣這話?


    不過也虧得容訣這話,桑寧寧驀然發現,此刻的氣氛平和的有些過頭了。


    往常她和容訣都是在練劍比武台上見,容訣怎麽想的她不知道,但桑寧寧隻恨不得一劍劈在對方身上,哪裏會像現在這樣站在一起,氣氛平和的說著話?


    不說別的,在不久之前,容訣可是剛剛打敗了她。


    還有桑雲惜……


    思及此,桑寧寧握住了劍,警惕地看向容訣:“大師兄來此地,是有何要事?”


    容訣目光從她雙頰掃過,溫和道:“我來此處不為他事,隻想來告知師妹,‘簪玉容’的比試提前了。如無意外,十日後,便會開始初試。”


    提前?


    那倒也很好。


    桑寧寧點頭,平靜道:“大師兄可還有別的事?”


    若是無事,她就要繼續去練劍了。


    既然簪玉容提前,那就更不能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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