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琪手術成功後不久便重新入學,跟著下一級學生一同讀大二。


    為了保障安琪的正常生活,校方隱瞞了安琪就是新聞中出現的萬能體的事,同時網絡上安琪的那段視頻也被大麵積封鎖。


    於是新室友對安琪的印象就是一個和和氣氣的小姑娘,但不知為什麽特別怕冷,哪怕寫字都戴著厚厚的手套。


    有一天,安琪的寢室門被敲響,她小碎步跑過去開門,然後便聽那人帶著自己的經典台詞而來:“咱們宿舍晚上11點前必須關燈行嗎?”


    安琪霎時驚喜道:“迪迪!”


    而朱迪再也繃不住了,立刻俯下`身子抱住她,泣不成聲。


    由於安琪留了一級,所以她現在算是朱迪的學妹。


    在安琪課程還沒上完的情況下,朱迪卻已經進入考證、琢磨未來規劃的階段了,這讓安琪還是有些唏噓的。


    這場戰爭,耽誤了她不少事。


    而朱迪要考的似乎是某種生物研究資格證,還說具體要保密,安琪聽不明白,但反正是很高端的樣子。


    讓安琪覺得意外的是,一年過去,朱迪依然死性不改:“咱們先說好,如果我通過了考試和入職測試,你這具身體一定要交給我,別再去其他研究所做數據檢測了,直接來我們這邊。”


    安琪語塞片刻,然後皺眉不解:“你是有多自信啊,你這試還沒考呢就開始幫著研究所說話了?”


    “我不是幫研究所,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科技的進步。”朱迪說著拿出安琪寫的那本日記,“我在你的日記裏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你有意識到嗎?你的夢境和一般人似乎不太一樣。”


    安琪本來困頓的大腦一下子精神了:“什麽意思?”


    朱迪說:“你的夢裏總是出現大量對話,而且有時你是晚上寫的日記,卻還記得前一天夜裏夢見誰,說了什麽。”


    “我本來記憶力就比一般人好。”安琪說,“不然你以為我的文史哲是怎麽學起來的?”


    “不不不,這不是重點。”朱迪翻到某一頁,指著上麵的文字說道,“這裏,你這一天夢到了我,夢裏你羅裏八嗦地跟我抱怨你以前的室友有多煩,每天都要到後半夜才關燈。然後我查了一下我那天的日記,那天我藥物過敏休克,在醫院吊了瓶水才緩過來。”


    朱迪說:“我本來沒有當回事,很快就把這頁翻過去了。但是你在這次日記的結尾寫道‘朱迪聽完這些抱怨後哈哈大笑’,你敢相信嗎?過敏那晚我確實是笑醒的,但我醒來就不記得我究竟夢到什麽好笑的事了。”


    “所以我又反複翻看在你的夢裏,我究竟都做過什麽反應和動作,結果發現雖然我不記得你說了什麽,但我對自己的行為是有印象的。”


    安琪反問:“那你為什麽不覺得問題出在你那一頭呢?”


    朱迪說:“少廢話,你就說你後來還有沒有做過類似的夢。”


    安琪說:“有。”


    於是安琪把自己做過的三個夢大致地和朱迪說了一下——包括夢到阿爾文的那次。


    於是朱迪得出了一些初步結論:“也就是說你做這種夢的話,首先一個前提條件是做夢的對象瀕臨死亡。在這個基礎上又分為兩種情況,一種是像我和那個什麽阿爾文一樣,主要是你能在夢中活動,其他人幾乎不能進行回應,完事兒對夢的內容也沒什麽印象。另一種是……像夢見西約姆和皮克西西那樣,他們在夢中可以給你大量回應。這是和精神力的強弱有關嗎?真是可怕。”


    安琪其實大致也感覺到了這些夢不一般,但她還是很疑惑:“所以研究這個有什麽用嗎?”


    “這就不是你要管的了。”朱迪一副打了雞血的模樣,“我現在就去寫開題報告。”


    結果朱迪的開題當然是被斃掉了,因為這根本不是兩年內能完成的研究,如果這樣的開題通過,那她肯定是畢不了業。


    不過好消息是,2525年6月,朱迪通過了她那個神神秘秘的資格證考試。


    2525年9月,康複後的羅蘭和早就康複但一直負責照顧羅蘭的戴文,在安德魯的陪同下重新入學。


    於是他們又成了安琪的學弟學妹。


    所以說戰爭是真的很耽誤事。


    羅蘭的精神受損似乎不像安琪想象得那麽嚴重。


    安琪還記得在雅第利巨蛋時,你說羅蘭正常吧,她又沒法對言行很快做出反應,你說她瘋了傻了吧,她卻還知道怎麽關閉隔離膜設備。


    這倒顯得安琪像個傻子。


    他們來的那天,安琪不僅去校門口接了他們,還盡地主之誼帶他們去食堂刷了自己的飯卡。


    羅蘭和戴文的關係似乎變得相當親近,在前頭說著哪個菜好吃淨挑葷菜點,安琪和安德魯走在後麵等著刷卡付錢。


    這是安琪頭一次看到沒胡子的安德魯,倒是和那張身份證上的照片有幾分像了,安琪甚至覺得他要是想再找個老婆似乎也不難。


    但安德魯不開口還好,開口還是那麽令人煩躁:“你就不能帶我們在附近找個餐廳吃吃?我頭一次來東半球,本來還很期待呢。”


    安琪也沒跟他藏著掖著:“窮,請不起,湊合湊合得了。”


    就在這時,安琪突然覺得哪裏不太對,再定睛一看,羅蘭和戴文的手不知什麽時候牽到一起去了。


    安琪:???


    他們倆當時是非常自然地牽在一起的,不過幾秒後又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鬆開了,兩張臉紅彤彤地向安琪他們瞄了一眼,然後又一切正常地繼續挑選。


    安琪很自然地裝作沒看見,低聲向安德魯打聽:“他們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安德魯也小小聲道:“有一陣子了,日久生情。不過他們應該還沒做好告訴你的準備,你曉得的,他們倆都很害羞。”


    安琪抿抿嘴,點頭道:“行吧。”


    但安琪很想說沒什麽需要瞞著她的,她同意這門親事。


    2526年4月,朱迪成功通過了入職筆試。


    安琪本以為筆試之後是麵試,但也不知道朱迪到底是要去幹嘛,筆試之後竟然是體測。


    5月,朱迪順利通過體測。


    6月,按朱迪所說,她的師父會來這裏,專車接她到崗,所以安琪陪著她到了校門口。


    安琪是很好奇朱迪到底進了一個什麽樣的研究所,但因為朱迪口風太嚴,硬是沒有走漏半點風聲。


    直到那輛黑色飛行器停在了校門口,安琪和駕駛員兩兩愣住。


    “安琪,你怎麽在這裏?”


    “戴茜?”


    *


    東半球各巨蛋並沒有受到那場戰爭的波及,所以一切都很平靜,就好像戰火是很遙遠的事情。


    安琪的學習生活也無波無瀾地進行著。


    但令同寢室友疑惑的是,平日裏生活節儉的安琪,不知為何有著兩部手機。


    這是因為發生過的事,安琪從來也沒有遺忘。


    一部手機是安琪平時用的號碼和社交軟件,而另一部就比較厲害了——那裏有著世界上所有萬能體的聯係方式,包括一個上百萬能體的群聊。


    這是他們進行自我保護和相互約束的方式。


    既然這世上有個潛在的勢力曾試圖營救奧汀,那他們就不得不留個心眼,即便已經做了正畸手術隱於人群,暗處的魔爪不知何時還會再伸向他們。


    另外,即便看上去和普通人一般無二,但萬能體的身體裏蘊含著巨大的能量,那種從高空跳下而不死,一爪子拍碎一塊玻璃的能力,他們都還保存著。


    這樣的力量如果不加以製約,放在心術不正的人手上容易出問題。


    所以安琪掌握著這個群體。


    雖然她目前為止什麽也沒做過,但隻要安琪還活著,就是在告訴他們每一個人——我保護你們,同時我也在盯著你們。


    除此以外,安琪對大學時光的評價依然是那樣——悠閑舒適,沒什麽煩心事,隻有最後找工作那會兒有些煩躁,但好在還是順利上岸了。


    到2527年6月安琪拍完畢業照時,阿爾文已經在聯邦監獄的戰俘營裏待了近三年。


    在聯邦監獄的服刑生活相對要容易一些,午餐和晚餐可以吃到肉,表現好甚至有減刑機會。


    隻是有些不知道哪個轄區來的看守獄警,脾氣格外不好,被罵是家常便飯,如果表現出什麽不滿,甚至還會動手。


    這沒什麽難以理解的,s盟現在正在宣傳戰爭的危害,教科書都煥然一新,西約姆的名字如同禁忌,現在就算是把這些戰俘放歸s盟,他們也不見得會受到尊重。


    所以他們是一群完全失去庇護的人,也是發泄壓力的好出口。


    是的,戰俘對看守來說僅僅是工作對象而已,看守們真正要對付的是其他看守,阿爾文早就發現了,這裏的同事關係簡直複雜得可怕。


    當每個人的工作量都不大,工作內容都很簡單的時候,到底誰能成功晉級呢?那個成功晉升的人,該有著什麽樣的能力呢?


    悶頭苦幹的人似乎永遠不會被上級看見,真正能被提拔的是圍在上級身邊的人們,而這樣的一夥兒人,個個都是人精。


    於是這就成了一個養蠱一般的角鬥場,他們背後捅刀,腳下使小絆子,拚盡全力“幹掉”自己的競爭對手,一朝高升就是對手的末日。


    由於看守們說話並不會避著戰俘,所以阿爾文倒是聽見了很多黑幕、內幕,雖然他們的目標隻是爭奪一個看守長的職位,但他們的用詞卻好像是要去征服全世界。


    每當這時阿爾文就對戰俘營外的世界感到恐懼,甚至產生一種待在戰俘營也挺好的想法。


    但是當然不能真的這樣。


    阿爾文也意識到自己產生這種想法本身就是最可怕的事,三年過去,他已經在畏懼外部世界了,這樣的話等到刑滿釋放的那天,他未必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生活。


    到那時他能去投奔誰呢?曾試圖帶他一起去死的媽媽嗎?不知人在何處的約克嗎?還是……


    到那時,安琪應該有了自己的事業,甚至可能有了自己的婚姻。


    每每想起這個阿爾文的內心就一陣抽痛——安琪曾冒著危險帶他離開蘭蒂斯戰場,也曾在審判庭對他說過“聖誕快樂”,他覺得自己在安琪眼中應該多少有點不同。


    但事實是三年過去,安琪都沒有再來這裏,也沒有一封書信。


    其實安琪應該知道,如果她不寫信的話,就沒人會給他寫信了。


    所以阿爾文真的就眼睜睜地看著獄友們拆了三年的信件,他的獄友還特別直接地問他:“你是真的一個親人朋友都沒有嗎?”


    阿爾文隻能說:“看樣子是這樣。”


    戰俘營裏最鐵的規矩,有時也是唯一的規矩,就是戰俘之間不能打架。


    隻要這一點做到了,不管嘴巴多髒都沒人會管。


    這對阿爾文來說不是什麽好事,因為這意味著沒人會怕他高大的體格和堅硬的拳頭。


    再加上在蘭蒂斯戰場被俘獲的大都是奇斯卡出身的士兵,所以其中不乏知曉阿爾文的那點舊事的人。


    “他可是個人渣呢。”有人這麽議論,“那個叫奧汀的研究員,不是死刑了嘛,就那些事,他也參與了的,所以才判那麽重。”


    “聽說s盟的飛行戰記錄還是他破的,老老實實作戰早就高升了。得是什麽樣的人能參與這種事?被西約姆洗腦的人千千萬,有幾個人敢去做這種事?這還真賴不到西約姆頭上。”


    “是被那個叫奧汀的人拿捏住了吧?我有個朋友在奇斯卡秘密警察隊伍裏,據說他和奧汀之間關係並不一般。”


    “他們之間差了得有三十多歲吧?這還能有什麽關係?”


    “人的癖好就是多種多樣的啊。”這人語氣愈發神秘,“你們知道嗎,審判時我排在他後頭,他的審判我是聽了全程的,我親耳聽到他把一個女性萬能體在自己的公寓裏關了兩個星期。謔,這都下得去手,區區一個奧汀還有什麽……”


    這一次阿爾文終究是沒忍住。


    他一把把那人的領子揪了起來,沙包大的拳頭直衝門麵打了下去,當時那拳頭上就染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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