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寧寧心頭驀地一鬆,她略閉了閉眼。


    不管了。


    無論如何,這一關總是要過。


    反正她已經金丹了,就算摔一跤也摔不死!


    桑寧寧狠下心,連靈力都沒有運,往下一跳!


    她覺得,自己也需要一個教訓。


    她確實不能一直回避。


    身體猛地下墜,失重?感傳來,可預想中摔落的疼痛並?未出現。


    她跌入了一個披著陽光的溫暖懷抱。


    桑寧寧怔怔地抬起頭,緩慢地眨了下眼,神情茫然。


    她甚至忘了身份的遮掩,怔怔地仰起頭,雙手環在容訣的脖子上,不自覺地低聲開口。


    “……師兄?”


    容訣輕輕應了一聲,將她放下來。


    桑寧寧又往前走了幾步才反應過來,偏過頭,困惑地問道:“師兄怎麽會?正好?接住我??”


    容訣輕輕笑了一聲,被?遮掩的容貌分明十分尋常,但在這一刻似乎都變得清絕無雙。


    “因為我?在這裏?。”他溫和道,“下一次,也會?有別?人站在下麵。”


    桑寧寧愣愣的“嗯”了一聲,又往前走了幾步,晚春的風吹拂而過,腦中的迷霧也在一瞬間消散,恍然間,桑寧寧忽得領悟了容訣的意思。


    大師兄是指……


    “從此以後,會?有人站在你身後扶住你,你無需再怕。”


    溫柔的嗓音不疾不徐地從身側傳來,被?春風吹拂了到了臉側,似一陣無痕的柔波。


    桑寧寧垂下眼,安靜了幾息。


    兩人向?前又走了幾步,身後再次傳來孩童的笑聲。


    “大姐姐再見!”


    “哦,還有一個哥哥,哥哥也再見!”


    那兩個小女孩不知何時?又一起趴在了牆頭上,正笑嘻嘻地衝著他們揮手。


    桑寧寧唇邊不自覺地露出了一個笑,頭一次的,她放任了自己的情緒,也對著兩個小姑娘喊道。


    “注意安全。”


    容訣再次彎了彎眼眸。


    他喜歡之前的桑寧寧,也很喜歡現在這樣的桑寧寧。


    直率而熱烈,鮮活又生動。


    轉身後,桑寧寧扯了扯身邊人的袖子,眼巴巴道:“等我?們到司命洲後,能不能教我?禦劍?”


    容訣搖了搖頭:“皆是自有你師父教你。”


    桑寧寧抿住唇,狗脾氣?又上來了,悶聲道:“我?就要你教。”


    容訣莞爾,沒有再爭辯,隻是抬手揉了揉桑寧寧的腦袋。


    兩人並?肩而行,幾許後,桑寧寧再次開口:“或許轉不轉世也不重?要。”


    容訣腳步微微一停。


    “為何忽然說起這話?”


    “沒有為何。”桑寧寧搖搖頭,“隻是今天看到了兩個小孩後有感而發罷了。”


    容訣輕蹙起眉頭:“那位‘阿桃’小姐,並?非一定是‘小桃’。”


    “我?知道。”這一次,反倒是桑寧寧先輕輕笑了起來。


    她仰著頭,雙手背在身後,姿態肆意又瀟灑。


    又因麵朝著陽光,被?遮掩後的五官變得更加柔和,少去了幾分冷豔淩厲,更多了幾分鮮活頑皮。


    “隻是大師兄,我?看到那棵樹如今又開了花。”


    容訣唇邊的笑意凝滯了一下,微微散開。


    他有些困惑,又有些不解,輕聲地開口:“這有什?麽關係?”


    “婉娘和小桃就埋在樹下。”桑寧寧道,“倘若怨魂有來世,那能讓她們看見如今的徐府,也是慰藉。若是沒有來世,那也有春風可知,樹與花也記得,以後日?日?夜夜,歲歲年年,隻要有人經過這棵樹下,都是見證。”


    桑寧寧的想法很奇妙,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表述,隻是覺得很快樂。


    那棵樹又開了花,且十分爛漫。


    容訣側眸看向?身旁正噙著笑的女孩,眉眼依舊溫柔地彎著,隻是唇畔的笑意卻散開了許多。


    他……不能理解。


    容訣抿住唇。


    他不能理解桑寧寧看到樹開了花的快樂,正如他不明白為何桑寧寧會?對一個已經消散的怨魂念念不忘。


    這毫無意義。


    容訣垂下眼,空蕩蕩的軀殼內,似乎有一點小小的星火在四處燃燒。


    沒有那麽痛,可是又能清晰的讓人覺得難過。


    腕間的金玉珠串碰撞,響了又響。


    袖中的手靜靜垂著,可倘若有人能看見便回發現,原本白皙的手背處,已然被?大片虛幻的蛇鱗覆蓋。


    如水中花,如鏡中月。


    看得清晰,但是卻抓不住,也控不了,隻有虛無的一片。


    桑寧寧對於人情緒的變換並?不敏感,可奇怪的是,在這一刻,她隱約感受到身旁大師兄的情緒有些奇怪。


    分明還是那樣溫和從容的笑,但是這笑卻又和先前不一樣。


    顧忌著走在巷子裏?,桑寧寧隻拉了拉容訣的袖子,側過臉:“哥哥……”


    不對!


    桑寧寧的眼神驟然一變。


    有人在靠近!


    幾乎是瞬間,桑寧寧抽出了腰間的玉容劍,反手向?後刺去!


    “——別?別?!是我?!”


    一道紅衣落下,桑寧寧定睛一看,竟然是許久不見的師姐錢芝蘭?


    桑寧寧不自覺地握緊了劍,上前一步擋在了容訣身前:“錢師姐,你……”


    “你放心,我?不是來抓你們的。”


    錢芝蘭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桑寧寧皺眉:“那你為何會?來此。”


    錢芝蘭:“……”


    聽到這句話,錢芝蘭的嘴角抽動,神情也變得有幾分古怪,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桑寧寧和她身邊的容訣好?幾眼,才慢吞吞道:“我?來此奉師叔祖流光仙長?之名,前來迎接二位貴客入我?司命洲。”


    桑寧寧:“……”


    桑寧寧恍然大悟:“細作?”


    錢芝蘭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剛想抬手敲桑寧寧的腦袋,又在容訣的淡笑下不自覺地屏息凝神,乖如鵪鶉,全然不敢造作。


    她輕咳一聲,義正言辭道:“什?麽叫細作?我?們都是流雲宗的人,隻是不同峰而已!我?這是為了來青龍峰一脈交流,取長?補短,為日?後的宗門大比做好?充足的準備。”


    這話錢芝蘭也不知桑寧寧和容訣信多少,但她相信在鼓掌的景夜揚肯定是信了。


    ……不對!


    錢芝蘭眼神一變,指著眼前人,震驚道:“景景景道友?!你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景夜揚嘿嘿一笑,驕傲道:“我?是跟著這群外門弟子一起混出來的!”


    原來這鴉羽鎮本就不在排查的重?點內,加上青龍峰上現在一團亂,故而陰之淮隻派了一小部分人來。


    而景夜揚受不了沈家的規矩,和沈素心一板一眼的念叨,直接選擇出逃。


    桑寧寧道:“所以剛才那個黃衣弟子也是你?”


    景夜揚驕傲地挺起胸膛:“是我?!怎麽樣?我?厲害吧!”


    景夜揚洋洋得意地訴說了一番,自己是如何偽裝,又是如何在一眾地點裏?選擇了鴉羽鎮的。


    “因為我?記得你們剛剛來過這裏?!尤其是寧寧姐,聽了那桑什?麽的話也定然不會?全信,肯定是要來看上一眼的!”


    景夜揚笑嘻嘻地扭過頭,卻在目光在觸及到容訣後一抖,整個人瑟縮了一下。


    嘶,大師兄……


    雖然還是清絕如玉的模樣,但景夜揚對上容訣時?,總是有幾份發怵。


    景夜揚摸了摸下巴,深沉地想到。


    為什?麽大師兄明明修為都被?廢了,但他依舊覺得,對方?可以輕易捏死自己?


    “不對啊。”錢芝蘭回過味兒來,“你說是陰之淮派你來的,所以話說回來,他又是怎麽知道的?”


    她可是一得到流光仙長?的消息就找機會?溜出來的,但陰之淮又是怎麽得知的?


    幾乎是同時?,桑寧寧也想到了這一層。


    “內門已經開始追查了麽?”桑寧寧皺起眉頭,她倒是想起了一事?,猜測道,“可是透過我?的溯魂燈追來的?”


    怪不得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桑寧寧有幾分懊惱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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