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明知她這是故意問了句廢話,她連一句“不忍心看隔壁如此驚慌”的謊都懶得扯,隻是冷笑著敷衍:“你說呢?當然是同類之間的惺惺相惜啊。”


    奧汀聽出這話裏的諷刺,於是下手又重了幾分,疼得安琪不停抽氣。


    見安琪老實下來,奧汀才繼續道:“確實是個很讓我心動的提議,但是讓兩個萬能體產生溝通,對我們來說風險還是有些大。如果我讓你見到了你的同類,那你能做些什麽來報答我呢?”


    “對嘛,你知道我想逃跑,我知道你沒安好心,說話就不要兜那麽多圈子了。”安琪直挺挺地躺在實驗台上,說出了自己的決定,“以後你不必通過阿爾文了,我願意直接和你溝通。這樣的交易你滿意嗎?”


    當然,如果可以的話,安琪也想一邊拽住阿爾文不放,一邊和新鄰居進行接觸,但是想和另一個萬能體溝通就得和奧汀談條件,安琪左思右想也沒想到,除了這個她還有什麽價值相等的籌碼。


    在新的萬能體到來之前,思維方式比較正常的阿爾文在這裏算是她唯一的突破口,但是當安琪有了真正意義上的“同類”,她還是認為與同類的溝通會更加要緊有效。


    在不得不二選一的情況下,安琪經曆了一番思考後,決定放棄阿爾文。


    第33章 狹小,回家,莫尼卡


    於是就在周一下午,奧汀為兩個萬能體安排了第一次會麵。


    其實奧汀選擇在這個時候對安琪進行解剖有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們對引入新的萬能體感到不安,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不希望安琪的身體太過強壯。


    解剖確實是個好主意,即便奧汀技術高超,應用的也都是前沿工具,但當安琪走出這間實驗室時依然得扶牆。


    這是三個月來安琪第一次得到踏出牢籠的機會。


    隔壁實驗室和安琪住的那間布局很相似,隻是還沒有很多家具,完全是初始狀態的冷淡風,一片白茫茫。


    安琪進去時手腳都戴著特製的鐐銬,即便如此也惹得守衛士兵紛紛警覺,拿槍姿勢顯然有變化。


    安琪盯了靠她最近的那位一眼,巨大的恐懼導致士兵直接把槍端平了指向她,被奧汀嗬斥後才放下槍立正站好。


    雖然說起來有點可笑,但安琪確實因此暗爽了一下,很是不屑地看了看士兵,然後盡量直起身子走上前去。


    終於有機會站在玻璃牆外向內看去,安琪就更覺得狹小了——小到讓她覺得不可思議,自己竟在這樣的環境中生活了整整三個月。


    好在她本身也不是個愛說話或者愛出門的人。


    安琪不知道她的“同類”是什麽樣的性格,能不能適應接下來的囚籠生活,但至少可以確定的是,她這個“同類”比她更像個正常人。


    安琪看到他時,他正蜷縮在角落,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他渾身一顫。


    然後安琪走近玻璃牆,他則稍稍抬頭,六目相對之下二人同時受到了些許衝擊。


    裏麵那位顯然是被安琪的模樣嚇到,怪叫一聲重新將頭埋在了膝蓋上。


    但說實在的,安琪這樣還算好的,他自己那副樣子才是真的難辦——在正常的主眼之下,也就是臉頰附近,有兩隻紅色的小小複眼。


    這真的是連安琪看到都會被嚇一跳的程度,因為當他受到驚嚇時,四隻眼睛都會瞪大。


    但是從情感和理智的角度來說,安琪明白他自己也不想這樣——長成這個樣子已經夠倒黴的了,偏偏還碰上了這麽群腦子不正常的政客和研究員。


    單就變異方向來看,他其實比安琪還要慘得多。


    而且剛剛驚鴻一瞥後,以安琪標準的文科審美來說,這人如果沒有多長兩隻眼睛,那其實長得也挺好看的。


    安琪對他說話不由得溫和了很多:“你好呀,我叫安琪,是這裏作為實驗樣品的另一個萬能體。”


    意料之中,對方沒有理她。


    於是安琪開始發揮:“在旁人眼裏我們是同類,但其實我們心裏應該比誰都清楚,你對我沒什麽認同感,當然我對你也沒有。不過好在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都是逃離這個地方,這就決定了我們可以交流合作。”


    安琪說:“我付出了很大代價才得到和你接觸的機會,希望你不要浪費。”


    對於安琪公然說出自己想逃跑的事,別說新鄰居了,就連守衛士兵也挺震驚的。


    倒是奧汀本人沒什麽反應,很顯然她對這所實驗室的堅固程度和守備強度都胸有成竹。


    安琪則和她的新鄰居解釋:“這沒什麽,就算我們說不想逃,那也沒人會信,反倒是坦誠些可以讓事情變簡單——看住囚犯最好的方式就是讓他們耗盡心力去策劃一場不可能完成的逃獄,從我目前的觀察來看,我們的奧汀夫人深諳此道。”


    “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先生。”胸腹處的疼痛讓安琪不得不扶住了玻璃牆,“現在你無需有任何顧慮,想說什麽都可以說。”


    話到此處,新鄰居總算是抬起頭來。


    他說了自進入實驗室以來的第一句話:“我想回家。”


    那時安琪的想法是——啊,原來正常人在這種情況下的第一反應是想家。


    安琪倒是沒有這個執念,畢竟從很多年前起安琪就明白,父母並不是能給她遮風擋雨的人。


    從滯留奇斯卡開始到現在,說是險象環生並不過分,但安琪心裏確實有一種莫名的自信,總覺得自己出不了什麽大事,隻要沒放棄,問題一定會解決。


    所以說後來發生的一切對她來說或許更像是那場暑期遊學的另類延續,導致了她必須得遲點回家,僅此而已。


    安琪對這位新鄰居更有興趣了:“我聽說你是孤兒,所以你是想回孤兒院嗎?”


    新鄰居靜了一會兒,然後開口:“18歲之後我就離開那裏了。我在貧民窟有自己的家。”


    安琪問:“你剛畢業,哪來的錢?”


    新鄰居警戒地看了她和她身後的人們一眼,低聲道:“我就是有。”


    好吧,看來他還有些小秘密。


    於是安琪換了個話題:“貧民窟的話,應該早就被征用為安置區了吧?”


    新鄰居點點頭。


    安琪打聽:“所以從空中大搜捕那天起,安置區內就是原住民和被安置的新人類混居嗎?”


    新鄰居搖頭:“不是,貧民窟的正常人類早就被安排了其他住所。從大搜捕那天開始,貧民窟就完全是變異人的安置區。”


    哦,這麽說這位新鄰居真是數一數二的倒黴,他是本身就住在安置區內的新人類。


    從他的用詞來看,安琪還捕捉到一些信息:“你也習慣把新人類稱作變異人,所以你是s盟戶籍了?”


    新鄰居點頭承認。


    安琪問:“你叫什麽名字?”


    對方的四隻眼睛同時看向她:“莫尼卡·沃爾夫。”


    知道名字之後就好聊多了,安琪鬆了口氣,跟他打招呼:“你好,莫尼卡。”


    莫尼卡咽了口唾沫,顯然他也不是很習慣被叫得這麽親熱。


    安琪便很快把話題岔開:“你的姓氏很常見,是記憶中父親的姓氏嗎?還是隨便取的?”


    莫尼卡頓了頓,還是回道:“是撿到我的人的姓氏。”


    安琪問:“你曾經流浪過?”


    莫尼卡簡短地回應:“十九年前那場大轟擊之後我和家人走散,落了單。”


    安琪算了一下,那個時候他應該才三歲。


    確實不容易啊。


    話到此處,不知道莫尼卡想到了什麽,反正他終於頭一回主動地同安琪說了話。


    莫尼卡說:“我絕不能死在這裏,我必須得出去。”


    很好,求生意誌強當然是好事。


    由於第一次會麵時間有限,剩下的時間裏安琪沒有再廢話,隻是交代了一些重要事項。


    “會的,我們當然都會活著出去。千萬不要想著‘我這副樣子出去了又能怎麽生活’,別想這種問題,我們先出去再說。”


    “在此基礎上,我們可以明確一點——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們都得在這裏生活,我們將是對方唯一的朋友,不要相信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


    “而為了順利出逃,保持體力十分重要,所以請不要再用身體撞擊牆壁,那完全是徒勞之舉。”


    “你可以用配合研究員的實驗來換取一些你想要的東西,甚至索要更大的活動空間——我就是這麽做的,一般來說研究員們都會滿足你的要求。”


    “如果你沒什麽想要的,就可以用來換取和我見麵的機會。當然我也會盡可能地爭取多和你見麵。”


    “最後,請務必保持鎮定,正常吃飯睡覺,養好身體。否則在身體虛弱的情況下,我們是不可能離開這裏的。”


    安琪說完,自己都覺得自己好像奧汀找來的演員和說客,目的就是讓莫尼卡鎮定下來配合實驗。


    莫尼卡自然也沒有完全信任她,他仍然一臉戒備地盯著安琪,血紅的副眼盯得安琪渾身發毛。


    但安琪知道,在這樣的一番勸說之下,他已經不可能再繼續犯蠢了。


    而這樣的結果,奧汀顯然也是滿意的。


    在十分鍾會麵時間結束後,奧汀把她重新帶了出來。


    奧汀看起來心情不錯,向其他研究員吩咐道:“再給他一份食物試試吧,現在他應該不會再打翻了。”


    倒是得償所願的安琪一臉不開心——她是承諾過隻要能和莫尼卡見麵,就願意和奧汀直接溝通,但不得不說每當看到那副故作慈愛的嘴臉,就讓她不是很想開口。


    她冷冷地瞥了奧汀一眼。


    現在她雖然戴著手銬腳鐐,但還有一定的活動空間,按這個距離飛快地把奧汀幹掉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奧汀敢靠她這麽近,也不是沒有理由的:“不要這樣瞪我。你殺了一個希斯特先生,就會出現一個我,如果你再殺了我,那其他研究員還會補上我的職位。對我動手不但沒什麽好處,甚至還會讓你苦心經營的‘無傷害性’的形象功虧一簣,這可不劃算……”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奧汀說完最後一句時,安琪突然發起狠來,變異的手爪環住奧汀的脖子,一把把她按在了走廊的牆上。


    奧汀衰老的身軀被她摔出“砰”得一聲巨響。


    與此同時,一圈士兵已經端平槍口蓄勢待發,其中一把正頂在安琪後腦上,身後傳來疾跑後的喘息聲,聽起來格外耳熟。


    如果安琪的指甲沒有被剪掉,那這會兒應該已經把奧汀的脖子插穿了。


    “我是不太想殺人,但我也不太能看得下去人犯蠢。”安琪看著她,“你既然知道可代替你的人多得是,就該知道即使我殺了你,也沒人能拿我怎麽樣。關著我的時候你說什麽都行,但是在我能接觸到你時還是收斂點吧。”


    然後她緩緩鬆開手爪,看著奧汀咳嗽著癱坐在地,轉身看向拿槍頂著自己腦袋的阿爾文。


    此時阿爾文還未換上軍裝,穿的是便服,可見是剛剛來到實驗室便趕上這一幕,於是趕來救場。


    這是安琪自被抓以來第一次襲擊人,他顯然也進入高度緊張狀態,全神貫注地等著安琪的下一步動作。


    說真的,看他這個樣子,安琪覺得可憐又可笑。


    她吹了個口哨,衝奧汀說了聲:“收拾不了你了,你的姘頭來咯。”


    然後在眾人的各色目光下兀自返回了自己的房間中。


    第34章 情人,睡姿,隨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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