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挺酷。


    亞光黑色隱匿在暗夜光線朦朧的老舊街道,車燈是紅色,像惡龍的眼睛。


    傅西泠下車,周身清爽,時芷走到他身邊都能聞到薄荷沐浴露的味道。


    隻是他的語氣比平時略沉一些:“找我?”


    時芷心很大,沒覺得拉黑傅西泠是什麽得罪人的大事。


    他們之間本來就不需要那麽多聯係,有事又不是找不到人。


    她把手裏的帆布袋遞過去:“給你。”


    傅西泠沒接,挺安靜地盯著時芷看。


    時芷被他看得不自在:“你接一下啊,很沉!”


    傅西泠這個人,說到底過著的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生活。


    比旁人多了些涵養和耐力,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脾氣的。


    那天電話裏時芷說的那句,他其實是生氣的。


    但這個破地方,不像度假別墅那邊,總有驅蚊香薰,在外麵提著夜燈走一路也不會遇見蚊子。


    現在就有一、兩隻蚊子圍著時芷在飛。


    傅西泠就這麽沉著臉,抬手幫她轟了一下:“買的什麽?”


    “什麽買的什麽?”


    傅西泠接過帆布袋。


    比想象中沉,裏麵都是現金。


    “禮服和高跟鞋賣來的錢。”


    時芷把流程大概說了一遍,包括分給萬冉那部分也說了:“渠道是萬冉聯係的,沒她我也賣不到錢還給你。多出來的兩萬塊也在裏麵,就算是還你一點酒錢吧。”


    天熱,時芷還是隻穿了吊帶裝和短褲。


    她素著一張臉,頭發很隨意地用吧台裏的碳素筆綰起來,抬手扇了兩下,趕跑鎖骨旁躍躍欲試的蚊子:“後來你開的那瓶紅酒太貴,暫時先還你這麽多。謝謝你的酒。”


    他這邊還氣著呢,時芷卻好像一點也沒看出來,說謝謝說得還挺誠懇的。


    一股火就這麽堵在胸腔裏,不上不下。蚊子還他媽多,圍著時芷湊熱鬧。


    傅西泠把那袋子錢丟進車裏:“你回去吧。”


    第14章 14


    傅西泠的車一路開到限速最高值,回家把防盜門摔得震天響,站在玄關生了幾分鍾悶氣,又轉身出門,去車庫拿那袋子現金。


    錢這個東西,傅西泠並不在意,他從小沒吃過苦也沒缺過錢。


    但那袋子錢是時芷賣禮服換回來的。


    他想起上次時芷來他家,站在客廳認真打量過室內的每一處陳設。


    當時他們在聊蘇打水,她說,“我要是像你這麽有錢,也會惜命的”。


    最初傅西泠托人在b大打聽時芷這個人,聽說過的版本都差不多——


    他們說時芷長得好看,大一剛開學那會兒就有挺多學長躍躍欲試,但沒有一個搭訕成功的。


    她性格太傲,像個清高的小公主。平時也喜歡獨來獨往,上課、吃飯經常是一個人。


    家境應該是不錯,有親戚在這邊做生意,和沈嘉挺搭的。


    在傅西泠看來,時芷手裏的錢並不寬裕。


    她隻是氣質好,穿什麽都好看,又在沈嘉身上花過一些心思,懂得“服飾不在多而在精”這個道理,連小吊帶都是質感很好的輕奢品牌。


    成績好,漂亮,神秘。


    所以成了他們眼中的“清高小公主”。


    那都是誤判,就她那些強勢的野路子,哪點像小公主?


    哪個小公主收到禮服不高興,她竟然賣了禮服來還錢。估計是懶得問他的銀行賬戶信息,直接取了這麽大一袋子現金。


    界限分明,生怕和別人多挨上一點人情。


    傅西泠提著那袋子現金回來,往沙發裏丟。


    帆布袋裝得太滿,撞在沙發上堆疊著的軟靠墊上麵,歪了歪,裏麵捆成遝的現金就這麽劈裏啪啦掉出來,落在地毯上。


    然後,露出一角黑色布料。


    傅西泠把布料拎出來看。


    是一件短袖t恤,黑色,是他的尺碼,也是他最常穿的品牌。


    新的,商標價簽都還在。


    前幾天阿姨說時芷穿走了他一件衣服,估計這也是用來還給他的。


    非得分這麽清?


    傅西泠氣歸氣,但其實他是欣賞時芷的行事作風的。


    爽快,利落。


    說過“和沈嘉的事就到此為止”這句話,無論喝幾瓶酒也絕不會為沈嘉掉一滴眼淚。


    和傅西泠是合作夥伴,哪怕知道他不缺錢,也絕不多占便宜。


    傅西泠把那件t恤換上,對著鏡子看了兩眼,撥通時芷的電話:“找你有正事。”


    她所在的那間小破酒吧,空調設備都是年久失修的老機器了,不怎麽管用。


    估計她是熱得不舒服,聲音都是懶倦的,還有點不耐煩:“有正事剛才見麵時你怎麽不說?”


    傅西泠扯掉t恤的標簽:“蚊子多,心煩,沒想起來。”


    過幾天,他們這圈小輩有個聚會。


    都是各家生意的接班人,每年都會按照慣例走動幾次。


    今年本來是定在戶外的,燒烤、露營、玩飛盤。


    但氣溫實在是過於折磨人,真要在戶外,搞不好還得帶著私人醫生去,免得這群少爺小姐中暑。


    他們玩樂的事情長輩們很少摻和,這次例外。


    最近傅西泠家裏和姚姚家裏有意向讓兩個孩子多接觸,姚姚媽媽聯係過傅西泠的媽媽,姚姚也給傅西泠打了電話。


    姚姚和傅西泠說,露營太熱,他們想借他家酒店頂層的場地做個泳池派對。


    傅西泠答應了,然後約時芷:“你來麽?”


    時芷那邊隱約有萬冉哼唱的歌聲,沒猶豫:“時間、地點和我說一下。”


    傅西泠一一回答:“到時候,是我去接你,還是你自己過來?”


    “我自己過去。”


    直到泳池派對前,他們都沒再聯絡。


    派對當天,挺多年齡差不多的朋友都在,傅西泠沒上樓,就靠在酒店大堂裏玩手機。


    有朋友姍姍來遲,碰見他:“欸西泠,你怎麽還在這兒啊,不上去?”


    傅西泠看了眼時間:“我等人,你們先玩。”


    那朋友哈哈笑著:“聽說了聽說了,談女朋友了是吧?你等吧,我先上去找他們了啊。”


    -


    時芷記得和傅西泠約定的時間,她也沒有遲到的習慣。


    隻是這天有點不巧。


    酒吧裏來了個無理取鬧的顧客,鬧事,喝了三杯酒,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純粹想訛人,非說酒調得不夠地道,不想給錢。


    生意不好的店是這樣的。


    價格定得都過於便宜,本來就很少能吸引來優質客戶,也沒有保安之類的工作人員,碰見無賴是經常事。


    對方嚷嚷幾句,就把玲玲給唬住了,嚇得眼淚在眼圈裏打轉,看著就很好欺負。


    這種人都欺軟怕硬,於是氣焰更加囂張。


    時芷剛換完衣服準備出門,聽見樓下吵吵嚷嚷的聲響,還有摔東西的聲音。


    跑下樓就看見老錢護在玲玲前麵,地上散開一攤碎玻璃。


    萬冉正舉著手機錄像取證,時芷鎮定自若地對萬冉略點了一下頭,大步走過去,推開老錢:“有什麽問題麽?”


    那人嗷嗷喊著:“你一個丫頭片子能解決什麽,叫你們老板來!”


    時芷很穩:“我就是老板,和我談。”


    玲玲熱傷風還沒好,邊哭邊咳嗽,有種撕心裂肺的感覺:“時芷姐,他喝了酒不給錢,想逃單被我抓住了,還誣賴我們的酒......”


    “什麽誣賴!你們酒調得難喝,搞不好是過期產品,我憑什麽給錢?”


    時芷很平靜,拿起賬單看了兩眼,說話也慢條斯理:“三杯長島冰茶,後兩杯的下單時間間隔了不止二十分鍾,同一種酒,嚐半個小時還喝不出好不好喝,要點第二杯第三杯繼續嚐麽?”


    那顧客擺明了胡攪蠻纏,純靠音量輸出,嚷嚷起來唾沫橫飛。


    氣得老錢拳頭握得嘎嘣響,但被時芷擋在身後,不許他出麵。


    時芷今天耐心出奇地好,對方說什麽她都慢慢答著問著。


    還有點像怕事似的,唯唯諾諾地主動詢問那個想吃霸王餐的家夥,希望怎麽解決。


    那人洋洋得意說了一大串,竟然還蹬鼻子上臉地想索要賠償。


    時芷不知道聽見什麽,打斷:“那不可能。”


    那人急了,又摔掉一個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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