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隔三間房。”


    “……”


    如此種種,不同的新祝史給出了不同的回答。


    “我能讓明大哥,在短時間內,聽到一裏內,所有的動靜。”江臣微微一笑,“就好比現在……”


    明武驀然說道:“東會街上,有人在鬥毆。兩個男人。其中一個,是官府在抓的逃犯。”


    江臣笑了起來。


    “這就是……”


    -


    ——增強。


    鹿安清的意識,仿佛被冰涼的白雪所吞噬,他徹底被拉入了白雪皚皚的世界。


    放眼望去,都是赤|裸的白。


    在放肆的白色裏,鹿安清真正地意識到,公西子羽對他的身體,對他的意識,能夠造成的影響,究竟是什麽。


    五感,精神,在公西子羽願意的時候,他可以肆意地降低……


    亦或者提高。


    如同過往每一次,有意,或者無意的做法。


    “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的聲音上。”


    緩慢、輕柔,好似清淺的水聲,公西子羽在鹿安清的頭腦裏說著話。


    “聽……”


    呼。


    吸。


    他們的軀體,在那一瞬,呼吸仿若同步。


    “我說了,我是來幫你的 。”那道聲音淺淺笑著,哪怕聲音裏充滿了異樣的欲|望,卻還是保持著平緩、勻速的聲調,“你已經不自覺地使用了精神力許久 ,那些觸須,便是一個象征,你的屏障,也是另外一個存在的證明,現在……我幫你,塑造屬於你的泥丸宮。”


    泥丸宮,上丹田。


    鹿安清感覺到眉間開始刺痛起來。


    “你一直擁有這樣的能力,隻是你沒發覺……”


    這一刻,冰雪消融。


    屬於雪山的氣息正試圖用通過降低的屏障,徹底地擠占過來。


    而就在,這一瞬息的空隙。


    鹿安清猛然從沉迷的意識裏掙脫開,一拳揍在公西子羽的眼睛上,但與此同時——


    勢不可擋。


    突突的刺痛,在眉心的位置跳躍。


    公西子羽沒有做什麽,他當然不會做什麽,有些事情,自當在雙方意識都清醒的時候。


    可是,他仍能做什麽。


    他的手撫過鹿安清的軀殼,手指遍及之處,手底下的身軀不由得發出嗚咽的低聲,公西子羽一點點、一點點地提高了鹿安清的觸感,到了連空氣都無法忍受的敏|感。


    這是在幫忙。


    正如公西子羽所言的,“幫忙”。


    過度敏銳的觸覺,會幫助鹿安清更好地穩定下來圖景,擁有屬於自己的泥丸宮,隻除了……


    這個過程,會非常、非常煎熬。


    -


    東會街,距離史館,還有幾條街的距離。


    就算這些新祝史再是敏銳,都不可能聽得到,他們驚訝地麵麵相覷,其中一人起身朝著他們行禮,便徑直出去了。


    相生沒有攔著他。


    不到一刻鍾,方才出去的年輕祝史又回來,滿臉驚訝地看著他們。


    “我將巡邏的官兵帶了過去,的確有人在吵架,其中一人,也的確是逃犯。”他恍惚地說著,“明祝史,您是怎麽知道的?”


    江臣解釋:“他是聽到的。”


    “聽到的?怎麽可能!”


    “這麽遠的距離,這到底是怎麽……”


    “難道就是契合的好處?”


    江臣:“祝史中,有一小部分的力量稍弱,不擅長攻擊,這一部分的祝史,和其他的祝史,就或許能夠契合,互相輔佐。”


    他看向明武。


    “我呢,我的能力是天生的耳聰目明,能看到許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我的力量,能和明大哥產生一定的呼應,可以讓他短暫地擁有這份力量。”


    在拔除災禍中,這樣的力量,會讓明武如虎添翼。


    “不過,這樣持續的時間不太長,超過一定的界限,對我,或者對明大哥,都會有影響。”


    契合的時間能持續多久,是所有結對祝史的秘密,自然不會對外公開。


    江臣迄今為止,能維持的時間,最長不超過……


    一刻鍾。


    -


    已經過去兩刻鍾。


    鹿安清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習慣,在突突跳動著告訴他,到底過去了多麽短暫、卻又漫長的時刻。


    滾燙的汁液流淌。


    就像是烈焰燃燒中方才傾瀉的鐵水,遍地都是熊熊的焰火。


    觸感,變得極度敏銳起來。


    空氣的流動,都會撩撥起怪異的火苗,令那皙白的軀體掙紮起來。


    雪落了下來。


    無形的尺度,在拉長、蔓延。


    如同黏糊拉絲的綿綢。


    -


    新祝史滿心滿眼都是讚歎。


    “我們也能找到契合的同伴嗎?”剛才出去的祝史驚歎地問道,“這樣事半功倍,著實太難得了。”


    他剛才冒雨出去,現在頭發都是濕噠噠的,可他根本不在意。


    隻有身為祝史 ,才知道災禍到底多麽可怖。


    普通人無法看到的怪物,在他們眼中赤|裸地展現,他們不僅要直視災禍,更要將它們徹底拔除。


    這無疑需要足夠的力量和勇氣。


    如果擁有合適的同伴,尤其是如此增益,自然讓他們一個個都眼熱。


    相生抬手往下壓,朗聲說道:“要是契合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史館早就會推行,何以會等到現在?”


    祝史如何契合,迄今還是史館在研究的方向,也不是所有非攻擊性的祝史,都能擁有如江臣這樣的增幅力量,不確定性太大,仍是個未解之謎。


    相生:“所以,若是真有契合的同伴,也能算是,萬中無一了。”


    -


    他能感覺到那種瘋狂的吸引,充斥在兩人之間。


    屬於精神的力量,黏糊糊的,濕噠噠的,融化了……如絲縷蔓延的霧氣,將他們的意識纏繞在了一起。


    間或的,淩亂的片段在眼前閃過。


    仿佛狂奔的時光。


    有倒湧的,破碎的畫麵。


    鹿安清分明清楚,在真正存在的世界裏,他們僅僅隻是身體相擁,羞恥的欲|望便在意識掀開癲狂的快意。


    “……你,瘋了……”


    他在說嗎?


    還是意識、精神在扭曲地跳動。


    但沒有關係。


    回答也隨之,濕|漉|漉地傳遞回來。


    “隻我瘋了嗎?”如同在耳邊吹拂過的暖風,驚得人打了個寒顫,“安和,也緊緊攀附著我不放。”


    獨特,唯一。


    的存在,是如此鮮明赤|裸。


    沒有其他選。


    -


    “所以,我請明祝史和江祝史過來,是為了讓你們知道契合的好處,也為了讓你們清楚契合的難得,別總得隴望蜀,還是著眼自身罷。”


    相生笑眯眯地說道。


    而明武與江臣,業已離開。


    他們兩人並肩穿行在史館內,江臣驀然說道:“方才我在聽相生授課時,想起一事。”


    明武:“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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