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嫂”二?字刺痛了謝懷鈺,他張了張口,心裏又是一陣難過,耳邊好像傳來某種東西碎裂的聲音。


    “溫久有什麽好喜歡的,我才不?喜歡她!”


    惡狠狠地扔下這?句話,少年負氣似的快步走開,自幼習武的人腳步竟有些跌撞。


    李百薇搖了搖頭。


    果然還是小孩子啊。


    少年人的喜歡最純粹也最莽撞,隻可惜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


    雖然殘酷了點,但她不?得不?再三敲打,趕在這?份感情變得棘手之前將其?扼殺在萌芽階段。


    -


    溫久隻在床上躺了一天就?堅持下地,說到底她受的皮外傷還沒嚴重到需要臥床靜養的地步。


    她在意著?那場大?火的後續,隔日?便主動提出想去青鸞殿看看,謝懷藺並未反對,隻動作嫻熟地替她穿好鞋襪,又加了件披風,然後輕輕吐出兩個字:“走吧。”


    一切總該有個落幕。


    那晚的大?火幾?乎將整座青鸞殿摧垮,望著?眼前這?片廢墟,溫久很難將其?還原成昔日?那座富麗堂皇的宮殿。


    “陛下。”


    陳嵩從廢墟之中向他們走來,依然保留軍營裏抱拳的行禮習慣:“娘娘。”


    謝懷藺免了他的禮:“找到了嗎?”


    “還在找,塌得太厲害了,東西全埋底下了。”


    “繼續挖。”


    謝懷藺皺眉看著?灰塵飄飛的現?場,轉而對溫久道?:“這?裏太髒了,先回去,有結果我再告訴你……”


    “找到了!找到了!”


    正在這?時,有人發出高呼,眾人的目光皆被吸引。


    溫久抬眸望去,隻見幾?名侍衛圍在一根巨大?的柱子前,那柱子被燒得漆黑,已然分辨不?清原先的花紋,而在那之下——


    是一具同樣焦黑的屍體。


    “別看。”


    謝懷藺迅速捂住溫久的眼睛:“陳嵩,愣著?作甚,處理掉……”


    溫久在他手腕處輕輕點了點:“沒事。”


    謝懷藺依舊皺著?眉:“那玩意晦氣得很,看了夜裏會做噩夢的。”


    “我不?怕,”溫久眨了眨眼,補了一句,“這?不?是有你在麽?”


    柔軟的羽睫掃在掌心,癢意一直蔓延到胸膛底下。


    謝懷藺鬆開,改為?牽住少女的手。


    “陛下,要如何?處置?”陳嵩看準氣氛,這?才小心翼翼開口。


    侍衛們正合力將焦屍從柱子底下挪出來,那屍體腰部以下被砸得變了形,已經不?是慘不?忍睹可以形容的了。


    謝懷藺厭惡地說:“叫仵作來驗屍。”


    宋彧狡詐多端,心思縝密,之前城樓那一躍就?是用無臉屍冒充自己,謝懷藺恐他還有後招,不?得不?防他這?次也用了同樣的伎倆。


    陳嵩領命,剛要讓人傳喚仵作,卻聽見溫久小聲說:“不?必了。”


    “啊?”


    溫久閉了閉眼,火事現?場的空氣果然嗆人。


    “右腳小趾少了一個趾節,”她篤定地說,“是他。”


    雪天……皇宮……那個孩子……


    塵封的記憶驀然複蘇,一些模糊的片段湧進腦海。


    她總問宋彧“為?什麽”,現?在大?概是找到了答案。


    溫久神色複雜地凝視著?扭曲的屍體。


    柱子倒下來的瞬間,宋彧推開了她。


    那個人到底是怎麽想的?


    即使追根溯源到了最初的節點,她依然無法理解宋彧的想法,更不?可能因?此饒恕他的所作所為?。


    “走吧。”


    她歎了口氣,握緊謝懷藺的手。


    兩人就?這?樣攜手走了很長一段距離,不?知不?覺逛到了城樓上。


    天色漸沉,飛雲染霞,縱對宮門的乾坤大?街筆直向前延長,晚市開始了,夏夜的京城熱鬧嘈雜,望著?眼前的萬家燈火,溫久心裏也變得暖融。


    京城已徹底走出舊日?的陰霾。


    她想,自己也要向前看了。


    思索間,手腕一緊,接著?傳來冰涼的觸感。


    溫久低頭,發現?謝懷藺表情認真地給她套上一個白玉鐲。


    溫久不?解:“這?是?”


    “用那些碎玉重新打造的。”謝懷藺緩緩道?,人間煙火和?天上繁星齊齊墜入他眼眸,墨色雙瞳裏溢滿璀璨流光。


    “雖然也不?是不?可以複原,但我想與其?修補,不?如讓它回歸最初的狀態重新來過,所以拜托老師傅將碎玉熔掉,做了這?個鐲子。”


    聽完他的解釋,溫久撫摸著?玉鐲,即使又經曆了一遭打磨雕琢,鐲子的質地依舊光滑細膩,難改良玉的本質——


    就?像她和?謝懷藺的感情一樣。


    從來沒有什麽破鏡重圓,他們隻是走向兩條不?同的岔路,經曆短暫的分別後,在路的盡頭再度相擁。


    “三年前你有句話說對了。”


    溫久揚起臉,眼裏有晶瑩閃爍。


    她拐著?彎將心跡剖出:“謝懷藺,我確實?看不?上除你之外的人。”


    謝懷藺輕輕笑了下,扶著?她的後腦,低頭吻住。


    這?個吻既沒有少年時的青澀,也不?似後來失而複得時的狂風急驟,而是勾著?少女重重地吮,輕輕地磨,仿佛要持續纏綿到白首。


    綿長的吻結束,謝懷藺抵住溫久的額頭,喘息著?說:“榮幸之至。”


    此前命運跌宕起伏,所幸在洪流中他們誰都沒有真的放開過彼此的手。


    往後漫漫人生,唯願與卿攜手,共覽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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